小怂包

　　当周杰伦的最新专辑《依然范特西》红遍大江南北，每一首歌都可以在校园的任何角落里，听到大家口口传唱时，高一年级的新生也迎来入学后的第一次大规模考试——年级月考。
　　月考一共进行两天，从上午八点准时开始，到下午五点二十分结束。期间语数外三科各安排两小时时间答卷，其余物化生政史地，考试时长均为一小时。
　　考号座位随机安排，乐初和顾铮都被分在其他班级的教室考试。

　　因着只是月考，小试牛刀。
　　考试规章里，并不要求学生把书桌清空，大家只需把书桌抽屉的正面朝前，避免在考试期间，有人从书桌里顺手找书作弊即可。
　　甚至，除考试时间外，其余一切照常。
　　所以，不但早自习照常进行外，等下午五点二十分考试结束后，高一全体学生还要回到教室，继续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直到六点整，才允许离校。

　　第一天的自习课，大家忙着复习第二天的考试内容，即便没有老师坐镇，也都能自觉学习。
　　但等到第二天，结束最后一科历史考试后，众人重新回到教室，难免人心浮动。
　　聊天的聊天，对答案的对答案。

　　乐初回到教室里时，顾铮正站在两人的座位旁，双手按着桌沿，准备翻转课桌。
　　乐初快步走过去，刚想伸手帮忙，却见顾铮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就将她隔在身后，“沉，我来。”
　　乐初：“……”
　　她当然知道很沉。
　　她和顾铮的书桌里，不但有学校统一发放的各科教科书和试卷，还有自己购买的辅导书，习题册。
　　空间有限的抽屉里，几乎塞满了各种书本和试卷。
　　能不沉吗？
　　乐初摸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啊，所以才更要帮忙呀。”
　　顾铮没回头，只有一声轻笑，低低地传来，“不用，你去帮我问问陈彦森十一期间的放假安排。”

　　乐初“哎？”了一声，才想起下周就要放十一长假了！
　　“那我去问问。”
　　乐初蹦蹦跳跳地走远，顾铮身后没人，也不再顾忌，干脆把自己的桌子先拖到一边，隔出大片空间，帮乐初把书桌转正后，再回头去搬自己的桌子。
　　等乐初回来，顾铮已经收拾好两人的书桌，并拧了抹布，准备擦拭桌面。
　　见此，乐初急忙两步跑上前，双手向上，拖住顾铮的手腕，乖巧地笑了笑：“您坐，您坐，擦桌子这种事，哪能劳驾您呢？让小的来！”
　　顾铮见她一副似真非真的可爱模样，心下好笑，也没拒绝，顺势将抹布放在她手里，“速战速决，干得好了，爷有赏。”
　　“要的要的。”

　　见她玩得开心，顾铮也不再说话，径自离开教室去了洗手间。
　　还没上课，走廊里闹闹哄哄的，洗手间里还有人在大声讨论着考试试题的答案。
　　顾铮对此兴致缺缺，只迈步走到水池边上，拧开水龙头，细细地洗手洗脸。
　　那副生人勿进的寡淡表情，看上去十分高冷疏离。
　　一旁数人虽有心向这位年级学神提问几道考试题目，却又碍于对方脸色不佳，不敢轻易打扰。

　　未几，水声停止。
　　顾铮抬起头，随手抹去脸上的水渍。
　　刚要离开，却见从旁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手里还捏着一张略带香味的纸巾。
　　“给，给你，擦脸。”
　　顾铮脚下顿了一秒，目光顺着那人拦在他身前的手，扫向对方的脸。
　　束着马尾长辫的女生微微低着头，看上去有点害羞，但眼神却在偷偷看自己。

　　顾铮拧了拧眉心，对于陌生人的突然靠近，有点排斥。
　　他低声道谢后，却没接那张纸巾，径自绕开对方，就这么挂着一脸湿意，走回班里。

　　额前的碎发仍断断续续地滴着水，顾铮不耐地扫过一眼，索性将它们一齐捋向后。
　　眼前终于再无阻碍，顾铮抬眸，却见乐初正蹲在书桌旁，拧眉翻找着什么。
　　不止她，前排的秦乔和周荇，也一起帮忙翻看着乐初放在桌面上的书本。
　　还有隔壁组的陶宁，虽然人坐在座位上，但目光早粘到乐初身上去了。

　　顾铮抿了下下唇，不知想起什么，眼中不耐更甚，偏脸上一派寡淡，倒是看不出什么。
　　“出什么事了？”
　　乐初“啊”了一声，回眸，见顾铮满脸是水，忙起身，先从书包里找出纸巾给他：“我放在抽屉里的笔记本找不到了。”
　　顾铮接过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去，闻言，眉心就是一拧。

　　乐初的书本一向放置整齐，如果找不到，只能是因为——被人故意拿走了。
　　“别找了。”
　　顾铮将重新蹲下身的乐初拉起来，目光掠过她桌角上还没擦干净的考号，一面摸出手机给袁明打电话，一面问乐初：“还有没有丢其他东西？”
　　“没有了。”
　　乐初摇摇头，看着顾铮拧起的眉心，直觉对方现在心情非常不爽。

　　同桌心情不好？
　　那她是不是不应该再麻烦他？
　　“要不，”乐初揪揪手指，有点退缩，“算了吧，反正就是一个本子，也不值钱。”就是上面的笔记需要重写一遍，比较累人。
　　不过……“重写一遍还能加深印象呢，也挺好的！”

　　说罢，她看向秦乔，寻求支持，“是吧，乔乔？”
　　然而，秦乔没接收到乐初的求救信号。
　　“不行！”她一手拍在乐初的书桌上，“凭什么不找啊？这次人家偷拿走你的本子你不计较，下次指不定又来拿什么呢！不许怂！”
　　乐初抿抿嘴，满怀希冀的目光只好转去看周荇，却见后者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我觉得秦乔说的对。”

　　得，没人支持她。
　　乐初遂重新低下头，两只手纠结地缠在一起，“真的要去啊？”会不会给同桌惹麻烦啊？
　　正想着，乐初的头顶就被人轻轻按了一下，下一秒，平和的声音落下，清朗疏淡，却叫她忽然安心。
　　“怕什么？”顾铮收回手，顺势牵住她手腕，“袁明查到这考号是谁了，走吧。”

　　乐初就乖乖地跟着顾铮走出教室。
　　似是有点没回神，她懵懵地看着圈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胡思乱想——同桌的手，真的很好看啊。
　　那只手五指修长，指腹圆润，每一个指甲都被修剪整齐，淡粉色的根部，还有一弯小月牙。
　　许是方才洗过手的缘故，顾铮的指尖微微透着几分凉意，却刚巧按在乐初手腕内侧，虚压着她跳动的脉搏。

　　意外地安抚着她内心的紧张。
　　至于，她究竟在紧张什么，乐初也不知道。

　　两人身后隔开几步，跟着秦乔和周荇。
　　大家都是吃糖分队的小伙伴，有糖时同享，有场子当然要一起撑！
　　他们才不是为了瞻仰学神风采的狗腿子呢！

　　但是周荇还是不免要叮嘱秦乔几句：“一会儿你站远点，如果要动手，你就回班里叫人。”
　　秦乔敷衍地“嗯嗯”两声，眼睛里却只有自家初初和学神，一看就没把周荇的话听进去。
　　开玩笑，她都跟来了，怎么可能丢下初初自己跑？

　　周荇无奈地摇摇头，目光一偏，却看到他们俩身后竟然还跟着陶宁。
　　“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陶宁理直气壮，“我随便走走，不行啊？”
　　“……行，”周荇一向好脾气，被怼也不计较，只想了想，道：“那一会儿情况不对，你帮忙回班叫人啊。”

　　“我不。”
　　陶宁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虽然姓陶，但绝不会当逃兵！”
　　周荇：“……”这都什么脑回路？

　　最后还是周荇未雨绸缪地给班长陈彦森和体委吴白各发了一条信息，叮嘱他们，如果十分钟后，还不见自己回去，就立刻带人来楼下！
　　消息发送完毕，周荇看着身边和身后两位摩拳擦掌的女孩子，默默地望了望天，叹气。
　　女孩子什么的，真是比奥数题还要难懂！

　　前面，顾铮已经带着乐初站在高一9班的门口。
　　同楼上开始慢慢进入自习课状态的班级不同，9班的教室里还是一片嘈杂。
　　甚至不时有人在教室里追逐嬉笑着跑过。
　　顾铮拧了拧眉心，不得不拦住一个刚走到门口的女生，“麻烦，叫一下你们的贺珏。”
　　女生看着顾铮的脸微微一怔，似是觉得他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直到顾铮再次把话重复了一遍，才恍惚着回过神，笑道：“你稍等啊！”
　　说着，她飞快地跑进班里，大嗓门地冲着教室里的角落喊道：“贺珏！门外有人找！”

　　下一秒，9班教室里的同学们兀地一静，齐齐把目光望向门外的顾铮。
　　喧嚣渐起，都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哎，门外的男生是不是咱们高一那位竞赛第一呀？本人好帅啊！”
　　“是他！我初中和他同校，听说竞赛班取消后，他就被重新分进前面几个重点班了，今天来咱班干嘛？”
　　“找贺珏的吧。哎呀，早知道在重点班里能遇到他，我当初就应该好好学习！”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真高兴当年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才能在咱们班遇到贺珏吗？”
　　“哎，你讨厌！”

　　叽叽喳喳的女声笑作一团，那声音落在乐初耳畔，却只觉烦躁。
　　很烦。
　　像自己珍藏的宝物，无端被人亵渎。
　　都怪她。

　　“同桌，”乐初晃了晃那只被顾铮牵着的手，“我不想找本子了。”
　　一个本子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比起让顾铮抛头露面，被人评头论足，简直不值一提！

　　顾铮不知乐初心中所想，但看她一脸愧疚又懊悔的表情，想了想，也能猜到几分。
　　“傻子。”
　　他放开乐初的手腕，转而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的声音浸染着几分暖意，“没关系的。”
　　从小到大，那些他连脸都记不住的人说的话，不论好坏，他从来不曾在意过分毫。

　　话落，乐初终于抬头看他。
　　今天的顾铮，看着和平时有点不大一样。
　　许是额前没有碎发的遮掩，顾铮的眉眼看着要比平日里凌厉许多，也更加英俊。
　　他原本气质清冷，瞧着不易靠近。
　　现在却微微笑着，少了几分距离，更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乐初听着9班教室里，愈演愈烈地议论声，揪了揪校服边角的线头，心里烦得不行。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应该来找笔记本！
　　平白让这么多人围观她同桌，真的烦死人了！

　　好在，教室里很快走出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
　　“谁找我？”
　　那人扯了扯身上穿得歪三扭四的校服外套，抬手打着哈欠，没骨头似的倚在墙边，细长的单眼皮只懒懒地掀开一半，半睁不睁地睨着人看。
　　对方态度敷衍，顾铮对他也同样没有好脸色。
　　只侧身将乐初更严密的挡在身后，冷声道：“你是贺珏？月考考号041，位置在一班左侧第二个窗台下？”
　　“是啊。”贺珏掏掏耳朵，有点不耐烦，“有什么事情，直说。”
　　“好，”顾铮眯起眼，眸光更厉，“抽屉里的笔记本是不是你拿走的？还我。”

　　“什么笔记本？”
　　他两天考试几乎全在睡觉，那抽屉里丢了笔记本，关他什么事？
　　“我不知道！”
　　贺珏说着，随手一摆，开始赶人：“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然而顾铮却并没有任他离开。
　　修长的手伸出，径自挡在贺珏面前。
　　看似清瘦的身姿，却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贺珏推不开顾铮拦在他身前的手，终于慢慢睁开全眼，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不信？老子就算没有你们一班的人成绩好，也不至于去偷你什么笔记本吧？”
　　他说着，忽然站直身体，靠近顾铮，同样高瘦的身影，看上去几乎和顾铮差不多高。
　　“少特么在这看不起人！”

　　话落，他身后的9班众人立刻附和。

　　乐初看看贺珏，又看看顾铮。
　　她对贺珏自然不了解，但凭她对顾铮的了解。
　　她确信，她同桌，现在是生气了，很生气。
　　虽然顾铮脸色如常，甚至眉目依旧寡淡如初，但乐初就是觉得，顾铮现在已经走在暴走的边缘。

　　说起来，这还是乐初第一次见到真正生气的顾铮。
　　平日里，不管自己的要求多么莫名其妙，胡搅蛮缠，顾铮也从没和她计较过。
　　但是现在，乐初再次看一眼贺珏。
　　心里着实佩服，这个人竟然几句话就把顾铮惹毛了？
　　真是……好汉啊！

　　但佩服归佩服，乐初还是本能对贺珏有点不喜。
　　原因无他，挑衅我同桌的人，和觊觎我同桌美貌的人一样讨厌！
　　想到这，乐初不免拽了拽顾铮的衣袖，“同桌，你别生气。要不……算了吧，兴许是我丢了。”
　　话落，顾铮没回头，反倒是贺珏听到动静，特意歪了歪身，待看到顾铮身后还藏着一个软软的女生后，兀地乐了。
　　“哦，”懒懒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原来是美女的笔记本丢了？那好说啊！”
　　他说罢，便半转过身，朝向9班的教室里，颇有气势地大喊道：“谁在一班考试的时候拿了人家的东西，赶紧交出来！”

　　话落，9班里慢慢安静下来。
　　初时，没人承认，但贺珏似乎在班里颇有几分威信。
　　只听他忽地冷笑一声，说：“没人交是吗？真要珏哥亲自动手？”
　　教室里鸦雀无声。
　　贺珏舌尖一舔上牙，笑得危险：“那咱们就搜！在一班考试的人先搜，其余的人挨着来！”
　　这句话说完，9班里又是一阵西西索索，然后就有一个女生红着脸，红着眼，小步跑到门口。
　　背在身后的胳膊慢慢拿出来，微微颤抖的手上，正是乐初的笔记本。
　　“我，我只是，觉得你的笔记写的很好，就……就想看看。”
　　乐初：“……”

　　然而，不停乐初说话，秦乔先忍不住火了。
　　“你觉得人家笔记写的好，就说也不说一声把笔记本带走了，回头你在商场里见到漂亮衣服，是不是也要招呼不打一声就顺走啊！”
　　女生被秦乔的话说得一呆，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她。
　　还未反驳，一旁看戏的陶宁也轻嗤一声，笑了：“说什么‘顺走’啊，那叫偷！官方用语是盗！”

　　那女生终于炸了，“你们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陶宁瞥她一眼，“你带走笔记本的时候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女生说不出话，秦乔顺口接道：“当然没有了！”
　　陶宁甩她一个“上道”的眼神，继续开嘲：“那不是偷是什么？笔记本不要钱啊？笔记内容也是知识产权呢。你这行为要是放在政府机关里，被判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说着，陶宁一顿，眨眨眼，佯装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算了，你这思想品德都不及格的人，过不了政审，进不了机关。”

　　“你！你们！”
　　女生被秦乔和陶宁怼得说不出话，只好把目光转向贺珏。
　　都是同班同学，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班的人欺负吧？

　　但贺珏却没帮她，甚至一眼瞪回来，“看我干什么？知道丢人，就长点记性。”
　　说罢，见对方还傻愣着不知道该干嘛，“你傻x吗？道歉啊！”

　　女生被他吼得一惊，急忙面向乐初，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乐初：“……”

　　看着女生满脸是泪的模样，乐初意外之余，其实也有点无语。
　　她明明只是来拿回自己的笔记本，怎么现在看着，反倒像是对方被她们联手欺负了似的？
　　乐初本就不是计较的人，见此，也无心多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本子，就扯了扯顾铮的袖口，“那咱回吧？”

　　软糯的声音，小小的，细听中，夹着一点请求的意味。
　　顾铮不免垂眸看她一眼，女孩子圆圆的杏眸里，映着他目光极为寡淡的眼，是自己克制着怒气的表情。
　　吓到她了？
　　顾铮想着，便点了点头，重新牵起乐初的手腕，利落地往回走。

　　可贺珏却看不得顾铮那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
　　“哎，那个谁，你们来我这闹，闹完就想这么轻易地走？”
　　当你珏哥不要面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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