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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闻死讯】下
南楼知道白芷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玉青皱着眉咬着唇,眼泪在眼圈里晃来晃去,就是说不出话,最后还是麟将除夕夜那晚的事情讲给了南楼听。
“有备而来?”南楼疑惑,因为麟说白芷在除夕夜那晚本是坐在最角落的,但是却跳了舞,似有备而来。
“没错。”麟点点头,继续道:“但是……”
“你说。”南楼看向麟,眼底是让人信任的光。
“不知为何少主中了剧毒,待我赶到的时候,还看到了两个陌生人,那两人武功高深,竟能与谷主抗衡。”
“……”南楼深思,好一会儿才开口,“可是一男一女?”
“是。”
“白芷可是被那两人所伤?”
“这个不清楚,不过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无印可知道白芷受伤的事?”
“当时少主来的时候已经有点不对劲儿,但理智尚存,白公子死之后,就突然走火入魔了。”麟说着,那晚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猜,少主的发狂与白公子的死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南楼沉默,按照麟所说的,白芷若是被那两人所伤,为何又要加害无印呢?白芷既不是和那两人同道,应该没有任何理由伤无印的才是。
“南楼庄主可是认识那两个神秘人?”麟出声,问出疑惑。
“略有耳闻。”南楼应声,“不过,也是听先父说起,司城谷九年前那场浩劫应该就是那两人所为,当时我并不在山庄,所以也是后来听说。”
九年前,麟还小,他跟其他同龄暗影正接受着训练,只听说司城谷有过变故,却不知前因后果。等他出山之后跟的第一个人便是少主,那个时候只有他经过了重重考验活着走了出来,从那之后他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少主,不问其他。
而如今,少主重伤,白公子死了,谷主因少主整日愁眉不展,现在南楼庄主又为此奔波,一切的一切,他都该自责的。
……
司城谷的冬夜格外的冷,月亮早已西斜,只待太阳。
玉青睡了,眼睛红肿,连睡觉都皱着眉头,南楼为少年关上房门,只身走到庭院。
司城谷里没有树,只有雕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
墨兰衣摆一飘,踩踏着墙壁一跃而起,朝着山下飞去。
南楼记得白芷说过,在这司城镇有一个属于他白芷的小家,虽然是租的,但是随时欢迎他的到来。
南楼按照白芷交代的地址一路寻来,直到看见一个挂着‘医铺’字样的小牌匾才停下。
门是关着的,稍显破旧的门板封的并不严实,南楼敲了敲木板,等待。
似乎等的时间有些长了,门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南楼笑了,笑的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这样试探到底为了什么。
是否期待门里面有人回应,还是期待一切都只是麟看错了。
南楼飞身跃过药铺,落在了里面简陋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很多柴,有些还没有来得及劈。
修长的手执着长箫缓缓推开房屋的门。
‘吱呀。’
夜很静,本来不大的开门声此时显得很刺耳。
简单的小前厅,两侧是屋子,一个关着门,一个半开。南楼视线扫过其中半开的那间屋子,里面乱乱的,连被子都没有叠,他低头笑了笑,转身朝关着门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很冷,炭盆里只有一些燃尽的灰,似乎已经好多时日不曾住人。
指尖抚上叠的整齐的被子,冷冰冰的。
南楼坐在床上,看着四周简单的装饰,每一个地方都看得出白芷的影子,只有不大桌子上堆满了东西。
不用猜,单看露在外面的几套崭新白衣和食补就知道,里面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大概,都是无印送来的,而白芷并没有收起来或者一一拆开看。
你看,南楼他从未看错白芷。
白芷不曾畏惧过无印,更不曾献媚过他南楼,任无印是这天下第一势的少主,任他南楼是这世间最富有的人。
那人就像一张白纸,乍看之下冷情又难以接近,可慢慢的,就会看到那张白纸上面隐藏的字迹,待看清的时候,才发现,竟是一首绝诗。
绝无仅有的诗篇。
当他被这首诗所迷惑的同时,也被预示着,无法拥有。
在他的记忆里,是他先遇到白芷的,然而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先到先得。
南楼本不是执着的人,却不知为何会执着于那人,等他看清这个执着的时候,已然晚了。
他不曾想过将白芷从无印身边抢来,也不会这么做,在他看来,白芷若是欢愉就应他欢愉,可当得知白芷死去的瞬间,所有这些未曾想过的东西都冲进脑海,他会感到懊悔,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懊悔,本就是对做过的事的一种否定,他不想否定所谓的过去。
夜风未停,透过窗纸听得到呼啸而过的寒风,这一吹即过的风,就是南楼对自己的评价。
他确实如风,不生根不留恋,他人看到的是清风拂面,而那人感到的是噬魂刮骨的寒风。
是啊,他濮阳南楼正像白芷说的那样,多情之人更无情。
世人都道他多情,谁又知,他可曾为痴人逗留,可曾为情爱忘我?
没有。
只有这一回,却无法言表,不知说与何人。
长箫抵唇,低低吹响,似柔情万千,又似为谁流连忘返。
……
……
月影残,错待与阳冉;
寒风凛,扰失人无声;
忆白衣胜琼花,催春染秋夏。
烛熄,长灯,末里尽是浑然未觉;
落花一笑惹心曳,不分幸与劫。
愿为之,埋哀愁万丈;
愿为之,封千忧湖底。
奈何,天意遂,君已逝;
自此,情系无来期,阴阳长绝。
……
……
“娘亲娘亲,为何有人在哭?”
“莫要乱说。”
“真的真的,娘亲你听,好像是隔壁传来的。”
“傻孩子,那是有人在吹箫,大概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一个妇人提着篮子,牵着四处寻声的孩子往外走:“快走,奶奶等的怕是心焦了。”
孩子笑笑,掉了几颗牙齿的嘴咧到耳根,他晃悠着娘亲的手一蹦一跳,心喜难掩。
然后,箫声停了。
天外早已乍亮。
鸡鸣,打水声,谁家老人的叮嘱声,谁家孩童的嬉闹声。
而落于长街之中的一家药铺后房,一个男子静坐在冰冷的房里,嘴有些干了,他却只沉浸在那孩童的话语之中。
他的箫声像哭声吗?
这般悲伤吗?
不再是听不出悲喜的乐声吗?
如此,如此。
——————
司城谷,后山断崖。
“啊啊啊啊!”
司城箜蹙眉,置于无印身后,只手抵着无印的额前,掌心升烟,随疯狂之人颤动。
无印发作了,这是南楼来司城谷之后第四次见无印发作。
每一次都被司城箜给生生压住,但是,没有任何缓解之意,不仅伤及自身,也让无印遭受无边苦楚。
四肢和腰间被寒冰铁链锁着,无印跪在石床上仰天长啸,血红侵染的双眸没有一丝光点,仿佛地狱之鬼降临。
南楼站在一旁,看着被司城箜压制内力的无印,眉头不展,无印发狂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即便是他,站在这么近的地方也不得不真气护体,无印的身体里像向养了一只巨兽,爆发起来狰狞可怖,若不是这寒冰铁链怕是早被挣开。
“唔唔!”
喊声停止了,血红也一点点从眼中褪去,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般,无印只是跪在石床上喘着粗气。
司城箜收回内力,翻身一跃落地,却脚步移动了一寸。
“谷主。”南楼扶住司城箜,眼中是担忧。
司城箜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轻推开南楼,想说什么,唇心却乍现一丝血红。
“徽。”南楼高喝一声,见暗影出现,低声:“扶谷主去休息。”
徽领命,扶着谷主往山洞外走。
“谷主。”南楼出声,看着司城箜的背影,沉声:“无印他已经受不住了。”
南楼的话很清楚,他说过若要救无印,只有废去无印的武功,但是谷主始终没有这么做,只一心让无印自己克服,奈何事与愿违,每一次都只能让谷主将无印的强大内力驱散。
可这次,司城箜依然没有回应,只站了片刻,就抬步出去了。
南楼垂下眼睑,他知道谷主的顾虑,但是怕这世间,除了谷主没有人可以压制得了无印如此强大逆转的内力,可每一次,一定会亏损谷主他自己的真气。
这是不明智的。
“他呢?”
空荡荡的山洞里响起嘶哑的声音,似濒死前的挣扎。
南楼转过身,看向石床上的人,那人披头散发,垂着头,黑发遮了大半张脸,一身黑绸里衣早已脏乱不堪,捆着铁链的手脚流着血,覆盖了之前的血迹。
南楼缓步接近,低声:“无印?”
这是第一次,发狂之后,那人清醒着。
“他呢?”
薄唇开合,干裂的唇没有一丝水色。
南楼知道无印问的是谁,但是……
“无印,你可知……”
“他呢!”
‘哗啦!’
无印的怒吼牵动了锁链,整个山洞都回响着他的声音。
南楼皱了皱眉,与那双恢复漆黑的双眸对视,片刻之后,他应:
“他没事。”
“在哪里?”
“……”南楼顿了顿,“在药铺。”
黑眸移开视线,无印坐回石床上,看着不知名的空处,许久之后他才嘶哑开口:“带他走。”
“为何?”
“……”无印一怔,扯动了锁链发出细微的响声,他转过视线,黑眸散发着凛气:“南楼,带他走,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他。”
“……”
“不要让任何人,伤他……”
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无印瘫倒的身子扯动了铁链,无力的垂下。
“无印!”南楼走近,两指并拢聚气抵上无印的脉门。
还好,无印只是累了。
但是正如以往一样,这真气只能护无印平安,却融不进他体内。
南楼将无印放平,让他躺的舒服一些,眼下已经很糟了,这种情况并不是好转,更像是内力耗尽前的清醒乍现。
他说谎了,但他并不准备将白芷死掉的消息告诉无印,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无印这次怕会睡的很长,所以他吩咐麟先给无印洗身,接下来的,就是劝庄主废无印武功。
否则,等无印内力耗尽,经脉逆转,将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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