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凌绝顶

作者:风月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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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奔流


      雀台。八十一重白玉阶上端坐着年轻的帝王。或许用稚嫩来形容更为合适,小小的一团,整个儿裹在白色冕服中。即使八十一重阶已使他的面貌在冕珠的干扰下模糊不清,未长开的身量是骗不了人的。还是个孩子啊。跪在玉阶前的襦杉青年感叹,一时心下不知什么滋味。不服?不。轻蔑?不。全都没有。只是心疼吧。分明是普通人家无忧无虑的年岁,哪怕平民呢。“凌卿免礼吧。”稚嫩的嗓音唤起青年。青年依礼谢恩,笔直挺立,如松如竹。这是一个很容易令人想起君子有节的男人。
      “皇上,臣以为以凌郎孝廉堪为秀才,品性端雍,可当二品郎中。”一中年男子袖手出列,不疾不徐地进言。口中说着谦辞,神色却十分平淡,毫无敬意。皇帝道:“准。”于是,中年男子神色暧昧,递了眼神给另一位臣工,悠然谢恩入列。那臣工会意,向皇上进言道:“皇上依据礼法,二品郎中可晋身世家。”“准。”“皇上准的是哪个世家?”语中尽皆暗示。
      皇上偏头看了一眼右列列首之人,又看了左列列首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现今大魏皇室衰微,世家门阀林立把持了大半朝政。朝堂之上,赵宋两家分庭抗礼,卓王孙蠢蠢欲动,互为朋党。又有江家近年虽退居后位,冷眼旁观,而数百年世家不容小觑。文官心高气傲,武将不满已久,实在是一个乱摊子。若是帝王足够有魄力似前朝雍帝一般大刀阔斧不惧骂名,也许能使政治清明。可惜,帝王年幼,深宫妇人无知。
      “凌卿,你要去哪家?”小皇帝终是无法,只把选择抛给青年。青年眉目间已带出了一抹不耐,想来经济一途实在是不符他的性子,若不是为亡父母遗愿,他或许更愿意做一个厨子、烹尽酸甜苦辣。世间百味。至于这些世家……想着便也将目光投向两列文臣列首,带了评估的意味。
      宋从宰笑着抚须回看,带着的尽是你知我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暧昧。那些许须发短而疏,使得他形容显得怪异。赵中宰亦是尽量显现亲近之意,又有满意神色,大约是想着儿子当有臂膀,有识人之明。
      较之赵家,分明是宋家更加重视他。家主亲见,许以各种金银珠宝,娇娃美姬。而赵家,幸而不曾许下这些,不然、不然他与赵郎君便是割袍断义,对面不识!
      “学生与凌兄书院相识相交,颇为投契,想来凌兄定是愿与我同归的!”突然一青年贸然上前,话音不稳,带了些急促,颇有紧迫意味。观其形容,朱色朝服带了褶皱,朝冠微斜,想必真是急切的缘故。不是赵郎君又是哪个。“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正衣冠叩拜今上!料哪位大人能抢了你的兄弟不曾?”赵中宰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转而向皇帝请罪。至于其中几分真心便不知了。
      赵郎乖觉给帝王行礼,自称公卿府学生,暗中递了个眼神给凌郎——你我兄弟,同朝而立,互相扶持,美事一桩。他此时倒忘了先前的争执,或是着意不提也未可知。这话也是带了求和的意味了。可惜,这么复杂的意思,若不是心有灵犀,哪个能看的出来?况且凌郎正自生气,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宋从宰可不会让赵家如愿。他在朝中根基终究比不过赵家的,这个人,既然同赵家小子有旧,他更是不能放过了。用的好,可是一柄利器。“凌郎与赵郎同为青年才俊,陛下之喜!况二人情同兄弟,兄弟同心更是其利断金。”这是在婉转提醒皇帝不能遂了赵家的意。“宋大人说的是。我和凌兄自然会如宋大人所言!”二人一齐看向皇帝,只见皇帝托着腮,懒懒地看着下方。
      凌郎眉目间带了倦怠,瞬息之间又成了凌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回平和时,人已立于正中,恰恰阻了赵宋双方。先向皇帝行礼,而后朝着一位臣工虚虚一揖,“不知马大人可愿提携学生?”这马大人名分上是以宋家马首是瞻的,马家声名亦不如几大世家一般显赫。想来是不必为争斗忧心。
      “哈哈。好!凌郎青年才俊,老夫欢迎之至!散朝后便可入祖庙拜祭先人,添名于族谱。”马大人满面春风,故作未见宋大人的挤眉弄眼。“凌郎!”赵郎君蹙眉,这声唤却带了连他本人也未曾知晓的乞求意味。
      凌郎只作未闻。
      “可否先让学生回乡迁灵?””迁灵?”马大人不悦。“我马家岂是什么人都可入的?”“那学生先考与先妣?”“凌郎啊,你得空该好好研习一下我朝律法,晋身世家是不恩及已逝亲眷的。”的确。按照律法,因是晋升,便相当于在那世家中挂靠。不更名不换姓。这是法理中的人情。也因此,已逝亲眷已入土,便仍旧是寒门百姓。同时,晋升的寒门学子五代之后便可自立门户。
      青年茫然四顾,众位大臣无一人出言,纵是赵系,也是三缄其口。“凌郎,你家先辈亦是我的先辈,你……”赵郎站在凌郎身侧,出言。“住口!滚回去!谁许你到处认祖宗!滚回去闭门思过!”赵中宰怒不可遏。任谁也不愿意多个祖宗!何况,此言已是违法谋逆之言。皇帝不会动他不表示其余几家不会以此攻讦他。纵是他赵家庞然大物也绝不愿为一个小小的士子向其他几家妥协。便是看着凌郎投身宋系,也不会应下。凌郎此时,并无此身价。
      “既如此,请皇上恩准我回乡!”书生意气,文人风骨。“你一旦走了,可是永不录用!”马大人面目已有些狰狞。“是。多谢大人垂爱。学生,这就回乡,不涉朝堂。”若是涉及朝堂,恐怕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臣们容不下我的罢。微叹口气,孤身离开,身影萧索,似与天地背道,徒留下一干讶异的大臣。这是、今朝第二个视入仕为无物的人吧。

      天气晴好,草芽初见。土地似还灰白。驿路上一蓝衫青年不疾不徐地出京都。
      凌厉的破空声。
      青年头一侧,拿包袱险险一抵,顾不得被挑破的衣物,急急闪避。文弱书生,几步之间便被追上。统共是三个黑衣人,在这青天白日的倒是有些显眼了。三柄剑,分别刺向眉心、咽喉、心脏。青年已然怔住,只余寒意从指尖泛起。要死了么?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不似书中所述一般有各种回忆过往,在这一刻,似乎整个脑子里都写满了“死”字,无暇他顾,也做不得一点其余反应。甚至来不及想想究竟为什么是他,死在此时此地。
      然而死者不是他。仿佛就在认命赴死的下一瞬,刽子手倏然成了被害者。那朝着他来势汹汹的剑尖,就这么泛着寒光脱了手,朝着另一侧不可挽回地飞去。三个黑衣人在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躺在地上,脖颈上一丝极细的血线。
      如此奇异。他此时已经感受不到见到亡者的惧怕,反而有闲心留意他们的装束,他们未合的眼。大约是杀手们对于杀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太过有信心的缘故,竟大意地留下了讯息。单凭衣饰,已让青年知晓。赵家、宋家、马家。他竟不知,单他一人竟然能劳动这么多家。他们未必太过看得起他了。
      伸手合上亡者的眼。转身作了一揖“多谢救命之恩。”他确实不知出手之人是谁,但马车行进、停下,总不至于是为了在此不着村店之地稍作休整吧。
      未有回音。倒是一句略带笑意的娇嗔隔着马车传了出来。“小景,你也不怕惹了麻烦。”随后是更为娇俏的回答“哎哟,五姐,你看那个书生也知道是好人嘛~” 可爱活泼的声音令人不由得浮现到处乱蹦的麻雀般的身影。
      青年无措的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等两位姑娘示下。未曾想到救了他的倒是两位年轻姑娘。“嗳,你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车上帘子被掀开,探出一个姑娘,语带好奇。凌郎低头,目不斜视,只说“请二位速速离开此地。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恐此地不宜久留。他日再行谢过二位。”另一姑娘挤过姐姐,皱皱鼻头“这可不行!你同我们一起出京城,咱们车上慢慢叙。”不由分说,便将有拒绝之意的青年拉上了车。
      青年心头一暖,这是担忧他安危想护送他离开。这就是江湖人么?
      可惜、他似乎想错了。
      一路朝南而去的马车,欢声笑语,毫无畏罪潜逃的自觉。
      “喂,我们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呀?”
      “凌姑娘但说无妨。”
      “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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