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途

　　波澜不惊的海面偶尔有小鱼跃出来，波光粼粼下，甲板上的赛赛打了个哈欠。
　　“这么早就要睡了？”碎沃正捧着罗盘确认方向，他在赛赛的介绍下成为了寻宝队的一员，受到比比西等人的重视。
　　赛赛从躺椅上下来，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有些晕船，还有多久能到艾克塞尔？”
　　“还有几天吧，这么多年过去，沧海桑田，整片大陆都在海底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碎沃记下目前的坐标，招手使唤一个队员送去给掌舵者，让船只调

　　整方向行驶。
　　凯林在船舱里好几天没出来了，赛赛问了几次他都不予回答。
　　赛赛听到船帆收起的声音，她忽而问碎沃：“你和凯林以前就认识吗？”
　　碎沃手肘抵着栏杆，眯起银灰色的眼眸：“大人有大人的秘密，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
　　赛赛讨厌被当成小孩子，“你也大不到哪里去……”转而想到他脱离生死的束缚，再加上曾是艾克塞尔的居民，这人说不定是祖宗辈分的！
　　碎沃咧嘴笑：“小丫头，让你叫我一声叔叔绝对不过分。”
　　赛赛难得孩子气，扭头就往船舱里走，可是她看不见又走得太急，一下子就撞到木板磕出个大包。
　　幸而有个船员经过把赛赛扶回房间，碎沃将着一切都看在眼里，神情忧伤。他望着无垠的海域，过往云烟历历在目，伤感的、欢喜的……挥之不去犹如梦

　　魇让他夜夜无眠。
　　晚饭是送到房间里的，凯林体积过大，所以赛赛的房间是用仓库腾出来的，碎沃也住在这里，但他基本可以不吃不喝，整天整夜都在甲板上看方位。
　　凯林盯着赛赛额头上的大包看，问：“你磕什么地方了？”虽说赛赛看不见，但她很少磕绊。
　　“门板上。”赛赛摸摸肿起来的包道。
　　然后房间就寂静了，凯林把一桶的肉倒进嘴里嚼吧嚼吧往下咽，赛赛晕船，只是象征性喝了点汤。
　　“凯林，我先睡了，”赛赛上船后就一直犯困，“你睡不着就去甲板吹吹风，碎沃叔叔在那……”赛赛话还没说完就钻进被子里睡过去了。
　　碎沃叔叔？凯林的眼神变得古怪，随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碎沃正在观星，海上的星星缀满夜幕。知道凯林走过来他说：“就算艾克塞尔消失了，这些星星却还是没变。”
　　凯林也抬头看了下，问碎沃：“请你解释下‘碎沃叔叔’这个称呼。”他有点阴郁。
　　“咳！”碎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说：“只是逗逗赛赛，她挺可爱的。”说完又补充：“我会向她解释，我比你小很多岁。”
　　“……”凯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低头，脚下是漆黑的海水，墨汁似的拍打着船身，浪花飞溅，前方好像有一片更深的阴影。
　　隔天碎沃果真向赛赛解释了凯林与自己的年龄差距，赛赛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压根儿没怎么听进去。
　　寻宝队的船只进入一片海峡，在怪石嶙峋的石林中风声变得尖锐，仿佛低吟的歌声。
　　海域升腾起浓厚的海雾，寻宝队所有人员都站在甲板上警惕起来。
　　雾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诡异的歌声弥漫开来，只听碎沃道：“泗细海有一群以记忆为食物的海精灵，它们会引诱你们回忆起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将其吞

　　噬掉后你就会忘记这段过往。”
　　“听起来挺好心的。”有人这么说。
　　碎沃笑得苦涩：“无论是什么样的记忆，都是不能舍弃的。”过了会他想起什么，说道：“这些海精灵也很调皮，它们会编制出梦境，让你迷失在美好的

　　回忆中，当然，梦很快就会醒，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
　　雾包裹了整艘船只，赛赛听到那空灵的歌声已经近得凑在耳畔回响了，她还未说什么，一双手拉她向前一步，歌声立即消失。
　　“赛赛。”眼前一位美丽的女人抚摸她与自己相似的脸庞。
　　赛赛看见了！她用一双墨黑的眼睛看着如玉凝成的东方女人，泪眼汪汪：“妈妈！”
　　面前的人正是赛赛的母亲，她张开双臂拥抱赛赛，轻声细语道：“赛赛，你长大了。”
　　“妈妈，我好想你。”赛赛泪如泉涌，她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但她记得母亲的声音，记得她温暖的怀抱。
　　“我也很想你。”赛赛的母亲拍着女儿的背道：“我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对不起。”
　　“妈妈，我很好。”赛赛挤出笑容，灿烂无比：“我真的很好。”
　　赛赛的母亲欣慰道：“这样就好，你一定要坚强，妈妈一直都在。”她指了指赛赛的心脏：“在你心里，住着妈妈。”
　　“嗯！”赛赛点头，她抱着母亲，依偎在母亲怀中，只有此刻她才像一个10岁的孩子。
　　“可惜，妈妈看不到赛赛长大，还有嫁人成家……真的好可惜。”赛赛的妈妈落下眼泪，“赛赛可不能像妈妈一样选错了丈夫，嫁给你爸爸是妈妈今生最

　　大的败笔。”
　　“……”不知为何，赛赛无言以对。
　　“不过你们是妈妈最大的财富，妈妈真的好爱你们……”
　　你们？赛赛疑惑，却在母亲的温馨怀抱中忘记了询问。
　　……
　　看着幻境中相拥的母女，凯林寸步难行。
　　“赛赛一直很想念她母亲呢。”碎沃托腮看着那感人的一幕，他和凯林对海雾和海精灵免疫，所以能在这里“看戏”。
　　凯林转身走出幻境：“让她再做会儿梦吧。”等梦醒来，她还是那个坚强如小大人似的赛赛。
　　甲板上的众人多多少少受了海精灵的影响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意志坚定的稍微好一些。
　　比比西从回忆中跳出，便看到碎沃和凯林站在船头，海精灵以水变出晶莹剔透唯美动人的女子姿态缠绕在他们周身，两人皆是不为所动。
　　寻宝队员们多多少少受海精灵的影响，浑浑噩噩地醒来，船只已经过了石林。
　　赛赛的梦很长，她还想和母亲多说一会儿话，可是随着船只的离开，梦境变得支离破碎，她看到了现实中真正的“最后一幕”：父亲将她抱上“波斯”的

　　柜台，卖掉了她的视觉。
　　世界在赛赛记忆中成了永恒的黑幕，她抱头痛哭，海雾散去，这些记忆也变得模糊，随之消散。
　　“赛赛，赛赛？赛赛！”比比西焦急地呼唤着昏睡不醒的赛赛。
　　赛赛迷茫地抬起头颅：“比比西，怎么了？”
　　比比西见状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从你睡在甲板上开始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赛赛从比比西怀里起来，她侧了侧脸：“凯林，你在哪？”
　　凯林在船头吹风，闻言回应：“我在这。”
　　赛赛晃了晃头，她觉得脑袋轻飘飘的，海风刮过来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赛赛扒拉着发丝说：“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碎沃捧着罗盘，晶石上的铭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漠然道“是的，我们已经在艾克塞尔的领域内了。”
　　很快一片消失已久的大陆展现眼前，若说这是大陆，没几个人会相信，残垣断壁的建筑后是连绵不绝的黄沙，曾是世上最繁华的大陆，如今面目全非。
　　赛赛的皮肤先一步感知到了前方的干燥，她问：“我们要靠岸了吗？”
　　“是的，”比比西拔剑下令：“准备靠岸！”
　　抛锚，众人淌着冰冷的海水走到海岸上。赛赛坐在凯林肩膀上，到了岸上凯林放她下沙滩，没走几步就摔了，碎沃扶起她说：“下面的路不好走，你不要

　　心急。”
　　赛赛红了脸，她很少跌跤，这算是罕见的一次。好在她适应力强，第一次走沙地也没那么狼狈，马上就能走得四平八稳。
　　碎沃牵着赛赛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慢慢走，凯林跟在大部队后面，因为他随意一步就能造成地动山摇的效果，在这样的沙滩上很容易弄得飞沙走石影响

　　视线。
　　埋在土堆里的建筑已经被风蚀得破破烂烂，比比西捡起一把类似刀剑的东西，轻轻一弹就断开来，随风化为粉末。
　　碎沃凝视四周的风景，他垂下银灰的眼眸：“这儿以前是不亚于卡加墨的海口城市，非常繁荣。”
　　“再辉煌，也会有毁灭的一天。”比比西意味深长道。
　　赛赛明显感觉到碎沃的手指用力收缩，捏得她的手骨好疼。
　　沙漠完整地铺展开来，赛赛一脚踩在黄沙上，膝盖被黄沙淹没。
　　碎沃把赛赛抱起来，她小小的个子很轻巧，碎沃将罗盘递给赛赛让她抱着：：“我抱着你没办法拿罗盘，你可要端好了，不然我们都得迷路。”
　　语气像是在吓唬孩子，赛赛将罗盘平托着，上面的晶石闪动了一下，同时赛赛脖子上的项链坠也闪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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