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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
次日,待苏苒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晨光透过竹窗,映在苏苒脸上,窗外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好一派惬意景象。
见时辰尚早,苏苒想再眯一会儿回笼觉。可翻身这一会儿,却瞥见屋外似乎来了一只狗。
苏苒以为自己在做梦,为求证实,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胳膊,疼得她龇牙咧嘴。
大约是她弄的动静太大,门口的狗也被她吸引了,起身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朝屋内瞧了一会,方才又趴回地上。
而此时,苏苒才看清,这哪里是狗,分明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狼!
顿时,所有的瞌睡被都吓走了。
苏苒小时候在山林里迷路,曾经遇到过狼,从那以后,更是对狼恐惧万分。
她见旁边有处高柜,便哆哆嗦嗦地爬到了顶上。
此处暂时算是一个安全地带,苏苒恐慌的情绪稍有缓解。这才回忆起来,昨晚睡着时,不是崇原君守在外面么,如今他人呢?唉,这雪狼看上去不像等闲的畜生,不知道会不会不吃人肉……
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还未来得及一一盘算完,就听见屋外的脚步声。
她大着胆,吼了一嗓子:“有狼!殿下小心!”
崇原君却仍是一副不避讳的样子,径直走近房里,身后紧跟着那只雪狼。眼前这幅景象,吓得苏苒不敢再多言半句。
只见崇原君亲昵地抚摸着雪狼的脑袋,道:“小白,辛苦你帮我守了这么久。”复而,转向苏苒道:“这是小白,当年它与小黑一道被我捡到。”
一大早苏苒被小白吓得不轻,连着这几日的境遇,此刻再也崩不住,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声哭,却愁坏了崇原君。
他自小便是个血泪都往肚子里吞的人,打他有记忆起,自己就没有哭过。他也没有爱哭闹的弟妹,其他的长辈、臣子更不可能在他面前哭。
故而,面对眼前哭得撕心裂肺的苏苒,他站在一旁,局促得不知所措。
等了许久,待苏苒哭声稍弱了一些,他举上去一张帕子,道:“擦擦脸。”
又继续道:“我从来没见别人哭过,不知此刻要说些什么。
本来想等你哭完,可你这眼泪怎么流不完似得,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哭这么久,感觉栎水河的水都被你哭干了。”
苏苒从小就是个爱哭之人,被师父抢了零食要哭一哭,被弄丢了作业要哭一哭,被哪儿磕了绊了还是要哭一哭。倒是现在,离开南国之后,经历了好些大灾大难,却从未哭过。
今日不知怎得,在危险关头,一见着崇原君,便有一种极委屈的念头,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不过,她也是个逞强的人,听得崇原君这番话,哼哼赌气地把他的帕子用来擤鼻涕。
崇原君见她这番小孩脾气,哭笑不得。服软地伸手,抱她下来。不过苏苒,则是一直紧张地盯着小白。
“乖,去树下等我们。”崇原君吩咐了小白一句,而小白仿佛真的听懂了似得,果真独自跑了下去。
“把脸洗洗。”崇原君递给她一节满水的竹筒,又补了一句话,令苏苒如梦初醒,“一会儿我们回军营,韩九渊来了。”
回军营的路上,小白一直跟前跟后,苏苒抖抖霍霍地坐在小黑背上。
不知是否是幻觉,苏苒感觉走了许久才下山,远比上山要慢得多。从前,她向来认为上山最难最花费时间,下山倒该轻松许多,今日却好生奇怪。
到了军营,气氛不同寻常,戒备极其森严。
路上听崇原君说,昨夜有人突袭军营,他这才离开,让小白守着自己。也定是因为昨夜的刺客,守卫才变得如此森严。
为掩人耳目起见,他们从偏门入营,再从小路回到主帐,一路上小白紧紧相随。
不巧,沿路却遇到几个抬着担架的小兵。
这几位小兵一见到崇原君,立即跪下恭敬地行礼,自然没有注意旁边身着兵袍低着头的苏苒。
他们这一跪,苏苒才看清,担架上其实搁的是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尸首的脸。
这个人,她曾经好几次在岳庭的密殿中遇到,但是此人是谁,她并不知道。不过照目前的情形,此人应该就是昨晚的刺客之一。行刺的事和白家,应该脱不了关系。
之后一路上,苏苒都颇为沉默。
崇原君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时不时地鼓励她和小白互动一下,这简直废了苏苒半条命。
苏苒下意识地躲到一遍,抬头却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草民韩九渊,拜见崇原君殿下。”
眼前这个人,和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往日在四季冰封的朝歌山,他也只着薄衫。而现在春日暖阳,他却穿了一身裘皮大袄。
哎,韩九渊还是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她,亲自过来捉她回去。
此时,她离崇原君较近,小白在崇原君身边绕着绕着,就绕到了她身边。见韩九渊来了,正好躲到他旁边,避一避窜来窜去的小白。
可是这一举动,崇原君看在眼里,却是她迫不及待去找韩九渊的意思。
韩九渊许久未见她,如今见了,却是这等狼狈样,不禁问道:“小苒,你怎么这副模样?”
苏苒扯了扯在身上宽大如戏服般的军袍,拨了拨头上的梳得乱七八糟束发,朝韩九渊说道:“军营之中,这幅打扮不是很正常么。虽然说,衣服大了那么一点,头发梳了乱了一点,我不是急着来见你么!”
苏苒打这哈哈,是指望着韩九渊不要记她惹事生非的仇,告诉他,她苏苒还是守信之人,记得自己许的承诺。
就在那两位久别寒暄时,崇原君坐回帐中主座。
听了此番对话,他头也不抬,冷冷道:“素闻先生出身商贾世家,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习得一身好学问。
听庄修远禀报,这两年的翰林宴都去万海商会给先生送了帖子,可是每每先生都以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回绝了,今日在此偏远小镇见了先生……”
说到这儿,终于把头抬起来,可这脸色比起刚刚,又冰了几分,周身笼罩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想必先生现下已经康复了。”
“看渊少的样子,肯定没有恢复。”苏苒一边低头砸着客座果盘里的山核桃,一边解释道,“殿下瞧他,这么暖和的天,穿得这么厚,和过寒冬腊月似得。反常必有妖,这就是他体虚气弱、大病未愈的表现。”
苏苒一抬头,便对上了崇原君的目光,见他盯了自己许久,有些尴尬地归了归身旁桌子上的核桃壳。结果发现拨下来的核桃壳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愈发显得尴尬了。
一片尴尬之中,苏苒听到崇原君幽幽地道了一句:“看来,韩先生倒挺重视你。”
为了化解尴尬,苏苒讪讪地笑了笑,又笑了笑。
后来,崇原君又与韩九渊谈了些什么。苏苒未再插话,在一旁认真地砸核桃。
一早上,她又是受惊,又是下山,折腾了半天滴水未尽,好不容易眼前有几盘山核桃可以先垫垫,她自然是极其仔细地剥着,顺带把韩九渊的那份也顺到跟前。
待到她悄悄将雩琈玉和金缕衣留在军营,才坐上回朝歌山的马车时,已经是晌午十分。
“渊少,我师父可是给你服了寒骨丹?”一坐上车,苏苒便向韩九渊发问。
自打见面那一刻,苏苒便在琢磨,韩九渊自打娘胎中就带着血热之毒,只有朝歌山的寒气才能压制。是故,他从未离开过朝歌山。
今日的他穿着打扮如此不同,苏苒怀疑,是师父在他体内种了寒毒。只是这寒毒之法,治标不治本,甚至更会催发血热之毒。师父果然还是亲师父,为救自己,师父竟然忽悠韩九渊饮鸩止渴。
“嗯。”韩九渊又问道,“崇原君可曾向你问过朝歌山的方位?”
“他没有问我任何关于万海商会的事。况且,我向来认不得路,问我也白问。咦,今日怎么不蒙我的眼睛了?”
苏苒伸手问他要蒙眼的绫锻。
朝歌山是万海商会的核心所在,但是此山究竟位于何处,却只有商会的当家人和长老才知晓。往日,但凡有人前往或者离开朝歌山,皆有一位识路人领着,蒙着眼前往。
韩九渊仍是温文儒雅的做派,手中折扇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道:“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我未见过春天,不知这些咏春的诗句赞的是何种景象。今日一见,才觉得诗中所言非虚。良辰美景,独赏徒增伤感,你且陪我看看。”
这一席话,苏苒听着甚是惭愧。明明许诺替他换血解毒,他也依约用金乌丹救回了师父,可自己拖到今日,还未有所行动。否则,大好河山,还不是任他遨游,何苦憋屈在朝歌山。
一个转弯,车内的人惯性颠簸到一边。抬头才发现,马车行至一处湖边,水平如镜,盛着人间芳菲。
韩九渊望着这番豁达美景,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昆仑雪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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