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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陷害
年一过完,朝中就出了大事。
这天,白以檀前脚刚踏进翰林院,禁卫军后脚就来了,泛着银芒的盔甲逐渐占据了大部分视野,为首的刘统领站在正中央,面容冷肃,不苟言笑,浑身煞气十足,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掌院从蘅芜院出来,身后跟着严子航等翰林,一群儒衫书生虽不如那钢铁之躯强大,但凭着一股凛然之气震住了场子,尤其是掌院林敬,雪白的衣袍风中翻飞,笼袖往前一站,便无人敢近分毫。
“不知刘统领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大理寺收到数封检举密信,说是翰林院身为清流之源,却滋生歪风邪气,有人收受了下面官员的冰敬炭敬,目无法纪,扰乱朝纲!上头命我将尔等带回大理寺逐一排查,来人,都给我带走!”
“慢着!”严子航上前怒喝道,“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信就敢在这血口喷人,简直荒谬!谁给你下的命令,竟敢大摇大摆地上翰林院来撒野!”
“本太子下的命令,谁敢置喙?”
一个身穿杏黄色祥云夔龙袍的男子从队列中走出,双目阴寒,神情倨傲,看似跟云凛长得相像,仔细一看,感觉却又差远了,然而只是片刻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白以檀仿佛胸口遭受雷击,差点歪倒在地。
来了……这么快就来了……白书言啊白书言,你可真是献了一条毒计啊!
容不得她想太多,云准没叫任何人起身,禁卫军直接冲过来将他们一个个从地上拖起来押走了,严子航在她前面,路过她身边时眼角掠过一缕隐忍之色,她迷惑了几秒,霎时恍然大悟。
这个阵仗哪是专门来抓她的,分明是想把翰林院里头其他党派的人一举清理干净,从而达到控制言路的目的,云准可真是煞费苦心,正好,她也擦亮双眼看一看,这院子里还有谁的人。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大理寺。
最先被提审的是南书楼的几个,不知是不是修史修得人都木讷了,进去了只会一个劲地说大人冤枉啊,提审官烦了,让人把板子架上吓一吓他们,这才会说人话了,随后没多久,几个人就被带下去了,看样子应是摆脱了嫌疑。
在外面候审的翰林纷纷面露喜色,以为是虚惊一场,自己进去了老实交代也能这般轻易地出来,白以檀低哼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在这群人中显得颇为怪异。
“你笑什么?”严子航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试探地打量着她。
“我笑什么你不清楚么?”白以檀反问道。
严子航这下不说话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更沉了。
紧接着,下一批慎始楼的人进去了,却没有想象中好过,严刑拷打之后抓了两个放了两个,出来的人面色煞白,活像从地府里走过一遭似的。
掌院气得手都在颤,冲着看守的禁卫军道:“老夫要见太子!”
禁卫军直接驳回:“太子殿下已经回东宫了。”
“好……”掌院指着内堂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诉我,里头的主审官是谁?”
白以檀虽然心里有个大概,却还是竖起了耳朵,结果还没听到那名禁卫军回答,她就已被人推搡着进去了。走到堂下她抬头一看,倒是张熟面孔——大理寺少卿宋玉安。
哦,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大理寺,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不过他一介少卿越俎代庖行主审之权,顶头上司大理寺卿反而坐在边上旁听,这情形可真奇怪。
白以檀还没找到答案,就被他的拍案声惊到了。
“白翰林,你好大的胆子,在公堂之上也敢东张西望,简直放肆!”
“我不过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能耐,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对朝廷命官用刑,万万没想到是宋大人您啊。”说着,菱唇扯出一道讥诮的弧度,看起来颇为刺眼。
宋玉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阴测测地道:“没办法,有些人嘴巴硬骨头却软,打一打就招了,大家都省事,就是不知道白翰林是哪种人了。”
“宋大人,您就不怕屈打成招么?”
“怎么会。”宋玉安挥袖,一列衙役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宝贝,“这物证都切切实实地搜来了,即便是呈到圣上那,大理寺也不会理亏。”
白以檀眼珠子动都没动,笔直地凝视着他,道:“这么看来,您也已经上我家中搜过一趟了。”
宋玉安没说话,指头轻轻一勾,便有人捧着个金丝楠木盒子站到白以檀面前,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枚蝶形玉坠。
“白翰林,以你的俸禄要买得起这种暖玉恐怕很难吧?”
按理说,接下来白以檀应该否认见过此物,并一口咬定是大理寺栽赃陷害,然后宋玉安会把所有参与搜查的侍卫都叫出来,以证明此物确实是从她家杂物堆下搜出来的,再然后,若白以檀还不承认,便要上刑了。
思路一下子畅通了。
那两个被抓起来的慎始楼的翰林恐怕是云决的人,宋玉安如此费尽心思地打压他们,身份自不必多说,看来这一切预谋已久,是借此机会收网,白以檀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顺嘴吃掉的那颗棋子罢了。
可惜,这个局怕是要坏在她这了。
“宋大人,此物确实为我所有。”听了这上半句,宋玉安心头咯噔一跳,感觉有些不对,却见白以檀继续笑盈盈地说着,“您不妨估个价,我也好听听,到底需要多少两银子才是一个翰林承受不起的。”
宋玉安再次拍案,冷哼道:“好,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官就来同你算算这笔账。翰林院月俸不足八两,加上各种禄米恩俸,即便你不吃不喝,一年最多落个百两,而这暖玉有价无市,随口说个一两千恐怕多的是人来抢,你做何解释?”
白以檀不疾不徐地答道:“大人,此话差矣,我参加科举前连俸禄都没有,还不是照样买了城南的二进宅子,说来也要几百两了,您要查,怎么不从那开始查?”
被她如此堂而皇之地讥讽,宋玉安居然露出个正中下怀的笑容。
“这么说,白翰林家境颇为富裕啊,可本官听来的怎么不是这么回事?”他蓦然击掌道,“将白翰林的兄长带上来!”
白以檀一回头就见到了那张令她无比厌恶的脸。
为了打压她,白书言还真是不惜余力,好啊,正合她意,这出戏唱得越大,一会儿就越难收场。
还不等宋玉安问话,白书言上来就扑倒在地哭诉道:“大人明鉴!家父乃秀才出身,日日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攒了些积蓄,全都供我和小妹读书了,哪来的余钱让她如此挥霍啊!这玉和那宅子,都跟我们没有半分关系啊!”
白以檀实在没忍住笑。
宋玉安脸一沉,大声呵斥道:“大胆!公堂乃肃静端正之地,岂容你如此放荡!”
白以檀婉约的面容罩上一股凌锐之气,明眸微抬,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极尽讽刺,“大人,您平时听个小曲儿或评书都不笑的么?他编得如此天花乱坠,我没鼓掌算不错的了。”
“你——”白书言气结。
“不管如何,你无法解释玉的来源,不是吗?”
“您不也没问么?”她轻掀唇角,“这东西确实跟我家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买的。”
宋玉安冷笑道:“白翰林这是承认自己收受了不法之财么?那就签了这认罪书吧,免得受那皮肉之苦了。”
一旁的吏官反应非常迅速,将笔墨和案牍呈到白以檀面前,就等着她签字画押了,没想到她看了半天,半个指头都没动,反而幽幽地问道:“大人,您怎么不问问是何人贿赂我,或者指使我干什么事?”
此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宋玉安头上,他脸色难看至极,活似吞了一千根针。公堂上也变得鸦雀无声,他们都明白,这是在说宋玉安为抓人而抓人,审案反倒成了形式。可即便是如此,宋玉安、大理寺卿乃至堂上的所有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并没有谁会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白以檀仍然势单力薄。
里面的人或许感受不到,这一场已经审了很久了,但对外面的人而言,已不是用坐立不安就能形容的。
“掌院,这……”
严子航刚想说什么,一道魅影从旁经过,徐如林,稳如山,无视守卫森严的禁卫军,笔直地朝着公堂而去,不仅无人阻拦,所到之处,每个身躯都矮了一截。
“参见凛王!”
这震天的呼声不禁让里头的人都变了脸色,除了白以檀。
云凛走到正中央,犀目掠过堂上数人,随后凝在宋玉安身上,道:“怎么,本王来了就不审了?”
大理寺一干人等都不敢作声,唯独白以檀,在这翻涌而入的寒风里笑得清泠动人。
“王爷,您这个架势谁还敢审犯人?不如入座上首,品一品茶,宋大人也好继续办差不是?”
跟过来在门外围观的严子航,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凛王显然是来捞她的,她却劝他作壁上观,而凛王还真就袖子一甩坐下了,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宋玉安清了清嗓子道:“王爷,您来了正好也做个见证,白翰林已经承认这玉是她买的,巨额钱财来历不明,贪污受贿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再不认罪,闹到太子殿下那里,恐怕大家都不好看。”
白以檀心想,云准在这那才叫好看呢,得活活被你们两个草包气死,不过既然王爷来了,还是别闹大了,反正她也站累了,赶紧结束吧。
“宋大人,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这东西究竟值多少钱。”
说完,她闪电般夺过蝶形玉坠,使劲往地上一掼,那东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成了齑粉,连块玉渣子都不剩,这不符合常理的情景顿时让宋玉安一窒。
那不是暖玉,是犀石做的仿制品。
“宋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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