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帮

　　钱家没有举行多么夸张的葬礼，上面似乎有什么情况，钱室没有多少，钱苏两家也没有怎么讨论，像是约好了的沉默。这沉默让钱鑫觉得可悲又心凉，没能好好守着妻子的愧疚和自责让他把心思更多的花在了弥补自己丈母娘家上面。兴许是觉得不想拖累钱鑫，兴许是不想在回忆起这件无能为力的事情，苏家每次都把钱鑫拒之门外。但是每天钱鑫都会从苏家路过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每个月都要寄去一笔钱款。但是没有多久，钱家就搬走了。听以前在里面干事的仆人们说，是因为夫人每天思恋小姐过度，导致神经衰弱，疾病产生，大少爷在香港知道了这件事情，立刻派人来接了老爷和夫人过去。

　　钱鑫那天闷闷不乐的回了家，房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回了家苏晴和启儿还在等着他一样，苏晴会抱怨着启儿的粘人，会跟自己说说书中那些有趣的思想，自己也会告诉外面的事情。然而，一切都是没有了的。每次回家，总有种挖空了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总让自己想起很久年前的事情，仿佛以前也曾经经历过此类一样。

　　第二日，钱鑫收到了苏闻的信件。

　　省去那些无谓的格式和称呼，内容大致如下：

　　钱鑫，我知道此时你我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我不去质疑你当初要守护苏晴的真心和事实。现在苏晴已经不在了，启儿也根本毫无踪影，我会动用我的关系，哪怕是尸骨也要找到。钱苏两家自此应该也没有什么情分而言了。你的心意我能理解，但是只是更加使我的母亲痛苦而已。所以说，钱鑫，不如各自相安，各不干扰。启儿如果能找到的话，也会由我们抚养，你不必再去寻找，好好去过你的生活吧。

　　我的生活？

　　钱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夜夜失眠让他的神经极度的敏感不得不住院治疗。医生劝说钱鑫有没有重拾自我的方法，钱鑫摇了摇头。

　　“那你去你出生的地方看看呢，重新思考一下，要有什么样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话，尽快从丧妻的悲痛中走出来吧。”

　　钱鑫点了点头，便没有说话了。回到家中，收拾了几件衣服，钱夫人赶忙赶过来安慰道：“鑫儿，你好好回老家歇着，等心气顺一点儿的时候在回来，银行那边先别去了，你哥打个招呼，不要担心工作的事情，把身体调理好啊。”

　　就这样，钱鑫暂时辞掉了银行的工作，回到了高桥村的钱家院子里面。

　　下午，钱鑫就躺在摇椅上面，透过密密麻麻，葱茏的葡萄叶子看蓝蓝的天空，随着椅子晃动的节奏，一发愣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天全黑了再回屋点起蜡烛，翻阅以前的书籍，然后睡去。

　　他看见自己以前的书本，回想以前的样子，可总是感觉缺少了那么一部分。

　　煤油灯的灯光太过微弱，窗户的缝隙中稍微进了一点冷风，烛光变会摇摇晃晃闪个不停。屋子也因晃动的灯芯变得明明灭灭。那一明一灭交替的瞬息，总有一个人的面庞要趁着黑暗挤进来。

　　那个人的面庞，感觉更多的是好久不见的熟悉和想念，但是也掺杂着令人痛心的埋怨和心灰意冷。

　　钱鑫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他把书中的内容大声地念出来，对着空空的房间。

　　这种日子却似曾相识，最终那种每次看见苏晴笑容时候的莫名情绪又出来闹了，钱鑫开始烦躁，不停的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可是越是用力去想越是得不到结果。恼怒的钱鑫猛地推翻了墙边的书架。

　　轰的一声书架到底，之后便是无人的沉寂。

　　久久地沉寂……

　　钱家的大院已经没了以前的喧闹和生气，在这边的不过是些年迈的佣人和孤独的自己而已。

　　这里不是外滩，夜晚不会闪烁着花花绿绿的灯光，不会有川流不息的马车，不会有花枝招展的艳丽小姐。这是一个乡下的夜晚，在这里，我们能听见的只有夏日呱呱的蛙鸣和叽叽喳喳的知了声，不会有闪眼的灯光打在每个乡间的小路上面。这里是寂静的，村上的人早早的归了家，多年后的高桥镇简直是萧索到了一个极致，习惯了繁华的生活的人到了这里简直要把心都挖空了，整个人变得空荡荡的。

　　这一刻，钱鑫突然感到了害怕。

　　就像是要迎接这种苦闷无聊的人生而害怕，为这里的寂静而害怕。他蓦然间想起了家中佣人那空洞的眼神和无力的动作。

　　压抑……

　　强大的压力突然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钱鑫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死命地抓了自己的领口，一副快要窒息而死的样子。

　　钱鑫痛苦地转了转头，无意间看见书中散落的画像……满满的，全是一个人笑着的模样，那笑和苏晴有几分相像，但完全不是苏晴的容貌。

　　突然，喉咙像送下来一口气一样。钱鑫趁着这个空隙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拿起门槛边的那张，仔细端详了许久，却还是想不出来那人的名字，就像一个悠久的记忆，被遗弃在了某个地方。

　　然后，在钱鑫放下画纸的那一刹那，画纸上面的人就跟走了出来一样，嘴唇间下意识的碰合出两个字。

　　“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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