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侍墨

　　屋里除了镇远侯外，还有她娘亲卫卿颜，那个让她一见就头疼的女人。

　　“穆公子好生俊俏啊。”说话的正是卫卿颜，只见她慵懒的靠在榻上，一张与她相似的倾城容颜带着几分调戏的味道。

　　穆雪翻了个白眼，这女人怎么每次都这么不着调。想到这，嘴角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美人，你再调戏我爹爹该醋了。”也不看她，径自在榻子上寻了个空处坐下。穆浩然如世家大儒一般一面细细的品茶，一面听他妻儿耍宝。

　　“娘亲，给我点零花钱呗。”

　　“我还记得，天启二年的一个秋天，你爹爹带了聘礼来我家提亲，没想到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你可以直接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不用改你出嫁的日子。”

　　“诶，不是为娘小气，实在是为娘手里也没有那么些余富银两。如今你入朝为官，俸禄不用交家里，每月还给你剥月例银子，你又来朝我讨要，好没道理。”

　　她翻了个白眼，这个娘亲她早该知道，从她手里要银子比从她手里要孩子还难。不对，孩子她压根就不要好吗？这帝都里的夫人，哪个说自己没钱她都信，可卫卿颜是谁，大毓最大的钱庄，通和钱庄的老板，帝都里那些赚钱的生意哪个都有她的一席之地，不敢说富可敌国，但是买上几座城池还是绰绰有余，这样的人说没钱，打死她都不信。

　　见她娘亲不睬她，又贱贱的跑去问她爹，“爹爹……”

　　刚开口，只听穆浩然说：“天启二年的时候…”

　　“行了，我知道了，我是抱来的，有后娘就有后爹啊，古人诚不欺我。”

　　她爹爹是远近闻名的惧内，遂又看了她爹一眼，带了些同情的味道。敛了敛心神，问道：“爹爹叫我来可是可是为了选秀一事？”

　　“不错，皇上已经大婚，可以大选了，今日早朝时众臣商议了一下，按钦天监上拟定的把日子定在了下月二十六，你看…”言下之意是问她有何筹谋。

　　“我不用看了，镇远侯府不论哪个皇帝在位都不曾有女儿应选，咱家的女儿何时贪慕过那千里宫阙连绵处？”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你们…你这么多年，爹爹还是知晓一二的。既然你不愿去，就算了。爹原是想，若你愿意入宫，就让岚风承袭爵位，不愿意，就从世家公子里选一个人品高洁的入赘，将来把爵位传给外孙。你如今也及笄了，该为自己打算了。”

　　“爹爹放心，孩儿一定早日娶妻生子。”说完，一溜烟跑个没影。她实在受不了她爹跟她絮叨。

　　“娶妻…这个混小子。”远远的传来穆浩然无可奈何的声音。

　　营里有两位副将忙活，朝中有楚诺应对，听风楼有岚风，她近来无事可做，也乐得清闲。刚出雅和居，打门房跑来一个小厮，十三四岁，一身灰色短打，模样清清秀秀，见了她，做了个礼，道：“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要见小姐，奴才刚进来就碰到您了。”

　　“请她去子午斋吧。”穆雪淡淡的开口，子午斋位于前院，原是她待客的地方，因着这帝都的大家闺秀都是捧着女戒长大的，自是不屑与她来往，这子午斋也就鲜少有人光顾。

　　不多时，打外间进来三个少女。正中先入内的女孩头戴八宝琉璃簪，身穿落霞橙光锻齐胸襦裙，下摆绣着红莲鹭鸶，看样式也是帝都最新的，脚上一双粉缎绣鞋。这一身的用料虽不算贵重，但细节处可见用心，也是个玲珑的人儿。此人正是冯二小姐，身后两个娇俏的姑娘是她随身的丫头，也是穿戴讲究。

　　待冯二小姐走到近前，盈盈一礼，“姐姐安好。”

　　她指了指身侧，“二小姐无须客气，请坐。”

　　“家中管教甚严，许久不曾来拜见姐姐，上次见面还是十四年的上元节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二小姐既然来了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有话不妨直说。”

　　见穆雪这么直白的问，她似有难言之隐，明亮的眼眸里瞬间就蓄了泪，却偏偏不落下来，只在眼圈里含着，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就要采选了，我不想入宫，姐姐可有法子让我避开？”

　　“令尊是吏部尚书，你若是不想入宫，他定然有办法的。”

　　“不，他一定会把我送进宫的。”说这话时，她神情中一片凄凉，“我曾听说，穷人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卖儿卖女，我虽自小锦衣玉食，琴棋书画亦有专门的师父教习，可他们何尝不是为了将我卖个好价钱，这帝都的官宦人家哪家不是生儿不喜，生女无忧，还不是看秦氏从秀女到一国之母又到太后，娘家因此从普通士族到权倾朝野。男人无不喜爱弄权，便牺牲了自己姐妹女儿，一个个都往那鬼地方送。我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兄长说，姐姐和皇上私交甚好，就看姐姐肯不肯帮我。实不相瞒，我有爱慕的人了，若是入宫，怕是再没机会了。”

　　听她这样一说，却也当真如此，秦氏确实是踩了无数尸骨才爬到这个位子的，而一想到她对子敬所做的事，便更加愤怒。只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冯二小姐以为她不愿帮忙，心下着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穆雪连忙将她扶起。

　　“是你兄长说，让我求皇上撂了你？”穆雪听说过她的这个兄长，冯远衡，十四岁取了明经科的榜眼，第二年又得了进士科的探花，可见是个有才学的。

　　“兄长只说让我来求姐姐，并未说让姐姐如何帮，只是我想若是姐姐能和皇上说，这事就简单了不是。”她神色有些怯怯，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惹了穆雪不开心。

　　冯尚书是秦氏一派的，这次选秀也多是从秦氏党羽里择佳，冯二小姐一定会入宫，即便子敬不点，秦氏又哪里肯放。若是那番让求皇帝的话是冯远衡说的，那这个忙她也没必要帮了，毕竟她不是救世主，白帮忙的事她可不做。冯家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将来冯家的势力都是这个冯远衡的，这次帮了他妹妹就等于间接帮了他，让冯家少爷欠她个人情也好。

　　“妹妹先回去吧，容我想想。”

　　“姐姐这是答应了？”她眸子里带着欣喜的神采。

　　“听闻令兄棋艺精湛，若是哪日他得空，还望能讨教一番。”
　　说这话时，她故意流露出一丝暧昧，果真，冯二小姐的神色有一瞬僵硬，“若是能躲过这一劫，家兄定然是要登门致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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