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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山庄
盛世,因为浸染着女人的鲜血和父亲的尊严,当上官宣登鼎天下至尊之位的15年后,皇朝一分为二,一直效忠先帝的国师木钟煽动八位著名将领起义,或者称之谋。成功夺下北方12州,与北蛮结成联盟,定都幽云,拥先帝九子上官紫为帝,史称冬宫之变。世人以北齐称之,以区分于上官宣统治的大齐。
双阳,本是上官宣与他结发妻子定情之城,木钟为了侮辱上官宣,一把火在双阳绵延了三天三夜,不仅仅整座城沦为废墟,城中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更因此把天下百姓全得罪光了。
朱阳明听说自己祖宗流下的老宅付之一炬,那些世代耸立的古树,记忆中父亲在走廊下庭院里轻快的脚步,书房的身影和气味,他再追寻不着,任凭他平时为人如何委曲求全,这一刻,他亦有与祖业共存亡之念,他年过半百,一生衣食无忧,家庭和睦,虽然世道艰难,皇朝几经易主,但从未有人如此赶尽杀绝,他回想起当年一些深埋的片断,病体几乎支持不住,少年时期在桂花飘香的路上奔跑,父母远去却越来越清澈的眼睛。
他在双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还有在双阳城意外与胞姐重逢的喜悦,然后又是一场灾难,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双阳城奄奄一息,但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双阳艰难的重建往日的荣光,可最终似乎还是逃脱不了灭顶之灾。
难道一切真是有定数吗?
残阳西垂,朱阳明在学生的搀扶下艰难地上了祁玉山山顶,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上来。
天下大势芸芸众生,他未帮得其一二,但若能为这乱世种下一二个小小种子,假日时日,若得结出善果,也不枉费他多年的韬光养晦。
俯瞰烧成灰烬的双阳,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木钟怎么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一来,人心尽失,北齐想要南伐于上官宣,难于登青天。以木钟的智慧,怎会连这点浅薄的道理都参不透呢。
上官家的家务事,总需让平民百姓来陪葬。
够了,朱阳明隐居祁玉山中的拂晓山庄已近20年,冬宫之变后,他更是与两齐保持距离,倒也是难得地在战乱中过了平稳日子。
这座被祁玉山山脉哺育的拂晓山庄,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村民的生活相对安宁富足,二十几年前朱阳明觉得此地的风甚佳,从家道中落原本的望族季家手中接过手来。在此开学授课。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南北对峙日益紧张,拂晓山庄作为通往双阳的交通要道受到的压力亦日益高涨,学生大都回乡避风头,打乱了他的教育计划。但就算平时,他的学生人数亦不甚可观。而他唯一认为可造之才的义子庄承启,两年前上京赶考后,就没了音讯。
每次庄承启在义父身边,都把腰挺着笔直,神情肃穆,也许他只能此种方式表达对朱阳明的尊重。
朱阳明午夜梦回,庄承启屡屡高中状元衣锦还乡,以至于朱阳明真切地认为,庄承启真的已经鱼跃龙门。
朱阳明回望拂晓山庄零碎的建筑,几缕炊烟单薄地飘浮空中,消失于无形。伴随着落叶的声音总是显得格外苍凉。
闪烁的人影由远及近。
客未至,学生兴冲冲地报告,双阳来了新将军,是庄承启。
朱阳明心惊,终于,他还是走了武将这条路。
作为对木钟火烧双阳的报复,上官宣亲自下旨铲平了驻所在双阳的木钟部众。且格杀勿论。庄承启握住了机会,替圣上抚去了屈辱,替自己争夺了一战天下知的机会。
朱阳明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高兴,也许科举才是他的终极追求。
但除了朱阳明,大家都非常兴奋,一来,木钟暂时退守,宁静也许是只是片刻,但足以让人雀跃。拂晓山庄收留的难民更在期眼,能够早回家园。
朱宅灯火通明,屏退一众丫头小厮后,朱阳明把一老一少两位客人引到书房。
一尘不染的白袍,锈着竹叶花纹的滚边,竹簪束起顶部头发,墨黑的发丝散落于挺直的背脊上,刀削的眉,鼻梁直址,完美的下颌曲线,目光清朗中又带着深不可测。虽是素衣淡装,却通透着高贵典雅。年纪轻轻眉宇间却已有一股不容小覤的威严。他凝神思索,眼神直勾色盯着手中一张素白色帕上的印章。
老者满头白发,仙风道骨,与朱阳明话完家长之后。话锋一转,“朱兄,此次桃桃如若能有容王殿下照看,你和我两人当可放心头大石。如今双阳蒙难,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无一二,你我同木钟早年有同窗之谊,豁了这张老脸和性命,也要劝其悬崖勒马。今上私德虽然有诸多瑕疵,可自从登基以来,政治清明,恢复生产,广施德政,如若不是木钟另拥新皇,百姓倒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如今边防松懈,四周财狼虎视,大齐禁不起内耗啊。”
朱阳明也是面色一沉,“道兄所言甚是,木钟天才盖世,又身怀幻影之术,为何要走这上此条绝路,只怕也是为了报先帝的知遇之恩。但苍生为重,如若双方能抛开过往议和,便是天下百姓之福。”
青年冷哼一声,“议和,两位竟天真至此。且不论他夺了北方12州,令皇兄如梗在刺,单是他火烧双阳这泼天大罪,以皇兄的脾气,若不是国库实在空虚,他早就御驾亲征,踏平幽云极岛,我那位九哥只怕便做不了他的富贵闲人了。”
朱阳明躬身致意,“容王殿下,大齐这些年积攒的家底,您比任何人清楚,虽然禁不住长年征战,但是大齐毕竟根基雄厚,木钟只不过几万兵马,又是新立叛王民心难测,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如若皇上真有心缴灭木钟,以飞将军程启光的雄才,加上兵力十倍于木钟,何愁叛军不灭。”
容王却也不反驳,“说起皇兄,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朱阳明并无畏俱,顺口说出一首民谣,“羊肠山上,玄女炼鼎,昆仑镜生,幻境成真。”
容王感到意外,“原来朱先生,也相信木钟的幻影之术,真能为皇兄幻化出惊鸿娘娘。可是我在幻影门多年,即使是门主,我也从未亲见他施展过幻术。”
容王是先帝幽禁冬宫之时,所留的遗腹子,先帝得知梅妃有孕之后,赐名靖,望其能平安长大。自幼由上官宣亲自带在身边照看,荣宠比上官宣自己的儿子更甚,六个皇子至今都未有封王,他三岁之时,便获封容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愿其有宽大胸怀不纠于皇室过去纠争。
上官靖确也没负父兄所愿,对过去父兄恩怨充耳不闻,只过自己清闲的日子,他说他的九哥是富贵闲人,其实哪及他的一分。京都谁人不知,容王殿下的风姿,不问朝政,整日与一群达官贵人寻欢作乐,好不逍遥。今上对此些迫多意见,为了让他定心,待其为母守孝三年期满,原本打算赐婚,把程启光义女伊琼华嫁于他。伊琼华乃将门遗孤,自幼由程启光收养,才情样貌俱是一流,京城一直流传她将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今上对容王的荣辱是不渗半分水份,才会把伊琼华嫁与他。偏巧此时久病的皇后娘娘归天,容王又上表皇兄,皇嫂等他如母,他为母守孝三年,对有养育之恩的皇嫂亦当如此。此桩婚事才又被搁下。三年之后又三年,后来他又游历江湖为兄寻找幻影之术,又耽误了几年,到如今成了京城高龄二十六岁的超级黄金单身汉。
上官靖眼神询于白发长者,他便是幻影门门主忘生道长。他虽是门主,倒有六年未理门中之事,都交由其弟子蓝绒天打理。今上一直苦寻其踪迹,探就幻影之术真伪。
忘生道长道:“本门幻术失传多年,木钟靠着天赋异禀,自己研习古籍,是颇有建树,但幻术成真之事,我是闻所未闻。何况...这可是大变活人啊。”
朱阳明意味深长地浅笑,“只要皇上相信,幻影成真,就是真的。”
忘生道长和上官靖自然听出此话深意。
惊鸿娘娘对于今上所言,那是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梦,如果这个梦碎了,大齐要为此付出如何的代价,大家都心里凄凄然。如今内忧外患,储君之位悬空,诸王子当中暂未发现有治国之才,国运实系于今上一人。
上官靖直入主题,“门主和朱先生不妨直说吧。”
朱阳明直起身子,隆而重之对容王行跪拜大礼,“容王殿下,大齐的国运实在拖累不起,还请殿下念在苍生之福上,能够居中调停。”
上官靖失笑,“朱先生,我只是一介两袖清风的闲人王爷,如此重任,怕是担当不起。不过,既然你肯相请,心中怕也是有了万全之策,请直言。”
朱阳明清了清嗓子,“肯请容王,回京促成北蛮与大齐的和亲。北蛮的耶律雄有意将他的亲生女儿红燕公主嫁给我们大齐的王子,如果两国能够联姻,便能破了北蛮与木钟的联盟,到时木钟孤掌难鸣,定会强攻双阳刺激皇上,我与道兄愿去幽云劝降,如若木钟一意孤行,我们自有办法治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再让他挑起战事。”
上官靖目光如炬,停留在朱阳明老弱的身躯,“只要皇兄相信木钟真有幻境成真的本事,即使再是乱臣贼子,也舍不得杀掉木钟。朱先生,天底下真有这等两全其美好事吗,木钟这样的叛贼,只怕株乱九族都不够,你还希望护他周全。”
朱阳明道,“是,木钟本性并不坏,我相信火烧双阳并非他的本意。我时日无多,只希望大齐没有战乱,木钟能够保得一命。还望殿下成全。”
上官靖冷冷一笑,“我为何要成全你呢。于我有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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