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面对着高木登城墙般强壮健硕的身体，穿越篮下钢筋森林一样举起的手臂，青峰毫不犹豫的启动，助跑，在对面的小前锋怒吼着扑过来之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变向——右手轻柔的一挑，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带着球迷怒涛般的欢呼声，向篮筐飞去——

　　“哐！”的一声巨响，飞速旋转的篮球砸在篮板上，直直弹入网中，此时此刻，东京大学与京都大学间的比分已经扩大到了恐怖的66分。

　　篮球比赛中，落后然后追分是公认的最为艰难的事情。在一场比赛中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刚想放松一下，可对方另一波攻势又马上来了。
　　这道理在这一场比赛中再让人信服不过。
　　总是被动于对手做出调整而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当这样的感觉持续了整整三节时，京都大学的队员们情绪崩溃了。

　　从一开始的拼死追逐比分逐渐变为了至少把比分咬住不要再扩大，等待剩下的球员逐渐适应比赛的强度，而直到现在，高木登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去看比分板上鲜红色的数字。
　　他的耳边不断地传来篮球摩擦着球网而入的喧嚣声，配合着观众席上传来的阵阵足以掀翻体育馆顶的尖叫，他开始发现自己的双腿很难迈开步伐了。
　　罚球不进，三分浪投，走位绵软，防守更是形同虚设。

　　是他——他们输了。

　　当彻底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高木登小腿突然一个抽搐，竟然在调整平衡而跑出的碎步空档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注意到高木登这一举动的花宫只是跑过他的身边，直接去追逐持球进攻的黄濑，连伸手去拉他的想法都没有。
　　这场比赛的确输定了，从下半场开始就早已是所谓的垃圾时间，花宫没那个心思再去对结果表示愤恨与咒怨，也没有因此破罐子破摔放弃比赛，他早已过了那个幼稚的年纪，此刻他依然冷静地进行着防守，进攻，以及身为控球后卫所要做的串联球队的组织助攻。
　　只是目前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

　　论资质，他的确比不上奇迹的世代，就算没有所谓的天赋和突破极限的体能，他们的基础水平差得并不多，还不至于会输得这么惨。
　　论觉悟，他自认为自己想赢的觉悟，根本不会比奇迹的世代少。从几年前开始就将胜利视为绝对不会屈服的目标，尽管享受于统领剧本的快感当中，却也没有忘记取胜的职责。

　　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

　　他抬头，眼中倒映出挥洒着汗水的几个人影。

　　如赛前赤司所要求的那样，奇迹们这场比赛打得尤为出色，也不知是真的突然觉悟了开始乖乖听赤司的话，还是为了将这样完美的一场配合呈现给板凳上的那个人，总之，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他们的确做到了。
　　——大范围转移球，轮转防守。
　　就在花宫迅速补位进行防守的前一秒，持球的黄濑一个急停，大范围转移给右侧45°的绿间，与绿间对位的京都大学得分后卫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赤司的身上，随时准备协防，以致于失去对绿间的有利防守位置，绿间接球后虚晃一枪突破2+1，即使没把面前才爬起来的高木登晃倒，也能与退出外线的青峰打一个漂亮的挡拆。
　　这种无论怎样抉择——总之不是单干，每一次的选择都不是为了个人打得舒畅，而是尽可能故意到是否让队友也能打得舒心的做法，令黑子相当动容。

　　当一个篮下暴扣得分之际，青峰轻轻跳跃着往后倒退，路过板凳席的时候朝始终关注他的黑子露出了一个有些张狂的笑来，似乎是在显摆自己刚刚的那一扣，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讨个奖励，于是他伸出手，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想管黑子要一个碰拳。
　　黑子忍不住地扬了下唇，在青峰抬起胳膊的那一瞬间同时握起了拳头。
　　他们的默契，一贯如此。
　　隔着晃动的人影与喧嚣的背景，两个人无声地碰了个拳。

　　很快的，青峰再次投入到了回防之中，方才面露桀骜笑容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面对上高木登时只剩下想要碾压他的那股狠劲儿。
　　在篮球上，他明白自己有时候并不能算得上黑子最称职的搭档，但他们真的很合拍。

　　——以至于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清楚，将一个乐趣变成爱好很容易，将一个爱好变成一个梦想同样很容易，但是实践梦想却非常困难，只因为前两者只需要花费一秒钟表达，后者需要长久去积累。

　　所以就这样践踏了哲的梦想，将他亲手伤害，使他原本就坎坷的路再度毁得面目全非的人。

　　绝对，不可能原谅。

　　同黑子一样，他永远不会认可这种毫无竞技精神的篮球，但也是拜这群人所赐，他也懂了一个道理。

　　活着并且为了所爱的人拼尽全力，就是对命运最好的反击。
　　人类最大的武器啊，就是习惯与信赖。
　　——也是豁出去的勇气与决心。

　　最后两节场面上就是进攻端青峰拿球干对方五个，队友就负责挡拆，他负责干。
　　简单干脆的进攻，迅猛利索到有点血腥，观众山呼海啸，青峰跑位接球中投，人缝里抱球强突，丝毫没有因为巨大的分差而放水，各种2+1然后噼里啪啦往下暴扣，当真杀红眼了，试探步点一下干拔，接球虚晃大跨步强起，思考不多，靠着平时训练的惯性一个球一个球打下来，打不下来也要造犯规，被犯规也憋着劲出球搏加罚，对方主防的脚步已经虚了，青峰打到最后扛着对方双塔硬干了一个暴扣，京都大学想死守，已然没戏了。

　　“前辈们……真的太厉害了。”

　　坐在黑子身边的一个小了一届的后辈几乎看呆，半张着嘴巴由衷感叹了一句。
　　黑子瞧了他一眼，一股自豪感莫名的油然而生：
　　“嗯。”
　　“我以前……嗯，就是国中的时候，也有看过前辈们的比赛，当时的帝光就像现在这样子，强的一塌糊涂。”
　　大概是有黑子在旁边应着，这后辈的话匣子瞬间打开了，一边盯着比赛一边双臂抬起来比划着记忆力的那场球赛：
　　“黑子前辈助攻，青锋前辈进攻。进攻端的完全信任，队友们才得以干得坚决，能不遗余力去补防去换防。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也能拥有这样的队友，那就太好了。”
　　黑子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对方所描述的应该是国中二年级时的帝光——那会儿的奇迹的世代，的确还安安稳稳打着舒适的团队篮球，表面上。

　　他收回目光，从新看向场内狂奔的队友们。

　　第四节随后的五秒钟，球权拨给了外线的绿间。后者持球，镜面微微反光，洒下了一道犀利白亮的线条。
　　这场比赛打得行云流水，绿间记不得黄濑跑了多少次空位投篮，记不得紫原多少次拼命回防守下对面快攻，记不得多少声“加油，防下来”从场下吼出。
　　目前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这一球。

　　球在他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将会是这场比赛的最后一球，而百发百中的绿间，一定可以拿下这记漂亮的三分。
　　然而只是这样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

　　轻轻哼笑了一声。
　　绿间微微眯上眼睛，球从指尖上飘走，伴随着对面的高木登冲来时的怒吼声，三分应声入框，与球同时落地的还有被对手撞倒的身影。
　　犀利的哨声一响，高木登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

　　“得分有效，加罚一次！”

　　绿间被赤司一把拉起来。
　　尽人事以待天命，只是百发百中的三分球早已不能满足他，那轻飘飘的，划过整场的三分在他眼中就像童年玩具一样粗糙简陋。

　　所以是时候，也玩一记漂亮的四分球了。

　　请记住，在比赛的最后五秒，永远不要忽视一颗射手的心。

　　随着那一记发球空心入网，比赛中止的哨声最终响起。
　　场内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几分钟后，又重新打亮，就像是为了将场内的气氛再度烘托到一个更恐怖的程度，东大雪白色的队服标志重新出现在人们视野中，随着聚光灯投放在光洁的地板上。欢呼声从撕心裂肺的尖叫直到慢慢散去，掌声却并未停息，球场陷入喧嚣。
　　人影晃动着，黑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眯着眼睛望着因为大比分赢下比赛而咆哮出声的青峰，以及那些面露放松及欢喜的队友们。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坐下来看看他们的比赛了，就如同那位后辈所说，当时的帝光就像现在这样子，可以打出合作，能够显露默契，为了得分而拼尽全力，认认真真享受每一分钟，一切都像是几年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雪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透，吸汗带被扯下来抛到观众席，因为场上最高得分而捶胸指天，因为胜利而感受到撞击胸膛的跳动声。
　　那一刻，黑子有种错觉，自己所处的依然是七年前的夏天，他还是个才步入一军的少年，球也投不好，比赛只能打替补，但却因为奇迹的世代那享受篮球的激情而深深迷醉其中。
　　没有曾经的花开，没有后来的破裂，也没有所谓的“时光机也回不去的曾经”，一切都是刚刚好。

　　当黄濑欢呼着冲过来一把搂住黑子的脖颈使劲蹭的时候，黑子突然又醒悟了过来。

　　不，这已经不是在帝光了。

　　虽然可以说此刻奇迹的世代又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去到了七年前的那场盛开的青春里。

　　但其实，他们是回到了未来。

　　而这未来，是拥有着无数奇迹的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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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束，按照队里的惯例是要进行长达一个小时的赛后总结的，原本在更衣室里就可以说，但赤司偏巧以“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为由，领队回到了学校的体育馆列队宣布。
　　红头发的青年站在队首，目光扫视了一圈对面将近五十个一军与二军的成员，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第一列的几员大将身上。
　　他停顿了片刻，淡淡的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黑子哲也就是东大篮球队的副队长了。”

　　这话说得特突然，队里瞬间一片哗然，连黑子都不由得愣怔了下。
　　且不说他并没有想过担任副队这一职务，赤司之前可是一点招呼都没和他打过，此刻这消息简直像个炸弹爆在了人群中，他似乎可以听到身后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不知是好还是坏的内容，却也能够听出队员们的诧异之情。
　　倒是他身边的黄濑他们一脸的淡定，青峰一边用小指头挖着耳朵一边撞了一下他肩膀，笑着道：
　　“哟，恭喜了啊，哲。”
　　黑子一时间还真有点笑不出来，倒是觉得有点不解赤司的举动。

　　赤司这种有权任性的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早在帝光时期，赤司也曾经试图提拔过黑子，那时候黑子才刚刚进入一军，与奇迹们磨合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很普通的一个下午，赤司召集了全员，站在体育馆的最前面，当着校方经理、球队监督，以及整整三军的全体成员，坦坦荡荡地说，我打算将黑子作为球队的副队长来培养。
　　那会儿的赤司还没现在这么霸道，好歹公布前也找黑子打了个招呼——如果那个真的算招呼的话。午饭的时候他对黑子说，下午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到时候你配合我一下。黑子没想那么多，看赤司一副微笑的表情便也答应了。
　　反正不管赤司宣布的是什么，他服从就可以了。

　　结果这消息一宣布，别说篮球队的人不服了，连教练和监督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赤司。
　　那是黑子第一次见到赤司这种姿态，不同于比赛上时的严谨与认真，而是毫不让步的、锋芒毕露的姿态。
　　才入一军就被冠上“毒瘤”与“拖油瓶”之称的黑子自然而然觉得心虚，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愣愣地盯着队首的赤司。

　　“正巧虹村前辈刚刚卸任，不如就让黑子暂时代理球队副队长一职吧。正好能够经常有跟我沟通交流的机会，对于今后更快的融入一军，与青峰他们磨合也是很有好处的一件事。”

　　帝光球队的监督将握在手里的手机直接甩回到身边搭建的台子上。包着亮金属的外壳，和实木桌子猛地撞击，磕出沉闷的一声，不响，但是足够有震慑力。
　　这声音让黑子抖了一下，更不敢再说话了。他很为难——想拒绝赤司，却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实在是不给赤司这个队长的面子，可是答应下来，这他更做不到了。

　　“赤司，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和实力，所以我才同意你顶替虹村接任队长的职务。但是看看马上就要开始的中学联赛，豪门球队之多，拥有极高天赋的对手们也是数不胜数，球队需要的是能够引领全员进步的领导者。”
　　一群人在下面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男人的声音威严而低沉，容不得一丝反驳的机会：
　　“赤司，你是一位十分认真负责的队长，我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在为这支球队效力。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而我们谁都不希望帝光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致命的漏洞。”
　　这话说得字字带刀，赤司却不以为然地笑笑，声音谦逊，却丝毫不示弱：
　　“请问致命的漏洞指的是什么？”

　　“让一个投篮命中率三成都不到的原三军成员做帝光球队的副队长，这种事情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大概是被赤司这谦卑却又不服软的语气激怒了，男人的声调猛地上扬，直接把黑子身边的青峰都吓了一跳。
　　这话说得太露骨，不遮不掩，连一向冷静的黑子被这样评价都不由得觉得尴尬起来。在宣布成为青峰独有的搭档时，尽管有人不满，但碍于青峰在，帝光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公然提黑子天赋平凡命中率低下，就好像拿着喇叭四处广播黑子是个手残的吊车尾一样，某种意义上这是事实没错，但却是一个令人万分惋惜的事实。
　　赤司表情依旧平淡：
　　“命中率只是数据的一部分。目前球队最需要的，是能够凝聚起全员的绳子，虽然球队里不乏天赋显赫的队员，但人心不能串在一起，比赛一样打不好。”
　　男人被他说的不知如何反驳，气得眼睛都瞪大了。

　　“如果不尽快选择出一位能够很好调节起球队人心的角色，那么过强的光只会因为矛盾而撞击破裂。”

　　“而黑子，就是能够挽救这种局面的最佳人选。”

　　赤司的话说的很有自信，就像是在说一个预言一样。他毫无畏惧的迎上男人的视线，表情平缓。

　　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其他的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拿出笔记本记一下赤司讲的重点——毕竟他的话说的太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还是该投靠监督，呼吁赤司放弃这个荒谬想法。
　　两拨人员僵持着的时候，青峰突然发话了。正值年轻气盛的大男生说起话来也是挺冲，丝毫没有一点过渡就直入主题：
　　“我觉得挺好。老实说哲没加入一军的时候我和紫原天天吵架啊，烦都烦死了。哲来了以后貌似一直没怎么吵架啊？挺不错的嘛，哲。”
　　旁边被点了名的紫原有点不高兴，但想想青峰说的也在理，便也道：
　　“唔——虽然不明白黑仔为什么这么拼死拼活的训练啦，不过监督桑又不是没看到黑仔的付出。只要黑仔不逼我训练的话，做队长都可以的哦~”
　　连紫原都主动开口袒护黑子了，绿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下眼镜跟着道：
　　“一军里没有未尽人事的家伙，谁当副队长我都没有异议。”
　　除了缺席会议的灰崎不在，剩下的三员大将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黑子听得又是感动却又被惊得微微冒冷汗，他清楚的看到监督握在身侧的手一直在发抖，根本就是强忍着要爆发的怒气。

　　黑子飞快地做出了预判，这绝对是要吵起来的节奏。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赤司就又翻开了战术部署和人员名单，抢先他一步开了口，开始说起黑子如若当了副队长后球队要怎么运作，以及马上开始的中学联赛有了黑子的加入，战术上应该有怎样的调整。
　　他偷眼看看赤司，后者眼神平静，在监督瞪得像是要剜人的目光下，仍然在讲他的计划——虽然整个体育馆没有几个人在听，赤司才刚刚上任不久，在很多人眼里颇有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感觉，不服的人多得很，但碍于赤司的权限，也没办法说不。然而他还是要讲的，就连黑子都不得不承认他和赤司有点像，就比如在某些地方出人意料的执着，比如不弄完战术分析坚决不去休息，比如执意要让黑子成为副队长。

　　因为站在首排，黑子很清楚地看到了赤司的眼睛里有几痕血丝。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体育馆内鸦雀无声，只有赤司温和却又不失张力的声音回荡着。
　　只可惜监督的耐心早已不够，他气得猛地夺过赤司手里的训练单直接甩飞到了地上，硬壳的夹子磕在地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度。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队里从来都不缺优秀的副队长，从今天开始绿间真太郎就是帝光篮球部的副队长！有任何异议没有！？”
　　和方才赤司提出黑子做副队长时的场面一样，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气氛一度降低到了冰点。
　　赤司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然而监督根本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他几乎是狠狠地剜了赤司一眼，摔门就离开了体育馆，连扔在桌上的手机都忘了拿。

　　黑子毕竟年纪还小，也没完全融入到这个群体当中，哪见过这阵仗，几乎是被这种阵势惊得满头冷汗。随着监督的离开，队员们也仿佛逃一般的鱼贯而出，剩下几个一军的大将面面相觑。
　　场馆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黑子站在青峰他们的身边，尽管表情没多大的变化，但实际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倒是赤司很快从低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先离开。

　　后面的事情黑子的记忆也模糊了起来，只记得因为这件事情赤司连着三天情绪都相当的不稳定，那漂浮的状态仿佛一触就炸，作为帝光练习赛的对手们更是被虐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当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听到赤司说出相似的话语时，黑子还处于大脑卡机的状态里没回来。
　　半个月前还在新澙这个职业球队里挣扎，作为东大的对手出现在球场上的他，如今却被赤司突然任命成了东大的副队长，怎么看都很容易惹非议。

　　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没有所谓的监督，没有幼稚高调的球员们，消息一宣布起来，体育馆内的气氛还算是和谐。
　　赤司将目光落在黑子的脸上，微微笑了下，也没再说话，明摆着就是期待黑子说点什么。
　　然而这目光放到了黑子的眼里，压力实在是有点大——当初被任命为新澙队长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颗小心脏已经跳得极厉害，黑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安分地窜动着，后背沁出一层细汗。

　　不过没有让赤司等很久，黑子很快往前走了一步出来，回头望向黑压压的一片人。顿了顿，他开口：

　　“作为一个才接触职业篮球的运动员，我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我很感谢赤司君亲手将副队长的位置交给了我，那么在未来的比赛生涯里，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赤司君，以及整个东大球队。很抱歉因为眼伤和打法上的改变，让大家不得不去适应新的战术与体系，打法上的转变，不仅仅只针对一军的成员，而是整个篮球部一个大方向上的调整。”
　　一开始说话的时候黑子只觉得手指有点冷冰冰的，他奇怪自己明明都习惯在万人球场中打球了，怎么今天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来就紧张的不行。
　　好在赤司很快往前走了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肩膀没有紧紧挨着，但黑子瞬间就有了安心的感觉，他停顿了半秒，继续道：

　　“——而赤司君和我也正盼望着，经过调整之后的东大，站到联赛总冠军位置的那一天。”

　　平心而论黑子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但就因为这寡言的印象过于深入人心，导致现场即兴的演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好评。
　　青峰哼笑了一声，带头拍了两下手：
　　“不错嘛哲，那我就等着捧杯的那一天了哦？”
　　黄濑紧跟着就笑了出来：
　　“做队长的小黑子也好帅气啊——！”
　　“嗯——黑仔，好精神的样子，干劲儿十足喔。”
　　“……哼，以后也要多关照了。”

　　一军的大将再一次表态，导致原本就赞同赤司提议和还有点动摇的其余队员们瞬间就站稳了立场。一群人盯着黑子的脸，目光灼灼，憧憬着黑子口中的总冠军，仿佛望着他的脸就等同于看到了冠军的奖杯与戒指。
　　见居然没人提出异议，黑子也稍微松了口气。
　　刚刚那番话他说的算是相当直白。
　　这发言方式还是他跟赤司一点点潜移默化学到的，意思就是我们已经有想法了，跟你们礼貌地说一声，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听起来有点霸道，实质上也是为了力挺赤司，毕竟第二次了，他不想再让赤司被砸台。
　　然而他能学到赤司的口气，能学到赤司的说话技巧，却学不到赤司那股威慑力十足的气场，不过看效果也达到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今天宣布的内容和目的都完成了，赤司又简短的总结了一下上午的比赛，就挥手道：
　　“都去吧，该训练训练，不要落下练习进度。等下我会一个个验收检查。”
　　一群人蜂拥而散，转眼就剩下了他和黑子两个人。
　　赤司抬眼一看，黑子一脸的茫然，似乎不知道是该去训练还是等他说话。赤司看着他这样就忍不住地想笑，退了两步靠在观众席的围栏上，朝他微微歪了下头：
　　“刚刚谢谢哲也。”
　　黑子依旧一脸茫然：
　　“……诶，为什么赤司君要道谢？”
　　“你要是不站出来表态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呢。”
　　闻言黑子顿时想吐槽一句就你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场子会收不住……
　　不过黑子目前还没那个心思和赤司拌嘴，他回头望着场内有条不紊做着热身的队员们，还是有点恍惚——有个跑过来捡他脚边篮球的队员一边弯腰够球一边说了句抱歉副队，然后捧着球跑回去了。
　　副队长。
　　黑子仔仔细细反复用心念了几次，还是觉得这个词有点陌生。

　　赤司看黑子还是在那里傻站着，也知道他现在迷糊，没去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穿着的队服脱下来，轻轻披到了黑子的肩上——

　　“副队长，加油啊。”

　　黑子怔怔地抬手抓住一只队服袖子，感受着还沾染着赤司体温的外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将憋在心里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
　　“嗯？”
　　“副队长，为什么赤司君会选择我？”
　　“这个想法很早前就有了。现在时机成熟了，宣布出来不过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情。怎么，觉得太突然了？”
　　黑子很诚实地点点头。看他这样，赤司笑了一声：
　　“那一次碍于外界因素所以愿望落空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我们，不是很好吗？”
　　再一次的，黑子看到了赤司少见的表情——和七年前的那天下午一模一样，毫不让步的、锋芒毕露的表情。
　　下意识地，他跟着又问了一句：
　　“赤司君说的愿望……就是让我成为球队的副队长吗？”
　　“算是，也不算是。”
　　赤司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很快也给出了解释：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给你施加任何的压力。我希望哲也能站在同我并肩的位置——也希望哲也能够成为引领全队前进的，稳定人心的心脏。现在的你光芒毕露，不会再有人对你有异议，你是值得这一切的。”

　　抬起右手，赤司的食指隔着队服轻轻点了点黑子的胸口处，那里的心脏正在鲜活而炽热地跳动着。
　　赤司微微垂下眼睑，无声地笑了一下：

　　“勇敢的人值得拥有更多。哲也，我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你最高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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