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怕恶人

作者:镜子里的棋局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钟弦和夏澜衣


      钟娴在高中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钟娴的原来的名字叫做钟铉。

      在成为钟娴之前,她才刚刚经历了学生的人生巅峰——在高考成绩公布日,成为了那一届的X市文科状元,而且即将走上前往名牌大学之路。

      叫她说,坏在坏在那一天她晚上出了门。

      钟弦虽然长相不算丑,却很少主动和人交流,你不说一她绝对不说二,你不招呼她绝对玩消失,三锥子都不一定扎的出血,嘴巴跟锯了一样死活不开口。

      只是这个特性是随着年龄成长而加深的,因此当初中聚会的电话打来时,她犹豫了一下,绝对初中的人缘还算可以,就还是出了门。

      然后就在聚会上遇到了夏澜衣。

      叫夏澜衣来说这件事情,这是一件孽缘。

      他和钟娴认识的时候,钟娴还是钟弦,那时钟弦刚刚上幼儿园,他和她同班。

      同学间口口相传的传奇就是这么开始的。

      六岁半,钟弦上小学一年级,和夏澜衣同班,成为了同桌。

      十三岁,钟弦上初一,和夏澜衣同班,模拟考试考完,两个人一个十七名,一个十八名,还是同桌。

      十六岁,钟弦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和夏澜衣居然还是同班。

      传奇到高二终于戛然而止,因为万恶的□□教育制度,高二要开始分科了。

      钟弦和夏澜衣看对方的脸都要看吐了,这时终于说了拜拜,一个选了文科一个选了理科,各分东西,只是似乎命运还觉得不够巧,高二学生会竞选,钟弦当上了学生会长,夏澜衣却也当了副会长,两个人开会时一前一后,一个比一个烦,都盼望着快点把会议开完。

      这倒不是说这两人有多大仇,只是看了那么久,看也该看腻了,虽然有句话叫做日久生情,可是叫钟弦说,这世界上就是有人,一出生就和你不对路。

      你喜欢吃酸的,他偏要喝个辣;你喜欢语文,他偏要在那里和你纠缠数学;你说读史明人心,他偏偏喜欢唱钾钠铵盐硝酸盐,统统溶于水中间。

      一件一件算起来,这朋友根本没法做,不吵起来已经是钟弦和夏澜衣修养好了,钟弦虽然非常沉默寡言,脾气却算不上好,夏澜衣也不是会忍耐的个性,两人一言不合,跑到没人的地方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在高中以前经常是家常便饭。

      所以高二分科的时候两个人抱着书听着分班名单,心情都非常美妙。

      “终于和你说再见了,夏澜衣。”

      “彼此彼此,钟弦。”

      两人对视,然后一起冷笑一声,拎起书包走向了不同的班级。

      谁曾想,一朝高考完毕,成绩榜出现的那一刻,文科与理科的最上头的第一名位置,钟弦和夏澜衣还是并排着在那上头,在学校贴榜的那一天所有认识他们的同学都笑傻了,拍着他们的肩膀说有缘有缘,然而钟弦面如菜色,夏澜衣更是无语凝噎,两人互看一眼,扭头就跑,浑然不顾一群人笑翻了天。

      然而初中聚会上,两人不得不杠上了。

      俗话说得好,文理不分家,即使大家高中都分了科,同学的情分还是在的,旧日里一个班的人热热闹闹坐了几桌,吃饱喝足后就开始闲聊,钟弦和夏澜衣自然是聊天风暴的中心,到最后文科理科都分成了各自的组别,围着两人开始拼酒。

      夏澜衣不太能喝酒,钟弦却是能喝酒的,于是同学们纷纷调侃说‘理科男还不如文科女’,一气之下夏澜衣也拿起了酒杯。

      “怎么样,钟弦,敢不敢来比一比?”他摇晃着酒杯,凑近看钟弦那张淡然的面孔,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挑衅。

      钟弦也只是冷笑一声,把杯子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饭店的供电也不知道怎么了,咔擦一声响就黑了下来,钟弦情急之下一个没站稳,哐当一声把身体磕在了桌子旁,痛的她紧闭双眼。

      隐约中,她只听见夏澜衣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钟弦!钟弦!”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钟弦重新抬头,视野里重新恢复了光明,欧式装修风格的房间不见了,同学也不见了,夏澜衣更没有了影子,屋里照明的从水晶灯换成了烛台,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变成了一个个长裙席地,鬓发高高的妇人和少女,鼻间的味道也从酒菜味变成了不知名香薰的味道,她愣愣地一低头,手也变成了软糯娇小的模样。

      “七娘,七娘,您怎么样了?七娘可别吓婢子啊!”

      钟弦看着急切地抱着她的老妈妈,什么话也没说,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默默地将脸埋进了手掌心,任由孩童的眼泪往下淌。

      只不过是一闭眼而已,她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从此再也没有人叫她钟弦了,只剩下不少人或讨好或冷淡地唤她‘七娘’,又或是安宁侯偶尔一声严厉的‘钟娴!’。

      她从此再也不是钟弦了。

      ※※※

      夏澜衣比起钟弦来,自认算是穿越者大军里比较幸运的那么一个。

      第一,他是国姓,姓夏,躯体跟灵魂的名字没有丝毫差别。

      第二,他是皇室中人,不仅是皇室,还是大老婆所出的第一个儿子,按照钟弦的判定就是嫡长子,在很多嫡出等于一切的未改革时代(钟弦语),这是一种靠运气的本事。

      第三,他爹是皇帝。

      好了,没什么可说了,叫夏澜衣总结自己的身份,那就是,皇后所出,顶顶尊贵的皇太子,将来的下任皇帝,糟糕透了。

      是的,糟糕透了。

      当夏澜衣眼前一黑,叫了两声钟弦没听见人回声,再见光明就看见一堆美人围着自己叫太子殿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透了。

      拜网络上数以万计的穿越小说所赐,他当然没觉得自己一下子穿上古装是被瞬间撕了T恤衫去换装了,穿越两个字好像雷劈,一下子把他劈了个七晕八素。

      夏澜衣是个理科生。

      夏澜衣是个新出炉的理科状元。

      夏澜衣是个,极其偏科,文综从没达到一半儿的分,英语勉勉强强,语文规规矩矩的理科状元,按照钟弦私下里嘲笑他的,若不是这次考题很有点难,这个状元在不在他头上都很是个问题。

      偏科的理科生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治理一个不在祖国历史朝代表上的国家?!合格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儿?

      夏澜衣头痛欲裂。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个身体都有十五岁了,就算他铁着心从头开始认真学习都是一个不能做到的事情,更别提学好当一个皇帝了。

      而从原身留下来的记忆来看,原本的夏澜衣功课也不是特别好,更别提本朝皇帝非常不靠谱,在夏澜衣看来,就是因为那个老色鬼做事颠三倒四,不守礼法,宠妾灭妻,才吓得原本的太子连多走一步路都不敢,更别提学会听朝理政了。

      他用了三天时间去思考‘怎么做一个好皇帝’这个问题——

      ——然后就收到了皇帝‘不用心读书’的怒斥,和宫里皇贵妃似模似样的关心。

      于是夏澜衣这才恍然大悟,惊觉他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皇帝日渐老去并且疑心渐生的时候保证太子之位,并保证自己登基。

      原本这等事情还可以有一个地方商量——岳父家,但是很邪门的事情在于,原身太子虽然年纪在夏澜衣看来太小,但已经娶过两个太子妃了,第一个死于天花,连死去后的身体都被烧了;第二个死于疯病,太医说不出个二五六来,太子又怯懦寡言,于是第二任太子妃就这么去了。

      太子克妻的名号因此传起,接着又死了个太子侧妃,于是太子身上的克妻之名越来越响。

      而据说原本就有的第三个太子妃,则是还未过门就落水死了,第三个据说还是太子的表妹,把太子伤心地一病不起,一场大病后,居然就这样没了。

      这等于是间接导致了夏澜衣顺顺利利地占了这具身体,叫他说,这里面没鬼,谁信啊!!!

      可是他也没法子,叫他着手查吧,一没足够人手,二没足够路子,三他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想借鉴一下穿越小说都是个不能够的事情,本来他就不太爱看小说,再加上小说里总是对此一带而过,最后夏澜衣对此一无所知,一时间恨不得一头撞柱子上,看看能不能再穿回去得了。

      绝望之下,他抱着试一试的希望,招来了一个奴才。

      “去帝都城打听一下,或者私下查查,有没有哪家的小娘子,”他顿了一下,被这个代替了‘小姑娘’的称呼噎到了,“叫钟弦。琴弦的弦。”

      被叫到的小太监点头哈腰:“殿下是要什么样的呢?一个名字的小娘子多得是呢。”

      “唔……”夏澜衣仔细总结了一下钟弦的外貌,“长得不用特别好看,眼角有一颗泪痣,不太爱笑,也不太爱出门。”

      既然上天硬把他塞到太子身上,大概也不会叫钟弦穿的太差吧?记得他当初叫钟弦,钟弦没有应,应该也是……穿来了吧?

      夏澜衣挥退小太监,捧着一杯五色彩釉官瓷杯,摸着上面的五彩祥云纹,半天的工夫,又是苦着脸又是笑开脸。

      “怎么说呢……”他轻声呢喃道,“我真是既不希望没人帮,也不希望她也一样来这个鬼地方啊。”

      没人喜欢背井离乡,没人喜欢放弃大好前程。

      女人在这个时代,比男人还艰难,更别提钟弦,真要来了,什么闲情壮志都不能有,什么历史政治都白学了。

      “唉……”

      他倚在坑上,用手掌托着腮,手指逗弄着腰上系的白玉玲珑球。

      “……还是别来了吧。”

      一个月后,等夏澜衣终于适应了宫廷里的奢华资本主义生活,并且终于习惯了给皇帝磕头后,派出去的小太监一脸难色。

      “殿下,帝都城里没有叫钟弦的小娘子……”他小声附耳过去,“只有安宁侯家有位小姐,从不出门踏青,纳凉,过灯节,是个难得不爱出门的,也不太活泼爱笑,不过也确实是眼下有泪痣……”

      “什么?哪个弦?”弦和娴同音,夏澜衣一开始还没听清到底是哪个字。

      “娴静的娴,”小太监有点儿得意地道,“奴才打听了好久才得知这位小娘子,这位是安宁侯家的七娘,听说最是个闷葫芦……”

      帝都城里没有什么是秘密,夏澜衣觉得,能让个太监打听那么久,看来这位钟七娘确实是不爱出门了……只是名字不对,尚需确认。

      理所当然地,夏澜衣在皇贵妃招命妇进宫办赏花会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一眼,然后一眼认出了钟弦。

      这不是个太难的事情,那张脸夏澜衣看了足足十几年,就算加了头面首饰,加了长发,他也能够在一万人里轻而易举把钟弦揪出来。

      只是当他偷偷找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钟娴’那时还压根儿不完全是‘钟弦’!!!而且钟弦来的比他早太多了!

      只见沉默寡言的文静小娘子对着太子殿下深深一福,对钟弦口称阿姐,看样子居然还是一体双魂。

      “请太子殿下安心,臣女将阿姐视若亲姐妹,臣女早就是即死之人,只待心愿完成,就让阿姐得以重生,现在,只好再委屈阿姐了。”

      钟七娘从未说过这么多话,也许是受了钟弦的影响,她对着夏澜衣毫无惧意,反而有着淡然又恬静的美丽仪态。

      只是那眉间的愁和苦痛,连夏澜衣都看得出来,她的人生是无滋无味,无可期盼的。

      夏澜衣目瞪口呆,又不好劝,只好干巴巴地说:“你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钟弦想必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的。”

      钟娴摇摇头,不说话,只是闭上眼换了钟弦出来。

      钟弦出来也只是摇头:“我拿了吃奶的劲去劝她,她就是不听,一心撞南墙……说起来,听说亲妹妹和未婚夫好上了,爹也不靠谱,娘也没了,爹的小老婆又得宠,外家不好太使劲儿,也真是糟心。”说着狠狠拧眉,“总有一天我要收拾收拾他们。”

      夏澜衣听到这句话时,就忍不住想,果然还是钟弦还是钟弦,说起这些事情来驾轻就熟,看上去冷漠,其实脾气比谁都差。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怎么时间就和我差了那么多?”夏澜衣忍不住问,看着钟弦的脸,他才有一种自己还是‘那个’夏澜衣,而不是太子的想法,语气里都有了抱怨,“太子真不是人当的。”

      钟弦看了他一眼,冷笑。

      “如果当不好太子,你连人都不用当了。”

      她相当直截了当地说。

      “那你就帮我呗,怎么样,进宫来吧?”夏澜衣用一种‘晚饭吃冬瓜’的语气说道,“东宫总比安宁侯府住的舒服吧。”

      “……等几年吧。”
      钟弦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眼里都是犹豫,“钟娴恋家,也有婚约”

      虽然她和夏澜衣都不觉得家有何好恋,也知道婚约是必会接触的,但也不好一棍子打到死。

      “那等几年吧。”
      夏澜衣头疼地扶着额头,“我现在宁愿回去做十几张文科卷子也不愿意呆在这,说话要拐弯,听话要拐弯,写折子对我来说都是件艰难的事情,钟弦我求求你快点吧。”

      两个人都习惯性地抬头望天,又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只是谁都没想到,还没等到可以再次进宫,钟娴的意识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那天晚上夏澜衣偷偷溜去了安宁侯府后门接钟弦,后者面无表情地以钟娴之身站在那里,披着一身素白色的斗篷,脸上也不化妆,长发用一根玉簪歪歪地簪着,不必说,是模仿着祭奠的素服穿戴的。

      他们在湖边烧了一夜的纸钱,每烧一打,钟娴都要掉一次眼泪,可是她也不出声,像座木偶一样蹲在那儿继续烧,直到把所有的纸钱和纸元宝,和几套衣服,纸首饰都烧完。

      这个样子的钟弦,夏澜衣是看过的,那年他们刚刚小学毕业,一直宠爱着钟弦的奶奶去世了,父母也离婚了,葬礼上,离婚办事处前,钟弦就是这样掉眼泪的。

      她的悲哀是那样无声无息,可是夏澜衣就是觉得她在痛哭。

      最后夏澜衣就看见她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对着平静冰冷的湖面说话。

      “她还没有结婚,就被抢走了未婚夫。”

      “她还刚刚没了母亲才几年,父亲的怜爱也没了。”

      “她也不会有孩子,在这个时代,为她摔盆,为她披麻戴孝。”

      她每说一句,就把大把的烧尽的灰往湖里抛,每说一句,话里的火气就要旺盛一分。

      夏澜衣顺流儿地接口:“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给她看,至少让她得到香火传承,让她的痕迹能不消失,让她青史留名。”

      他不再多说,他觉得钟弦一定比他更懂这些。

      一个人死了,如果没有人记得她,那么这就是第二次死亡,如果很久以后,都不能找到这个人存在的痕迹,那就是第三次死亡。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录像,更没有先进的绘画技术,想要让钟娴留下长久的存在痕迹,只好由钟弦代替她扶摇上青云,青史留名。

      “走吧,夏澜衣。”
      钟弦擦干眼泪,往马车旁走,系紧了斗篷。

      “从今以后,我就是‘钟娴’了。”

      夏历明乾四十三年,安宁侯府姐妹换婚,钟七娘守了望门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夏澜衣就知道,机会到了。

      “福如意,走吧,我们去见父皇。”
      他颇为高兴地摇摇扇子,后面的福公公自然小步跟上,问:“殿下,咱们现在去,皇贵妃可还在呢?”

      “管她呢!”有钟弦了,还怕什么皇贵妃啊,有比女人更能对付女人的吗?夏澜衣啪地收起扇子,大步走出殿门,“要事可不能耽误。”

      “等着吧,这次回来,你们就要多个女主子了。”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钟娴小太子三岁,钟弦和夏澜衣同岁,但是钟弦穿越后八岁,夏澜衣穿越后十五,差了足足五年,心境有了不一样了。
    太子有过老婆,有侍妾,夏澜衣则一个女人都没有碰,对学霸来说,这事儿还太早了。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522908/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