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一时间没人能找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的青峰。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后，咬牙切齿，或表情狰狞，或歇斯底里嘶吼着的，被人遗弃的猎豹。

　　直到裁判叫来场控把人生拉硬拽起来时，那双充血的深蓝色的瞳孔也始终带着浓烈到刺痛人眼的悲伤。

　　第二节开头的插曲有些戏剧性，尽管旁人看不懂青峰情绪上的爆发，但也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
　　青峰朝着自己的队友挥拳相向，被迫劝离赛场。在赛场上动手打人是非常严重的情节，需要等到赛后组委会的评判，严重的后果将会是短暂或长期的禁赛。

　　赤司率先赶到黑子身边，半弯下腰朝他伸手。黑子垂着头，直到裁判出声询问他的情况，黑子才稍微有了点反应，他抬头有些迷茫地看了下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半晌自己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下意识地越过赤司的身子去找寻过道青峰的身影，然而人已经退场，黑子盯着漆黑的通道口看了好久，这才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低声对着还在询问的裁判开口：

　　“没事的，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赤司又捏着人下颏仔细看了下，确定如黑子所说的那样，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他回头，示意黄濑上场。

　　黑子很显然还没有从青峰的事件里回神，下意识就想要跟出去，被赤司一把搭住了肩膀。脚下一顿，黑子看向身边的人。
　　微微眯上了眼睛，赤司淡淡道：
　　“现在重要的事情是比赛。不要因为大辉的事情受到影响。对于他来说，一个人出去冷静下也是好事，他需要好好反省下自己了。”
　　黑子张了下嘴，好多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末了也只是徒劳地抿了下唇，低声应了：
　　“……是。”

　　走回场上时，黄濑已经在场中央等着他了，看到黑子默然走过来，黄濑微微一笑，只是抬手小心地用拇指摩挲了下黑子还有些红的嘴角边缘，将力道控制的很好：
　　“疼吗？”
　　黑子摇摇头。
　　“那就好……小黑子和小青峰的事情，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好好去处理吧。”
　　黑子没吭声，低头无言地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曲的护臂。黄濑盯着黑子手上的动作，于是让声音放缓：
　　“小黑子……”
　　“我刚刚一直在想。”
　　突然的黑子就开了口，他抬眼看了下黄濑，继续道：
　　“现在的我究竟能为球队做些什么。”

　　从看到青峰失控的那一刻起，或者说是听到了“我需要你”那一句时，心底最深处的某一根弦仿佛被触动了，让黑子有些如梦初醒。
　　仿佛深陷于深海之中，终于隐约看到了带着光亮的水平线一样。
　　这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
　　于是陈旧的眉目下心情也开始变得崭新。

　　“赤司君曾经和我有过一次谈话，他告诉我，球队需要我每次比赛都在场上飞奔，努力打球，提供侵略性，带来能量。这也是我一直都想，也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黑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握拳，最后用力地攥紧：
　　“我是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打球，留在这里。现阶段……改变打法真的是一个难过的坎，我明白的。但我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一定，要比以前更好。”

　　黄濑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袭白球衣，身材纤细修长，被汗水浸透的领口松散，露出健康的白肌肤，整个人看起来整洁无一丝尘垢。
　　连那双眼睛，都透出了一种觉悟后的坚定，纯澈无比。

　　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啊。
　　就算走上了与曾经相反的道路，骨子里的东西却还是最初的模样。

　　忍不住轻轻地一笑，黄濑叉着腰低了下头：
　　“真是的……小黑子都这样说了，我可没有理由不做点什么啊。”
　　黑子道：
　　“只要黄濑君比赛结束后不去找青峰君吵架，我就满足了。”
　　“哈。”
　　黄濑直接笑出了声，一边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留给了黑子一个完美的侧颜：

　　“篮球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唯一。所以小青峰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看法。对于我来说，我只希望小黑子比任何人都幸福，但是比起幸福，我更希望从没有人把你伤害。”

　　第二节的哨声在推迟了将近十分钟后，终于响起。
　　负责盯防浅水的黑子感觉这一刻的自己意识无比的清晰，可能无关手感和球感，只是感觉到，沉睡了太久的心脏在逐渐的复苏。

　　人生总有那么一段时光，让人觉得自己的理想无以为继、或者是感情衰败灰白、又或者未来暗淡无光。
　　当准备放弃一切固守的东西去过一些看似颓唐日子时，总会有些不可意料的人出现在面前，来唤醒最初的那份心情。

　　——到底，是为什么开始打篮球的呢？

　　看着持球冲入禁区的黄濑，黑子的眼神就很难再移开了。
　　对待喜欢的事物充满了激情，每天都挥洒着热爱，兴许黄濑本身就是发光的，一路上，才有那么多人甘拜下风。又或许是因为黄濑的心酸痛楚和汗水都留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把光亮透露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逞强又努力的黄濑，在黑子的眼里也都是会让人心疼的。
　　而且，也是最特别的。

　　“天才黄濑凉太吗……”
　　紧紧盯防着黄濑的孝浩皱紧了眉头，脑子里不停地闪过比赛前观看的那些录像，努力回忆黄濑打球的风格与突破点。而他对面的人已经跳步灵动地展开了最为迅猛的进攻。
　　中立区做卡位要到赤司传来的球后，黄濑在一瞬间就做出了最完美的进攻路线，内侧脚向内跨进一步，双手用力砸球，同时间做往禁区中央双脚跳停，跳停后保持侧对篮框，一个被打直接翻身突破成功。
　　这几乎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实力上的差距让孝浩这个原本就经验不足的大男孩没反应过来，但比他经验老道的宫崎大学的中锋已经体现一步守候在篮下，做出了相应拦截盖帽的准备。

　　他知道黄濑的力量有多大，就算是有人盖帽，黄濑也可以抡臂暴扣把球硬生生送入篮筐。
　　既然拦不下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借这个机会，制造一次犯规。

　　眼神一定，宫崎大学的中锋比黄濑先一步起跳，他忽略了黄濑的反射神经根本就异于常人这个特点，当黄濑后脚起来后，也只是对着那个中锋眯着眼睛笑了下：
　　“唔~的确是个很好的想法，不过，这球还是我们拿下了哦？”
　　“什……”
　　对方中锋在滞空的一刹那，只看到原本起跳上篮的黄濑自空中翻转了手腕，轻轻的一个背抛，球就已最精准的角度，落入了外线的黑子手中。

　　不仅仅是宫崎大学的球员，连黑子自己也没预料到黄濑会在百分百得分的节骨眼上将这个机会给了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黄濑的得分欲望和青峰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王牌选手更是喜欢在得分上互相攀比，这就给他们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眼里只有篮筐。
　　拿到球了，就只顾着自己得分，当然青峰他们完全具备了单人得分的强大能力，就因为习惯了行云流水的单人进攻，让他们在得分的前一秒转换为助攻角色，是非常痛苦并且难以做到的事情。

　　场外的观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呐喊上，地板都震到脚底发痒。

　　黑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浅水冲过来的前一秒，以晃右切左为主，右手持球左脚瞪地为辅，重心下降并朝右上移，瞪地刹住的瞬间将球拍回换到左手。浅水被他一系列的动作绕的眼前都有些花了，动作瞬间迟疑了下，卡着这个间隙，黑子往后大撤一步，三分球稳稳地抛出手。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当时的他面前没有任何人来盯防，他站在三分线内，抛球出手却没有命中。当时的耻辱给了他难以灭却的痛苦。
　　然而也就是痛苦，才能把一个人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这一球，必进无疑。

　　空刷的声音悦耳动听。
　　当比分再度刷新出三分时，黑子的胸口猛地一跳，疼得他一下子弯下了腰。

　　就像是阳光蓦然间倾泻而来，虽然刺眼却也温暖。

　　黑子自己也记不清都多久了，多久没感受到这种心跳剧烈跳动到几乎窒息的感觉。从这个三分球入网的时刻起，他感觉到了一种很奇妙的快感。
　　明明这场比赛他依靠着自己的单打独斗送出了无数个三分球，可是没有一次比现在这一球让他感觉如此的真实过。

　　“小黑子？”
　　回防的时候，黄濑注意到黑子还站在原地没动，他也就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深深吸了一口气，黑子朝着黄濑露出了一个笑来：

　　“我想……果然我还是喜欢打篮球。”

　　黄濑一愣，望着黑子湛蓝色的眸子，一下子忘了回应他。

　　那双亮得仿佛能漾出水一样的眸子映入眼帘，久违到只让黄濑看了一眼，胸腔就酸胀了起来，欣慰无比。

　　真正的才华如火焰般难以收藏，总会燎原。
　　热情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埋怨它来的太晚，若要倾洒他，就要用行动不断的去追寻，既然敢想，就要敢为。

　　当动力被调度起来时，黑子的进攻比第一节更为恐怖。比赛从来都不怕强大的对手，怕就怕在强大的对手还有一颗炽热的心脏。
　　看着这样的黑子，黄濑也就减少了自己得分的机会，不停地为黑子找寻最为舒服的进攻路线，助攻次数转眼就要上双。
　　也许是有了黄濑作为例子，绿间也逐渐的开始改变自己的球风，在一次外线跳投时，也将球毫不犹豫地传给了篮下的黑子。紫原便更多的倾向于做好防守端，给黑子他们一个最为安逸的得分空间。
　　看出了这几个人球风上的转变，赤司微微闭了下眼睛，便也不动声色地进行着梳理，让队员们的配合变得更为流畅。

　　毕竟，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

　　当第三节快要结束时，随着黑子的一个内线上篮，分差已经拉大到了50分整。
　　在转身回防的时候，黑子有些诧异地看到宫崎大学的大前锋孝浩涨红着一张脸，朝着那个新上来的替补得分后卫咆哮了出来：
　　“你没长眼睛吗！？侧翼这么大的漏洞你不知道去补，看着他们得分你高兴是吧！？”
　　那个比他矮了将近一头的替补被这么一吼直接傻了眼，回神后有些委屈地开口：
　　“可是……孝浩君明明当时就在篮下，可以配合我做挡拆的……”
　　“放屁！你自己的失误干嘛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不会打球就滚下去啊！”
　　急红了眼的孝浩一步上前就要去扯那个替补的衣领，被浅水先一步插入中间给挡住了：
　　“孝浩，冷静点！比赛还在继续，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队长这么一警告，健硕的大男孩愣了下，这才怏怏地收回手，喃喃道：
　　“反正……也要输了，我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孝浩！”
　　浅水扬高了声音，语气中已经逐渐显露出了失望与不满：
　　“你必须每天都去努力争取，每场比赛，甚至每分钟。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一些球队能持续赢球的原因。现在就放弃，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孝浩吗！”
　　原本是相当鼓励的一句话，然而此刻这个被巨大分差打击到的大男孩已经无法再保持理智了。

　　孝浩深深望了一眼黑子的脸，也没有去回应浅水的教训，只是沉默着转身继续打比赛。

　　虽然深知比赛胜负已定，但黑子明白，现在并不是松懈的时候，更不可以放水。

　　毕竟，这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第四节体力透支的黑子下场休息了将近半节时间后很快重返球场。东大的进攻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减慢下来，反而形成了更为恐怖的紧密快攻，组织出快攻的蓝发青年像是场上的一阵风，飘逸无比。
　　一波攻势结束，另一波攻势也枕戈待旦。
　　宫崎大学将全部的暂停都用光，此刻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比分更加残忍地拉大着。

　　很明显，作为球队核心的浅水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当比赛还剩下最后11秒时，宫崎大学掌握了球权。
　　那时候分差已经大到了整整的80分，颇为戏剧性。浅水持球疯了一般地厮杀入内线，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了一股违和的蛮横劲儿，浅水压低了身板，胯下运球时垫小步往后退，引诱黄濑移动上前，待后者迈步移动时漏出防守位置时，浅水飞速的一个球交右手拉，轴脚转承，一气呵成地将人过掉。

　　比赛还剩下9秒。

　　浅水终于冲入了禁区，看到了站立在篮下的孝浩时，浅水对他露出了一个最为信任的笑来。在紫原的手伸过来断球的前一秒，一个击地长传，球已到孝浩的手中。

　　比赛还剩下7秒。

　　孝浩的手抖得很厉害，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何尝没有想过要放弃，甚至在想，下半场的比赛对于他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对手每一次的进球都只是在残忍地强调着实力上的差距啊。
　　就像是火热的心彻底熄灭，天真如他，好像突然成熟了许多，懂得了许多，知道自己和敌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说什么是球队的王牌，如果真的是王牌，又怎么会让球队输得这样惨烈？

　　不甘心啊。
　　仿佛没人给时间上链，走得好慢好慢。
　　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他，始终经历着被强大所碾压的耻辱，他觉得他快要疯掉了。

　　可是浅水还是将最后的机会留给了他。
　　大抵，就是因为这一份信赖吧。
　　当所有人嘲讽他，面对东大这支王者球队时，说出“你做不了这个，完成不了那个”时，他还是想要证明，他们说错了。

　　比赛还剩下4秒。

　　孝浩小腿爆发出了比任何时刻都要可怕的力量，甚至在赤司进行盯防拦截的那一瞬间，他居然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迎着赤司，孝浩降重心、小步贴上前者，待赤司同样降低重心，站定位置减缓速度的同一刻，力道变前推向左后，左脚助推，右脚为轴，左手拉球转四分之一后下球，转身完毕球弹起交右手，几乎是眨眼间就过掉了赤司。

　　比赛还剩下2秒。

　　看着就这样突破了自己的孝浩，赤司非但不慌乱，反而轻笑了一声，站稳脚步不去追击了。

　　这一声冷笑让人毛骨悚然，在满腔热血的孝浩眼中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但他同样也瞧不起赤司——好说歹说，赤司没有防下他，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趾高气昂？
　　就算比赛输了，这一球他也要把全部的尊严都捞回来！
　　做出了最终的觉悟，孝浩的眸间仿佛都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他转身做好了最后的上篮准备，却在下一秒瞬间僵住了。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黑子是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的。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孝浩第一次发现对面那件雪白色的球衣上，15号这几个字是这么的刺眼。

　　比赛还剩下最后一秒。

　　“抱歉。”
　　黑子轻声开口，在孝浩刹不住动作下蹲曲臂上篮的那一刹那，蓝眸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黑子大步起跳，左手劈风而下，完成了最后的压哨封杀。

　　掌风顺势扫过额头。他抬头，只看到了随风扬起的蓝色发丝，和高高扬起的下颏。
　　这一记盖帽，让孝浩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破裂开来。
　　原来赤司那根本就不是打算防守他，早就被看穿了动作的他就这样像个傻瓜一样顺着赤司安排好的路线退到了有黑子所在的区域。
　　又滑稽，又可笑。

　　终场哨声响起，比分定格在133：53。

　　和往常的比赛都不同，这一次的结束，全场几近无声。
　　没掌声，也没叹息声，甚至没人退场。

　　七年没有进决赛的魔咒终究还是没有打破，于是延续出了一个残酷的第八年。
　　遗憾与无能为力在浅水的心尖上跳动着，灼疼到他全身都在发抖。像是经历了一场最严峻的拷问，他咬紧了牙，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是队长，就算输了，这一刻也要挺起胸膛带着他们离开。
　　大抵是过了十几秒，浅水才笑了两声，虽然声线抖得厉害，最后甚至变了调：
　　“嘛嘛，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不过我们也尽力了，总归还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朝赤司伸出了手。异色眸子的青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握。

　　“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孝浩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听到这句话的浅水心里一惊，连忙跑过去搀扶孝浩。
　　而就在浅水伸出手的前一刻，孝浩突然撑着地板自己爬了起来，一把推开浅水，痴痴地望了一下计分板上猩红色的比分，随后苦笑着道：
　　“队长……这就是你说的不放弃，不放弃的结果就是这样子……”
　　黑子他们也将目光都投了过来。
　　“明明你们必赢无比，为什么啊！”
　　突然的，孝浩将视线落到了赤司的身上，嘶吼到嗓子有沙哑了起来：

　　“明明已经注定了获胜的结局，下半场却还那么认真地打球——嘲笑我们吗？！”

　　赤司冷眼望着他，相对于弱者输球后的态度，他向来是不屑于回应的。
　　但旁边的黑子则不同，倾尽了全部的热情打出的比赛对于来他说正是尊重对手的表现，这让他不由得就开了口：

　　“孝浩君，请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为了不留遗憾才拼尽全力去比赛的。”

　　“你有脸这样说吗！？说得这么好听，明明心里爽死了吧！看着对手被你们凌辱，是不是特别的爽啊！”
　　听到黑子的话，原本就几近崩溃的大男孩更加的濒临暴动的边缘，他冲上去就要拉扯黑子的衣领，却被紫原先一步挡住了。
　　“说什么拼尽全力比赛！只不过是让对手输得更惨罢了啊！这样的篮球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赢的一方永远都那么爽，输的一方永远都是被这样的差距欺负，认真打球认真打球——还不是你们所谓的王者的尊严在侮辱我们！？”

　　黑子愣了下，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他曾经以为，宫崎大学就像是过去的诚凛，永远的乐观向上，就算是输了比赛，也永远都明白梦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当战胜灾难重新回来时，曾经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只剩更坚毅的目光望向未来的路。并且更加地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但是他忘了，诚凛永远只有一个。并且已经埋藏于自己的记忆中。所有的一切的，拼搏的，惨败后重新站起来的那些人已经早就锁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而那些已经记不清的回忆全部都在自己的指缝随着时间流走了。
　　宫崎大学，到底还是不行。

　　又或许，诚凛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乐观无畏。
　　所谓的团结拼搏，永不放弃，这样的乐观精神并不是时刻存在的，更像是建立在双方球队实力相差不大的基础上才会出现的，一旦双方的实力平衡被打破，军心不稳，就再也没有快乐地打篮球这回事了。
　　诚凛的大家，因为在绝境中仍然可以看到希望，因为总有王牌能够拯救他们，所以他们不曾放弃。
　　当支撑一个队伍的中心也都崩溃，那么所谓的竭尽全力，大概就是像他所说的侮辱了吧。

　　这样毫无保留拼尽全力的打球能给对方留下美好的回忆的想法……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黑子觉得自己的浑身发冷，想要努力看清地方球员的表情，却发现，能看到的不过是有些灰暗的色调，能听到的，不过是窸窣的风声。

　　所以从一开始篮球只有在抱有获胜的期待的情况下追逐胜利，才会变得乐观。
　　当胜利无望时，根本就没有快乐这一说了。

　　打篮球这么多年来，黑子第一次对自己贯彻的篮球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那心中照亮黑子的最后一点光芒，渐渐暗淡。
　　他听见了突兀的崩塌声。

　　“孝浩，你冷静点！来年还有机会啊。”
　　浅水努力地把人抱住想让他冷静，然而这时候的孝浩精神早已坍塌。
　　轻轻拉开了浅水的手，孝浩自暴自弃地用胳膊遮住了眼睛，不知是汗还是眼泪一起漫在眼眶里，末了，只是露出了一个崩溃后的笑容来：

　　“前辈，不会再有来年了……”

　　“——篮球这种东西，我不想再打了。”

　　放弃也许心有不甘，而继续，现实的距离与真实的具体，又让人觉得身心具疲。
　　权衡之下最后总还是选择了放弃，成为一场空。

　　他觉得，已经足够了。无论是下半场的凌辱，还是最后一球赤司与黑子的配合，都只是在他早已破碎的自尊心上又捅了一刀而已。
　　这样的打击让经验不足的他有了一种无法逾越的幻灭感。
　　也许外人会觉得他输不起，就像是打职篮输掉后紧跟着宣布了让人尴尬的退役宣言。
　　但真的无所谓了。

　　拨开了围上来的队友们，孝浩扯开了右手的护臂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一个人朝着退场通道走去。
　　末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黑子，流露出一个仓皇的笑来，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流：

　　“……一个控球后卫居然比我一个小前锋的得分都要多出三倍来，你这个怪物。”
　　“谁爱陪你玩谁陪吧，和你这样的人打球，我死都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喂！你在说什么话！”
　　紫原先一步冲上去就要把人拽回来，这句话就连他也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手轻轻拉了下紫原的衣摆，黑子出言制止：
　　“没关系的，紫原君。”
　　稍微一愣，紫原回头，直接对上了黑子灰暗的蓝眸。

　　“黑仔……”

　　“没事。”

　　黑子微微笑了笑。
　　凉风瞬间跳进，蛮横无理的拉着他的皮脸取闹，让黑子无法保持平淡的表情，却又笑得很是难看。
　　冷空气随着间隙袭击着僵硬的肢体，全身缩紧像个紧绷的弦。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却颇为清醒地窘迫着，让黑子深深地感到生命正在空荡荡的躯壳里反复跳跃。

　　该感到高兴吗？因为自己也变得强大了。
　　可这种强大却让对手感到了畏惧，如果这个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待的结果，那又为什么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其实真的没事。
　　受伤也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痛苦。
　　已经迈出的那一步，已经失去的自我，崩溃的声音早已渐行渐远。

　　发觉后，只剩下风的声音。
　　这片沉默震耳欲聋。

　　心脏攀附着虚无，它反倒成了内心世界里最坚实的墙壁，即不为言语所动，也不被痛苦打磨。
　　眼看着长出细小的利刺，开出伤人的花，链接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于是初心腐烂在寻找答案的路上。

　　黑子垂下眼睑，眼眶干涩到没有任何流泪的欲望。
　　而湛蓝色瞳孔里从未熄灭的光芒，依然不见。仿佛再也不会有谁能将那双眼里的寒冰消融。

　　篮球这东西啊……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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