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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草垛上,旁边是一个废弃的牛棚,她看着自己破败的衣服和几乎冻僵的手足,跌跌绊绊的朝最近的人家走去。
奇怪的是,虽然有村落、有住房,但这里似乎,并没有人烟。
她经过了好几家居民居,想进去暖暖,但是每一家里都几乎没摆放什么东西,房子外的庭院的地面是湿漉漉的,好像被水泼过。因为这里虽然冷,但并没有下雪。
几乎每一家都是这样,少得可怜的、几乎算是废弃的家具,荒无人烟的屋子,湿漉漉的庭院。
后来,天渐渐黑了下去,她实在是走不动了,随便挑了一家走了进去,这家的屋子不大,也很空旷,整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炕,几把椅子,一个柜子。她过去用手摸了摸,没有灰尘。
她只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块抹布,她把抹布盖在身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一个小角落里。
四周很黑,空气里有淡淡的腥咸味,她冻得睡不着觉,最后向炕底下爬去。
“啊!”她忽然惊得叫出声来,战战兢兢的往炕下看了一眼。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了一个睁着眼睛的少女的尸体。她穿的很厚实,戴着高高的帽子,棉袍子的腰间挂着流苏和圆润的小石头,但肩膀处有一大块深黑的血迹,她又倒退了三步。
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蓬头垢面的女子,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守着一具尸体。
她的脑袋开始发烫,整个人在瑟瑟发抖中竟然不觉得有多冷了。
她守着这具尸体一直守到了快天亮,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里凝结满了湿气,她很困倦,整个人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头发上也结了霜。
她把那个少女的眼睛轻轻阖上,换上了她的衣服。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由发紫慢慢的转回灰白色,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出来。
即使天亮了,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她在房子的后院看到了一片泥沼地,又返回之前的废弃牛棚掰了根棍子,回来开始挖坑。
坑挖的很慢,她好不容易才挖到了一个一人深的坑,把那个少女搬出来也是不小的工程,她看着自己最初那身破败的衣服和少女一点一点的被埋掉,心里难过的要命。
忙活好大概快中午了,气温上升了不少,她把棍子插在新坟前,拜了几拜,向外走去。
空气里的腥咸味已经淡去了,她顺着村子里沟渠的方向一直走,绕过了三个小土包,好像又误进了另一个村子,但还是没人。不知道绕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
她连忙掬着水喝了几口,拢了拢头发,对着溪水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头发全部搅在一起,脸上,身上也都是泥巴,要多丑有多丑,就洗了洗手和脸。
她突然听到马匹嘚嘚的声音靠近过来,转头看见老远处,一个人在马上举着弓对准了自己。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时并没有奢华的大床,更没有一群人围着她泪眼婆娑的自称是她的亲人,只有一个阴暗的、潮湿的帐篷,四周堆满了木柴,她的身子、手脚都被绑着,但双手手可以一起活动。
她的面前放着一碗水,以及两个干巴巴的馒头。
她双手一起艰难的拿了馒头,蘸了蘸水,就着一口一口干巴巴的咽了下去,外面的响动很大,常常有人在走动来走动去,还有车轱辘的声音。
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干,除了等待。
等待的期间,她检查了身上有没有受伤,索幸并没有,那件从尸体上趴下来的袍子很保暖,尽管上面沾着血迹,已经凝固发黑,变得硬邦邦的,但已然没有血腥气了。
她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将士模样的人来问话,诚然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了对方,除了她刚醒来的地方附近有一个牛棚,她只说自己不记得了,她也的确不知道那是在哪里。
那个将士模样的人出去后,她也被带了出去,身子和脚的束缚被解开了,但是手上的身子却被系在了一辆骡车上,她看见外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但是大家好像都在收拾,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身边的一个士兵告诉她,今天中午午时就要出发了,让她一路跟着这辆骡车走。
她没有问去哪里,反正都不认识。
她忘了具体走了几天,但大概是两个多月,她莫名的觉得这两个多月并不长,时间似乎过得异常快,每天早晨出发,行至晚上,中午和傍晚会为她的手解开一段时间,活络血脉,也可以进食,晚上的时候就住在刚扎好的帐篷里,很那堆柴一起。
到达目的地的那天,她感觉大家似乎都特别兴奋,她偷偷问了问那个赶骡车的士兵,他不耐烦的回答他:“快到郢都了,七皇子凯旋归来,我们回家也特有面子不是吗!”说道一半还嘲笑她:“哦,对了,你只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婆子。”
她默默的忍了,没有回应。
朱红色的郢都城门一点一点的打开,她听到了士兵们的欢呼声,城门内街道两旁已经站满了人,她看见队伍缓慢的在移动,听见两边的人闹哄哄的在议论。
七皇子。
七皇子年少建功,惊为天人。街道两边有年轻的女子微红着脸,偷偷的往队伍最前端瞄。
而她依旧被骡车拉着,一步一步趿拉着往前走去。两个多月的步行让她的足底磨破了无数次皮,到后来她已经痛的麻木。
毕竟并没有什么办法。
所幸,在这个举国欢庆,盛世云翔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邋遢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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