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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病危
事出紧急,白以檀也跟着去了苏府。
听家仆说,苏夫人这肺病是苏族长去世后犯上的,如今已有一年,看过无数大夫,仍然缠绵病榻。前段时间苏幼莹的族叔请了个人来,治了一阵颇有起色,进食多了些也能下床活动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将痊愈,没想到今日病情急转直下,危在旦夕。
苏幼莹菱唇紧抿,面如冬雪,几乎是踩着轻功回去的,穿过厅堂,绕过长廊,最后来到苏夫人居住的梅园。
“娘!”
“小姐……”
苏夫人房里的嬷嬷直接跪在了苏幼莹面前,两行泪水挂在脸上,不停啼哭,袖间还有血迹。苏幼莹的脸色更白了,直接扑到床前掀起了帘子,床上的人呼吸微弱,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怎么喊也不应,仿佛随时会驾鹤西游。
“刘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她冲边上的丫鬟吼,丫鬟抽搭着说:“回小姐,早、早就去请了,应该已经快到了。”
话音刚落,大夫和白以檀一起跨进了门,苏幼莹瞬间将他拽到了床前,大夫眼一花,差点连手里拎的药箱都摔了,稳住心神之后赶紧把起了脉,边诊边摇头,看得苏幼莹肝胆巨颤,几近崩溃。
白以檀赶紧上前撑着她,顺带着瞧了眼苏夫人。
嬷嬷跟着过来了,急问道:“刘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需要抓什么药您只管开,我这就去取!”
刘大夫摸着胡须半天不肯说话,除了叹气就是摇头,苏幼莹急了,直接揪住他的领子怒道:“再不说休怪我砍了你!”
“哎哎,苏郡尉别激动,别激动……”刘大夫慌了神,连连摆手道,“您松开一下,这样子小的也没法说啊……”
苏幼莹手一松,面罩寒霜地盯着他。
刘大夫扯了扯襟口,满脸不自在地说:“原本小的开的药是有奇效的,您也见着了,夫人是在慢慢好起来,如今突发急病,恐怕已不是肺部这一处的毛病了。是药三分毒,夫人长年累月地饮药,怕是已经深入肺腑……”
藏在袖中的双手改握成拳,苏幼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开口问道:“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治?”
“之前肺病的药必须断了,小的只能先开些祛毒祛风的药给夫人喝着,有什么上好的人参或百灵果尽管拿来吃吧,兴许能拖过这个寒冬……”
此话一出,苏幼莹倏地跌坐在床沿,眼前一片昏黑,胸中痛得仿佛被车轮碾过,几乎窒息,再无法说出一言半语。屋子里的下人的抽泣声越发大了,像恼人的蜂鸣,她失神地望着苏夫人的睡颜,眼眶逐渐溢满泪水。
白以檀一直静静地立在后面,看着下人垂首弯腰地退出去,看着嬷嬷准备随大夫去抓药,看着一贯冷漠独断的苏幼莹揭下了硬壳,露出脆弱柔软的内心,然后做了一件事。
“慢着,把方子给我看一下,要是有难找的药材我那或许有。”
房内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仿佛被喊了暂停的皮影戏,只有刘大夫微微转过身,迟缓地将药方递了过来,手细微地抖了下。
白以檀来回扫了一遍,发现都是普通的药材,便道:“没什么稀缺的,看来用不上我出马了,你们去吧,有劳大夫了。”
“小的告退。”
等一屋子人都走了个干净,苏幼莹的理智也回来了,眨也不眨地盯着白以檀问:“你想干什么?”
白以檀没吭声,轻轻掀起苏夫人身上的锦被,捧着她的手指看了看,随后放进了被窝,道:“我建议你去天都城找个大夫来看看。”
苏幼莹俏脸一沉,柳眉攒成了弯曲的树根,“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觉得其中有问题,夫人像中毒,而不是肺病。”
气氛陡然凝滞,这句话似半空中砸下响雷,震得苏幼莹两耳轰鸣。她猛地站起来,脑海中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越想越觉得恐怖。
这是她的族叔介绍的大夫……不会的……一定不会是那样……
“不可能!前面的大夫也判断为肺病,你指责得毫无道理!”
白以檀勾着唇,满脸嘲弄,“我又没直指是这个大夫的问题,你这么着急为他辩护,说明你直觉也认为他有问题。”
苏幼莹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在提出疑问的时候她就瞬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承认她的族人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把手伸到了她的母亲身上。
“我终于明白上午你在衙门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不是受控于人,也并非除不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你是不想,不想在苏家大开杀戒,不想对嫡亲的族人动刀子,可他们却没你心软。”
“你闭嘴!”
场面静止了一分钟。
“那刘大夫把方子给我的时候明显颤了一下,夫人指甲的颜色也不太像是喝药沉淀下来的,若再往深里推,便要扯到你父亲了。此上,你觉得是阴谋论也好,离间计也好,一切都可以先放着,慢慢辨忠奸,但请一个天都城的大夫来看总不费什么事,我言尽于此。”
白以檀抖了抖袖子,转身往门口走,一只脚刚跨过门槛,苏幼莹无力的声音传来:“路已冻死,怎么去请?”
“所以我这就回去赶工了,另外还有一个别的办法,双管齐下,希望能有用。”
“为什么帮我?”
“因为这是我的遗憾。”
白以檀目视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白梅,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
若说两世为人让她学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保护好自己,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字——不忘初善。她的娘亲就在她眼前病逝,如今再看到这一幕,虽然苏幼莹仍处于敌友不明的状态,但她也不忍心让她遭受同样的痛苦。
苏幼莹没有追根问底,似一根崩到了极限的弦,已无力再管其他,于是白以檀踏出了房间向外头走去,隐约听到句谢谢,转眼就被呼啸的寒风刮得无影无踪,她微微一叹,拐个弯就不见了。
回到衙门,乱七八糟的零件已经该收拾的收拾,该搬走的搬走了,看着空旷的院子白以檀还愣了几秒,随后走进书房,提笔又写了一封信。
危急时刻也只能向温亭远搬救兵了,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本来准备写个化名,后来想想又没必要,以温亭远的聪明肯定知道她不会为了隔壁的王二麻子或狗蛋大费周章,索性把苏幼莹的名字写在上头,这样他也明白轻重缓急。
“刘哥,麻烦你再去一次驿站,告诉他们这是加急件,给我派最好的信鸽,务必天黑之前送到天都城。”
“好的大人,我这就去。”
瞧着人影逐渐远去,白以檀揉了揉眉心,疲惫到有种坐下了就不想起身的感觉,可没办法,还是得接着拼零件,唉,真是的,考个殿试都没这么累,这郡守可真不是人干的。
天光渐沉,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不知不觉就晚上了。
小月过来送饭,看见白以檀埋头做事就喊了声小姐,冷不丁地惊到她了,她猛地抬头,骨头喀地一声脆响,随即听到郡守大人的嚎哭。
“啊!我的脖子!快快快,过来给我揉一下!扭了扭了!”
小月吓得脸都白了,扔下篮子就跑来了,双手一轻一重地按着白以檀的肩颈,只听她哎唷哎唷地叫个不停,也不知是疼还是怎么的,给小月急坏了。
“小姐,到底哪儿疼啊?您倒是指个位置啊!”
“没事没事,你就来回按着吧,就这个力度,刚刚好。”白以檀说完又继续哼唧。
小月更糊涂了,也不知道有事没事,拉她起来又不肯,只好让她靠着墙,然后塞了个软垫在她身后,继续充当按摩师。
桌子上饭菜的香味渐渐飘了过来,白以檀肚子里叽里咕噜地一顿乱叫,可相比饥饿来说她更想睡觉,尤其是在这么舒服的伺候下,眼皮子不断往下耷,最后终于头一歪,靠着墙就睡着了。
“小姐,饭还没吃呢,您先别睡啊,在这睡要着凉的。”
小月推了推她,没推醒,拽又拽不动,只好又使劲推,她迷迷糊糊地醒了,刚要发脾气,小月迅速地将她拉起来,半扛半拖地移到了简榻上,在接触到软软的被絮的那一刹那,白以檀满足了。
她是真的困到不行了。
小月把被子给她盖上,又把炭盆的火搅得更烈一些,搓了搓手,还是感觉寒意逼人,不免开始抱怨,这苏郡好歹也是富人集聚地,怎么衙门这么寒酸啊,连个火塘都没有,小姐以往在家的时候燃着地龙都嫌冷,也不知今年是怎么了,吭都没吭一声。
罢了,明日上街买两个袖炉再给小姐做几身厚一点的棉衣来,马上就到年关了,可不能让她冻病了。
想到这,小月心底的算盘又开始打得啪啪响了,榻上的白以檀悄悄翻了个身,蜷成一个圆球,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仿佛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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