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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梁笑的家庭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家庭。在房价如日中天的疯涨起来之前,她们家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梁笑也为此从一个住校生变成了一个走读生。当然,这对她的生活产生的最大影响就是每天不得不早起10分钟,帮饿狼似的朋友们带早点。每个清晨,她都要和有着鹰般税利眼睛的门卫大叔斗智斗勇,以躲过他们的搜查。
因着一群乐观嬉闹的朋友,梁笑逐渐摆脱了土气娇憨、羞涩沉默的标签。
可是,童年生活的印记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梁笑大大咧咧的性格中始终隐藏着一份敏感与脆弱。
“笑笑,妈都问你好几遍了,你到底坐在第几排啊?”梁笑的妈妈肖梅女士只要一开口,就是一副审视犯人的表情。
“我忘了。”梁笑低着头,心虚地答道。
“开学一个多星期了吧,你坐第几排怎么能忘呢?我跟你说,你现在可是在复读啊,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年?”
梁笑继续数着碗里的米粒,不作声。
“要不我明天去学校给你们班主任送点礼,座位很重要,必须要坐前两排。。。。。。”
“妈,妈!”梁笑急了,“你明天要去我们学校,我就不上了!”
对于班级里那些通过家长送礼而得到老师特别照看的同学,梁笑是有些嫉妒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她的第一反应是排斥。倒不是梁笑有多清高,她只是怕别的同学知道后那种异样的眼神。再者,对于老师刻意的宠爱,她也会觉得很别扭吧。
“嘿,老梁,你就知道吃吃吃,你看看你家闺女,反了不成!”
梁爸适时地给肖女士的碗里夹了一块豆腐,故作严肃地说道:“笑笑,你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呢?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不是?”
梁笑其实心虚的不行,可是心里越是害怕,表现出来的就越是硬气。
“反正你不许去学校!”
“不去就不去,你妈妈就是太着急你了。”梁爸继续打圆场:“孩子复读本来压力就大,你就让她好好吃饭吧。”
梁妈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不去也行,那你到底坐第几排啊?”
“第三排。”梁笑小声的说,末了又加了句“中间。”
“那,也还行。好好吃饭吧,然后早点睡觉,别早上又喊不醒你。”
梁笑在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快速地扒完碗里剩下的饭就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确实是坐在第三排,不过是倒数的,而且还是靠窗的,并非中间。要是被暴脾气的肖女士知道了,非打断她的狗腿,撬了她的狗牙不可。一点都不夸张。
躺在床上的梁笑同学并没有马上入睡,她在替自己驳辩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那个座位。
一,同桌上课的时候很安静,不会打扰她听课;二,同桌爱笑,有助于她放松心情;三,同桌的长相还好,不让人讨厌,还有,一定要找个时间劝他剪掉那缕影响性别的刘海儿;四,同桌。。。。。。
梁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有的理由都是围绕唐禹展开的。其实,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多好,而且还有点糟,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梁笑意料之中的起晚了。
在梁妈絮絮叨叨的责骂声中,梁笑抓起一个剥掉壳的白鸡蛋夺门而出。
下楼梯的时候,梁笑想起一个笑话,说:小明和妈妈吵架,生气地夺门而出,于是,妈妈一边追他一边大喊“把门放下。”
清新舒畅的清晨,梁笑成功地把自己逗乐了。
可是,她忘了,自己的嘴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大半个鸡蛋。
听着枝头“啾啾”的鸟鸣,闻着花园里新开的月季花香,警卫科的王大爷探出头来,乐呵呵的说道:“呦,笑笑吃鸡蛋又噎到啦!听这嗝声打得。。。。。。”
以前,梁笑听说过一个叫做什么“墨菲定律”的,大概就是说如果感觉一件糟糕的事情会发生,那么它一定会发生,而且还会引起更大的损失。
现在,她可算认识到了。怪不得骑车来的路上心里就乱糟糟的。
看着被她带倒的一排自行车,梁笑陷入了两难境地:到底是先去班级里露个面证明她没有迟到,还是先把这些倒霉的车子扶起来。
“啧啧,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离你远远的。”身后响起了戏谑的声音。“怎么还打算逃离现场呐?”
梁笑明显一惊,果真有种做错事被活捉在案发现场的窘迫感。她尴尬地转过身,然后,马上就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土狗,见谁咬谁的那种。
“要你管,你以为你谁啊?”尖锐的声音在朗朗的读书声中仍旧显得格外刺耳。
张朝耸耸肩,不以为意。径直的朝梁笑走来,然后在距离她还有一步的时候,绕过她,开始一辆一辆地扶起地上的自行车。
梁笑一肚子发火的话来不及蹦出嘴就硬生生的咽了肚子里。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突然啊,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发什么呆啊,一起干活好不好,还有两分钟就真的迟到了。”
梁笑慌张的啊了声。
刚进二楼的拐弯处,梁笑就看见了班主任那张你敢过来我就拍死你的脸。
她像张朝使了使眼色,结果发现,张朝并未看着她。
“路上自行车链子掉了是吧?”老班笑嘻嘻的问。
一瞬间,梁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老班好像并没有别人口中那么可怕嘛!
她忙不迭地点头。本以为逃过了鬼门关,没想头是把自己亲自送上了奈何桥。
“你们俩,《师说》、《游堡禅山记》、《赤壁赋》、《琵琶行》、《六国论》,早读课结束后来我这里背诵!”
梁笑和张朝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恭恭敬敬地目送着老班离开。
果然,每个乐呵呵的班主任都是练过葵花宝典的腹黑者。
虽然并未听清老班具体讲了些什么,但是,班级里的同胞们仍递过来一波又一波同情的目光,似乎在说,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大的事了。
在同胞目光的一路护送下,梁笑没有意外且安全的回到了座位上。她真的很想对那些好事者说声‘辛苦您嘞!’
唐禹刚想询问,还没捞着开口,就被梁笑一个凶狠的目光给剜了回去。
于是,一个小时噼里啪啦净是“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一次的感同身受啊!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梁笑竟然吓得浑身一颤。张朝也并没能好到哪里去,一张脸哭丧着叫看的人都忍不住伤心。
虽然那天梁笑和张朝都没能顺利的背完5篇文言文,老班也并未责罚他们。
回班级的路上,张朝冲梁笑粲然一笑。梁笑有些晃神,她不知道应该追上去跟张朝说声“对不起”还是“谢谢你”。
于是,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言。
回到座位上的梁笑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唐禹探过来的脸上打了一个满是鸡蛋味儿的响嗝。
梁笑:“。。。。。。”
唐禹:“。。。。。。”
只听见顾南在前面小声地抱怨:“咦,谁在教室里吃鸡蛋了?真没公德心。。。。。。”
梁笑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当然,在这之前,要把顾南那个死学霸,死女人掐死!
接下来的一整节数学课,唐禹都没有睡觉,也没有和梁笑说一句话。
梁笑郁闷,明明尴尬的是我好吧,你发什么神经,生哪门子气啊?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梁笑终于厚着一张老脸,把这件事儿再次搬到了台面上。
“那个时候,你生什么气啊?”
“生气?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一整节数学课都没有理我?”
“噢。”唐禹若有所思,“当时,我只是在努力的憋着笑,怕一开口就会。。。。。。啊,你个野蛮的山顶洞人,掐我胳膊干嘛?”
过了五分钟,唐禹再次转过脸来:“真的,梁笑,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憋笑憋得有多痛苦。”
憋尿都没这么辛苦过。。。。。。
“啪”的一声,唐禹的数学课本从窗户飞奔出去,做了一个完美的抛物运动。
“你。。。。。。”
“啪”,又一本书追随而去。
唐禹右手紧握成拳,无力地在空中比了比,愤愤然绝尘而去。
夏天似乎已经接近尾声了,聒噪的蝉鸣早已不闻。花坛里草木纵然葳蕤,但仍能感到一丝生命败落的痕迹。
夏天还在,但是秋的迹象已然渗透进来,待人们意识到时候,怕是落叶漫天纷飞了吧。
这个冬天没有暖气的北方小城,秋天很是短暂,但是,生命力却旺盛不已。
梁笑喜欢感受四季交替时的变化,她说,别人进入你生命的时候你给予掌声,所以,走的时候,你理应好好地跟它告别才是。
每一季的花草都不同,每一次拂过面颊的风都是新的,今天的阳光不再是昨天的阳光,上一秒看见的云下一秒已有了变化。所以,我们要珍惜每一次的相逢,要告别每一次的陪伴。
这样,才有资格迎接下一次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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