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卿江南扫落花

　　一群老爷子们带着统一的小红帽满面春风地回家的时候我快要乐得从阳台上翻下去，陆愉裹着被子出来呆呆地看着我，居然木木地面无表情。
　　习惯就好==

　　晚上乔爷爷请客一群人在金鼎阁开宴，我毫无意外地见到了陆宁安，看清了，淡妆白裙下。眉宇之间却早已不是想象里应该有的样子。一样的是依旧清冷的眼神。

　　“陆老爷子好福气，膝下一双好儿女，个个相貌出奇。” 陆宁安淡笑着敬酒，陆愉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是？”左对桌的老人看向我，“萧见兴的孙女吧？”
　　“是，萧一一。”
　　“萧二好福气哦，孙女一下子出落的亭亭玉立，我上次见的时候还那么小。”
　　爷爷脸色红润的笑起来，“哪里，还是比不过你那孙子。”“一一啊，这是你霍爷爷。”
　　我起立，“霍爷爷好，”
　　“思畅现在还在德国念书吧？”
　　“对，大概十月份会回来。”

　　“难道不一直留在那里了吗？”沉寂了一阵后张口的是宁安。

　　“家里的事情还是得来打点吧，”霍爷爷开口，笑起来，“我们这些打江山的，繁衍子孙不就是为了传承？”举起酒杯。笑起来。
　　“你们这些小朋友，怎么，不喝点酒吗？”
　　陆愉第一个拿起酒杯，“萧爷我先干为敬啊”，乔爷爷一个眼神，乔澈瞪眼连忙起身，“萧爷我也敬你啊，未来都是一家人哈，居然让陆愉抢了先…”。乔老爷子满脸通红，乐不可支…

　　从顶楼的落地窗往外看去，远处的灯火稀疏有致地和江面练成一片，透过去能看见江边散步的老人和成对的情侣，仔细看了，明晃晃的玻璃墙上却倒映出一群人的脸。突然想起之前嘲笑孙音如的矫情“江南是自有江南的热闹的。”
　　和北城各自不一样的很。

　　陆宁安直挺挺地站起来，“叔叔爷爷们我各敬一杯，小女看外面风景好想出去走走，可否？”，又一阵杯盏碰撞声，“行吧我们聊的他们都不乐意听了，都出去走走也好，哈哈。阿愉，一一？也同去吗？”
　　求之不得。陆愉起身拉开靠椅给我留出空当，等我抬头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修长的背影。
　　像是在躲避，在否定些，什么。
　　乔澈走过来夸张的挽起我，向他爷爷抛了个“我懂的”的眼神。留下背后一桌的笑声。

　　“要回家吗？”乔澈和我走在后面，前面是陆愉和宁安。走得很快好像要可以保持一段距离。
　　“不是出来看风景的吗？”
　　“…”

　　江边的风有些凉了。“你还不肯停下对吗？”
　　宁安的嘶喊，乔澈借机钻进了我的手“我们掉头吧，前面有炸。”

　　“好，所以你就继续下去，不用管我。”陆愉像是惊慌地望着她，
　　“陆愉你不是没有心吗，又瞎恶心谁呢？”宁安不停地走，
　　“那你就守着你心里那块不能触碰的伤疤，继续拒绝别人啊。”
　　“我喜欢，只要你一天没有死心我就继续喜欢。不就是一个霍思畅吗，我此生定情不嫁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你也觉得羞耻对吗，所以应该停下来对吗？”宁安停下来。
　　女孩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哥哥。”
　　“只要你好，只要你好。陆愉。”

　　回应的声音里是我从没听见过的柔软。只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们走吧。”
　　“你不觉得奇怪不想要问什么吗？”
　　“说的好像我问了你就会回答我。”我淡然。

　　乔澈送我到家的时候陆家门口只有宁安一个人，远远地，扭过头盯着手机没有看见我们。
　　“你进来吗？”乔澈面露难色，“不了，陆愉他…”
　　“乔澈。”宁安突然起了身，“你车里有外套吗，晚上冷。”
　　乔澈有些呆滞，“好我去找。”慌慌地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去吧，”我看着他“我不会介意… ”。
　　为了表示我真的不介意，我耐性地看着他犹豫着转身回来看，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门前车子开过，亮过以后是更黑暗的夜。

　　“你，要进来吗？”我看着她，“还是为什么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语无伦次。
　　“钥匙在陆愉手里，我从来都不带的，你知道，因为什么时候他都在，他不在的时候，我总是可以找到他。”她带着哭腔的。

　　“进来吧。”我开了门。

　　“你们今天是——”并不是多想知道，只是向来没有认识尴尬的能力。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今年夏天。”

　　“我不喜欢讲很长的故事。”她笑起来，确有几分陆愉的模样。

　　她眼角扫到茶几上零落散落的明信片。“可以看吗？”
　　“国外的朋友。”说完我就后悔了，白纸黑字上写完了一切。

　　“男朋友？”她眼角的笑意一直没有退下去，却只能显得出无限的疲惫。
　　“现在不是了。”我也，可以尝试着微笑，为了这过分沉重的名字。
　　“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为什么分开？”她似乎有很大的兴趣。
　　“抱歉，我也不擅长讲太长的故事。”终于，嘴角像崩断了的弦一样，淡淡笑开来。

　　天终于暗下来。我说。

　　“陆愉晚上也许不会回来了。”我洗完澡下来，宁安已经放开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你现在很空吗？”她突然抬起头。“咖啡喝吗？杯子是从餐桌上拿的。”
　　“小姐你洗了吗，奶奶在家的时候才会每天洗，然而…”“…无所谓啦反正开水可以消毒。”
　　真兄妹。连做客的莫名随意感是一模一样的。

　　“你会愿意嫁给陆愉这样的人吗？”她随意的，翻看着节目单。我差点喷出咖啡来。“你在操心什么…”
　　“我想要他不离开，我想要他一直一直都能在我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我想要等我找到了我爱的人他再离开，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真的。”
　　“我的所有，上初中开始，第一次报道，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比赛，考试；第一次有喜欢的人，第一次失恋，他一直都在。我甚至想不到未来哪一天他突然离我很遥远的时候我该怎么做。”
　　“我不会买菜，做饭，晚上不会一个人呆在家，不知道怎么取款买票去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追自己喜欢的人。我知道他也不懂，但是他就是可以帮我把所有都摆平。”
　　“直到我发现我喜欢上的人离我很远，远到我够不着，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会不会觉得我自私，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做那么多，哪怕我们都不是…”她突然停下来。
　　“不是什么？”
　　“没什么。”
　　好像一下子就能变得冷静。肩膀却依旧无法抑制地颤抖。

　　十二点的时候想起了敲门声。爷爷喝得面红耳赤被奶奶搀扶着到家。“安安也在吗？”“对，她没有带钥匙。”
　　“陆爷爷应该已经到家了。你现在要回去吗？”
　　陆宁安从沙发上挺起来，“陆愉呢？”
　　“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吗？”奶奶抬起头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没有再说什么。
　　“晚安。”

　　回房间的时候，对岸的灯也没有亮起来。空荡荡地宁静却是有些让人手足无措了。
　　我整理起散落着的明信片，心烦却又突然溢上胸口。

　　“Never frown,even when you are sad,because youn ever know who is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r smile.”
　　就算你不快乐也不要皱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Honey I miss you so much.Believe me"
　　右下角是潇洒随意的签名，只一个“顾”。就觉得够了。

　　只是，
　　要怎么相信，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呢。

　　现在能笑了啊。

　　但至少心依旧痛着。
　　好像能看见宁安的房间，灯缓缓地熄灭。

　　江南有江南的热闹。
　　连疼痛也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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