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投三分球这事儿吧，看别人出手和自己投绝对是两回事。面对着篮筐或是侧面边角，又甚至是终场前那随手一丢，看着飞旋的皮球在空中夸张地画着弧线然后在仿佛半个世纪长的时间之后落入框中，这场面看多少回都不会腻。有人说真正的三分射手在球出手的瞬间就知道了球能不能进，这事说出来感觉多多少少带了点玄幻，但对于旁观者而言，除了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句“竟然真的进了”似乎也无法做出更多回应。
　　队伍里有一个三分射手会很安心，而如果是作为对手，那就只有头痛的份了。
　　这一点，在场的除绿间之外的人都有体会。

　　当一个飞跃全场的三分干净利落地落入篮网之后，黄濑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
　　“哈啊——小绿间真的是一点水都不肯放呢。”
　　黑子擦着下颏的汗，瞥了一眼简易的比分板，他们已经落后有将近17分了，赤司仿佛完全放弃了得分欲，变着花样地给两个队友制造得分机会。然而双位数的落后只会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烫，手掌像烧起来一样又麻又痒，仿佛只有翻滚的篮球使劲地摩擦才能解痒。

　　真的很久没这么痛快地打过一场球了。
　　自从入了新潟，在联赛与职业赛中辗转奔波，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终于能全身心地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和友人一同体验街篮的乐趣，黑子实在是太享受了，跑起来就根本停不下，尽管膝盖与小腿已经酸疼胀痛，可是却感觉还可以再跑一步，然后再多一步，直到现在都没能结束。

　　而作为他队友的黄濑只会更享受。
　　放松肩膀，一手托着，另一只手轻轻扶着，黄濑的动作与刚才做示范的绿间几乎找不出差别，而结果，自然也无不同。
　　球入框的声音很干脆。

　　“真是的……看你打球真是多少次都不愉快。”
　　被成功复制的人果真如他话中所说，镜片后的眼里显出浅浅几分不快，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天赋使然。黄濑扬着嘴角，鎏金色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绿间冷哼一声，瞟了眼蠢蠢欲动的青峰然后又把目光黑子身上：
　　“一直说要练三分的人是你吧？一直传球也太没意思了。”
　　被点了名的人收敛了看向队友时柔和的神色，整个人变得更加认真犀利起来：
　　“……是！”

　　虽然比赛打得尽兴，但是终归是会有输的一方的。
　　在一个小时的三三对抗之后，紫原一边喝着水一边感叹道：
　　“知道会很惨没想到这么惨——黑仔的三分果然还是没有两分稳呢。”
　　“小紫原你说的什么话小黑子得分可是比你多的你都不会感觉羞愧吗——”黄濑忙着安抚身边的黑子，余光瞥到赢球后正在尽力憋笑的青峰，不由得也来了火气：
　　“小青峰你笑个什么啦，你三分也没好到哪里去！”
　　“本大爷再怎么投三分也比你强。”
　　“有本事现在上来我们比三分！”
　　“那可不行，赤司说了今天最多只能运动一个小时。”
　　“就会找借口，小青峰真是烦人的处女座。”
　　“喂你这家伙——”

　　“……”
　　绿间对于这两个冤家加情敌之间的日常对骂不感兴趣，只是不知怎么，刚才还积压在心头的抑郁心情这会儿却似乎连影子都寻不着了。
　　于是心情不错的他难得话比平日里多了些。
　　“右手腕的弧度还可以再下压一点，拿球后不用急着出手，这是投三分，不是传球，没人会半路截你。”
　　正在喝水的黑子有些意外于绿间会私下和他提出三分球上的建议，反应过来后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是，非常感谢。不过三分球果然很难呢。”
　　“多练习就行了。”
　　绿间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天生就没有投三分天赋的人，只好道：
　　“……我一开始也投的很糟糕。”
　　“真的？”
　　“当然也没到你这个地步。”
　　“哈啊……毕竟是绿间君呢。”
　　黑子忍不住笑了。
　　“但是在渐渐的发现投丢的次数变少之后，那种开心什么都不能相提并论，大概跟你传出逆转的球感觉差不多吧。”
　　仿佛看出了黑子心里所想，绿间皱皱眉，还是继续道：
　　“会传球就是你的天赋，而且也是因为有你在，青峰那家伙才能放下其他的事，随心所欲地去进攻。”
　　黑子稍有惊讶，很快便露出了一个极清浅的笑来：
　　“嗯。果然还是很厉害啊，绿间君，不只是三分，是关于篮球的一切，都好厉害。”
　　绿间顿住，随后略略别过头，扶了把眼镜恢复到最常见的冷静的样子，哼了一声：
　　“那还用说。”

　　赤司规划的很好，上午进行一个小时的街篮热身，下午回去后看一下明日对手的比赛录像，查漏补缺调整战术。
　　总决赛首场的前一个晚上，赤司九点钟就把这群熊孩子往床上赶了，让他们养精蓄锐，明天打响第一炮。然而这群骨子里血液都还沸腾着的大男孩怎么可能爬上床说睡就睡，一个两个全都是窝在被窝里当烙饼。

　　青峰第六次扒开被子去看闹钟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凌晨三点半，他失眠了。
　　重新钻回被窝后，接着手机屏幕偶尔闪烁的一点点光亮，他摊开自己的掌心，又缓缓攥紧，重复了数次后，他呼出一口气。

　　真是难以置信——明天就是总决赛了。光是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痉挛，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开胸腔，让他止不住地抖。他居然有种错觉，恍惚着感觉自己像是玩了穿越一样，这两年到底怎么过来的啊。
　　怎么就能眨眼间，就到了总冠军面前啊。明明这一路上的晋级赛都打得艰辛无比，但那些痛苦的细节仿佛故意被人抹除掉了一样，回忆起来几乎都是同甘共苦后的欢笑。

　　此刻的他，距离奖杯触手可及，而且是和那个人一起。

　　糟糕……太兴奋了。

　　彻底失眠的青峰，回忆倾泻而出，只是记起的不是黑子眼伤那一年，而是再往前一些——他们刚刚升上高二，各自接手球队，成为独当一面的队长。

　　当时的他刚刚坐上桐皇队长的宝座，带领队伍晋级了I.H的决赛都已经亢奋的不行了。而他们决赛的对手，要从半决赛的诚凛与洛山中决出。
　　因为电车故障，青峰到半决赛的场馆时比赛已经到了第四节的最后五分钟，他放低身体小跑，一边瞄着球场一边琢磨着千万不要被桃井那女人发现了才好，尽管有着不可抗力，跟人约好了看比赛却在快结束的时候才来总归是理亏的。
　　而且，他也不想错过黑子帅气的投篮——他可是在半决赛前一周充当黑子的跳投老师给人好好补了一番，也不知道向进攻转型的黑子有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人呢？
　　青峰停下脚步，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眼神追着穿诚凛队服的人扫了好几圈，怎么都没找到黑子。虽说那人向来没存在感，但是他总能从火神身边揪出那个粘着的影子，今天怎么一点影都没了？

　　第一反应是受伤了，他这一路上手机几乎都是攥在手里，生怕黑子发短信询问他怎么没来，结果一条受伤的信息都没收到，倒是收到几条莫名的“哈哈哈哈”……来自于诚凛的几个替补。
　　青峰越想越糊涂，要说起来这场比赛对诚凛来讲十分重要，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让诚凛选择把这么重要的副队长丢在冷板凳上。

　　果然，等到青峰好不容易走到诚凛的球员休息区，看到蔫了似的黑子正抱着两膝坐在凳子上，毛巾搭在头顶，柔顺的蓝发落在额头上。
　　尽管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球场上赛势的一举一动，但太过熟悉黑子的青峰，依旧从那双澄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诚凛你牛逼。
　　火神你更牛逼。
　　居然敢让我家阿哲做冷板凳！？

　　“喂——”
　　青峰伸手弹了一下黑子的额头，力道不重，但是把一直聚精会神看比赛的黑子吓了一跳。
　　“啊、青峰君？”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青峰踢了踢黑子身边坐着的队友的腿，后者注意到来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桐皇队长，立刻有眼力劲儿地滚到一边去了。大大咧咧坐在黑子身边，青峰再次仔仔细细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黑子，确定他并没有受伤后略微松了口气，眉头却又拧了起来：
　　“火神那家伙什么意思？”
　　被点名的红发男孩刚好哨响下场寻水喝，听到青峰的声音不由得一愣，看清来人后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亢奋：
　　“哟，这不是青峰吗，等下比赛结束了要不要去打——喂喂喂！”
　　可怜的火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青峰扯着领子凑了过去。
　　“不是的青峰君，和火神君没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黑子终于看出来了青峰的意思，蔫蔫地解围。
　　“等等等等——你先松开！”
　　火神拽开青峰的手，后者突然注意到，休息区周围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黑子的人缘一向不错，诚凛的后辈们也都十分尊重，但是今天这情景，看起来只能是黑子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而且是十分严重的那种。
　　青峰又瞥了黑子一眼，有点疑惑地问道：
　　“啊？所以阿哲你干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
　　“哈？”
　　“因为黑子第一节就六犯离场了，所以他什么都没干。”
　　“——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青峰拼尽全力想要阻止自己笑出声来，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噗、我——哈哈哈、不是……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咳嗯……”
　　黑子默默地望着他，青峰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怨念——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维护他的人下一秒笑得比谁都欢，实在想让人落泪。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噗、哈哈哈哈——”
　　青峰一边笑一边伸开手臂把人拥进怀里，下颏在黑子头顶蹭了蹭：
　　“真不笑了、我忍住、真的——噗——”
　　腰部被一击手刀狠狠斩了一下，青峰这才勉强止住笑声，眼角都带泪了。
　　“赛场上禁止不文明的语言和身体接触，请青峰君消失吧。”

　　因为缺席了黑子这一大主力，诚凛半决赛第一场战败于洛山，虽然这一年的赛制改成了三局两胜制，但看得出黑子还是无比郁闷的。
　　回程路上的黑子依旧处于魂游状态，整个人死气沉沉的，黏在青峰身后当个拖地影子。

　　“真要说起来，你这也算是一项壮举了吧？一般人还真做不到你这样。”
　　“……嗯。”
　　“我最厉害的一次是半场六犯离场。”
　　“嗯。”
　　“不过那是国一的时候了，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刚刚到一军。”
　　“嗯。”
　　“黄濑那个笨蛋刚入队的时候也经常六犯离场。”
　　“嗯？”
　　“你还给我‘嗯’出调子来了啊？一提到黄濑你就来精神了？”
　　青峰胳膊一伸就把身后的人捞到身边搂着了：
　　“会被人盯防这么彻底，让赤司把你打法全吃透了，这正好说明你在他眼里是最大的威胁。”
　　算是夸奖般的安抚让黑子的脸色稍显缓和，还不等他开口，青峰便道：
　　“不过会让赤司得逞说明你还是太菜啊。”
　　“……”
　　“都说了你现在会进攻了也别打得太猛，你还不熟悉这个新体系呢。”
　　“……”
　　看着又蔫下来的人，青峰哭笑不得：
　　“不是还有两场比赛吗？在这之前，我陪你多练习下新打法。”
　　“真的？”黑子终于有反应了。
　　“真的，就明天吧。”
　　“一整天？”
　　“一整天。”
　　黑子别开脸，不吭声了。显然他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向爱打直球的人突然高兴得如此含蓄，青峰倒是觉得蛮有意思的：
　　“怎么，这下开心了？”
　　“还好。”
　　“什么还好啊，你这不都鼻子里出气笑了吗？”

　　黑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低垂下的眼睫轻轻地颤动。
　　青峰看着他，有那么半秒的恍惚。

　　后来黑子协同火神拼尽全力，却依旧输给了处在顶峰时期的赤司。
　　在那之后，赤司一鼓作气带领洛山拿下了I.H的总冠军，尽管青峰原本有极大的夺冠可能性。

　　输掉比赛，大抵上还是很不好受，尤其是当自己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时刻身在场边而不是在篮球场上的时候。青峰大辉这名字和赤司很像，在人们眼里本身就代表了胜利，现在看起来当真包含了点嘲讽的意思，虽然这基本上可以断定是青峰想多了。
　　微妙的立场，尽管不是什么关乎前程的重要比赛，但打了这么多年球，青峰头一回处在这种进退都不能的境地。拼尽全力然后输球似乎好说一点，当然这不是说拼尽全力还是输球了就不难过，把自己从那块印着主场标识的木地板拎出来，尽力了输球的确比连尽力都无法做到的情状要强了许多。
　　樱井哭的眼睛红红，当然来年他们也有无限可能性，只是眼下捧着亚军的奖杯怎么都很膈应。
　　这样想着，青峰发觉自己的脑袋沉的越发严重，环顾四周，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离开体育馆再说。

　　脚踝酸痛的感觉还在，不过因为绑紧了绷带的缘故，这会儿胀麻的感觉占据主要部分。
　　抬起脚轻轻在地面踩了两下，还好，没有拖泥带水的藏有隐患的感觉，看起来伤情同预期的一样，并没有严重到伤至骨头。

　　果然最后一节应该再任性一把上场拼一拼的，他又一次在心中感慨。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桃井的名字青峰便没有了打开的欲望。他甚至不用打开就能猜到女孩会说什么。为什么不参加赛后总结？又要跑去哪里？脚不能乱动……今天的话大概还会加上一句比赛的事不用想太多，阿大已经很努力了。

　　青峰感觉头更疼了。

　　身上的热度逐渐褪去，球场上拼杀的感觉却还很清晰的留在身体里，并没有因为远离体育馆而弱化。
　　灌篮时手掌扭转的弧度，过人时耳畔掠过的风以及过人时沉重的撞击带来的身体里血液沸腾的知觉，都一清二楚。有时青峰会搞不清楚到底是在篮球场上拼杀满足感多一点还是赛后在脑内一遍又一遍回放更畅快，兴奋到足够程度时他甚至连对手脸上的表情都能够清晰回忆起。以至于到了现在，头脑中出现自己因为拼得太狠收力不及时整个身体砸在替补席时的画面他还是惊得背后发凉。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担心万一是摔断而不是扭伤该怎么办。
　　那时候他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观众席上的某一处，在感应到了那里的人深深忧虑关切的目光后，他强装镇定地扶着长椅坐了起来，除了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之外，他没哼一声。
　　赤司在帝光时就曾经说过，作为正选队员却不懂得在比赛中保护自己，这本身就是不够专业的证明，而因为意外事故导致后半程无法参加比赛以致输球，那就是他作为王牌的失责。尽管没有摔断，尽管留下坐板凳是教练出于安全的考虑，尽管队友拼尽全力将比赛悬念拖到了最后二十秒……他还是无法做到对结果一笑而过。

　　“嗨，青峰君。”

　　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一道斜长的影子。青峰头也不抬都知道是谁来了——尽管此刻他一点都不想这样的自己被黑子看到。前段时间还安慰黑子的自己转眼也成了需要安慰的对象了，青峰觉得面子上相当的过不去。
　　他没吭声，黑子也不介意。天气已经入秋了，黑子穿了一件漆黑色的套头衫，水蓝色的发丝在昏暗灯光下被染成了奇怪的颜色，但是并不难看。他从路灯下走过来，停在了青峰面前。
　　青峰感觉到了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直没离开。他不怎么自在地咳了两声。

　　“脚伤怎么样了？”
　　“没大碍。”
　　“青峰君觉得比赛输了是自己的原因？”
　　“啊。”
　　青峰一点都不犹豫地低低应了。看着垂头丧气的前搭档，黑子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但下一秒他又往前跨了一步，伸出了双手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唔，需要我安慰吗？”
　　“……歇了吧。”
　　青峰挑了下眉，如果往日他可能就扑过去了，但他现在真的没动的欲望。

　　“……我知道我钻牛角尖了，但是若说输球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岁小孩也不信。”
　　青峰小声解释着，他弯着脊背，半张脸埋在膝上，只露出了低落的眼睛。
　　“输球的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
　　“是的。”
　　黑子挨着自己的前搭档坐下，胳膊蹭着胳膊。
　　“不过，青峰君来年会赢回来的，对不对？”
　　青峰瞥了他一眼，黑子水蓝色的眸子一片温和，隐隐透出了一股坚定：
　　“因为是青峰君。”
　　“……切。阿哲你这种安慰人的方式能不能进步一些，每次都是这一套啊。”
　　青峰别开脸，心里却逐渐地安稳下来。
　　“嗯，那我换一种。”
　　无比配合的黑子偏头想了下：
　　“毕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能打败对手比拼尽全力也还是赢不了要好受一些吧。”
　　“喂喂，过分了啊。”

　　两个人相继无言的一会儿，青峰重重地、可以说是夸张地叹了口气：
　　“啊，果然还是需要啊。”
　　“需要？”
　　“你打算怎么安慰我？背我回去吗？”
　　“麻烦青峰君看一下自己的重——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倾斜过来的搭档撞了上去，一下子承受了青峰全部的分量，黑子身体都歪了，只觉得自己腰上的骨头都快被压断了。
　　然而青峰还是无赖一样地继续往人身上压，一边压一边懒洋洋道：
　　“是你自己刚刚说的。谁让你是唯一赢过全力以赴的我的人啊。”
　　黑子稍微一愣，推脱的动作顺势也缓和下来，半晌轻轻抓住了青峰的后背。
　　“……但是青峰君真的是太沉了。”
　　青峰哼哼两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不压疼黑子的情况下大爷似的半躺在黑子身上。后者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用两只胳膊把人虚虚环住。

　　往日里街头篮球场都会有一群人摸黑打球，但是今天仿佛提前约好了一般，空旷的球场也只有两个依偎在球框下的人。
　　“下次，我肯定会拿下冠军。”
　　一片寂静中，传来青峰低沉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很巧啊，我和火神君也是这样想的。”
　　“哦？那就是你们的不幸了，冠军只可能是我们的了。”
　　黑子跟着青峰一起轻轻笑了起来，过了会儿，黑子似是感慨一样地道：
　　“如果能和青峰君一起拿到冠军……也很好啊。”

　　那会儿对于他们来说，一起夺冠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了，毕竟他们已经成为了长达两年的对手，并且在未来还要以竞争者的身份继续在球场上厮杀。

　　还不等青峰回应，黑子突然把人用力推开，在青峰一脸懵圈的表情中，黑子已经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刚刚的比赛，青峰君没有打过瘾吧？”
　　他从背包里掏出了篮球。
　　青峰笑了。

　　忌惮着青峰的脚伤，黑子并没有太过用力。记不清楚one on one的次数，开始还会计数谁突破成功的次数更多，到后来根本是球进了就欢呼一次，谁投进去的根本无所谓。对决成了嬉耍，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撇开比赛输赢的部分篮球本来就是个使人快乐的运动。
　　大傍晚，昏暗的露天球场，两个人都筋疲力竭，十字路口分开时也只是摆摆手简短的说一声再见，连下一次见的时间都没有约。
　　青峰望着黑子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原地站了几分钟，好像在等人回来似的，直到风吹干了脖颈上的汗，冷意顺着领口灌入，之后才转身离去。
　　这一次的等待，没有了之前这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愚蠢又焦虑的感觉，也不会再有人说“下个赛场上见”，青峰总觉得这个两人独处的傍晚拉近的不只是他们的篮球，还有一些他说不太清楚的东西。
　　酝酿着，轮廓尚没有清晰。

　　走在路上的青峰居然考虑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想过也不屑于去想的问题——下次见面要用什么表情面对阿哲？
　　混蛋啊不要让我想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啊！

　　回想起那会儿的自己，青峰好几次都想笑出来。
　　当然并没有让他回忆太久，因为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摸索着拿过来，发来短信的是此刻正与他一墙之隔的同样失眠的黑子。

　　“有些睡不着。”

　　还真的是有够直接的。
　　青峰挑了下眉，一片黑暗中，他迎着屏幕刺眼的亮白光芒回复了起来：

　　“我也睡不着。”
　　“太兴奋了？”
　　“啊。还有今天晚上好冷啊，地暖不会被赤司给关了吧。”
　　“洗澡喝汤下面条，你更倾向哪个？”
　　“算了吧，这个点出卧室被赤司那家伙发现了明天首发名单就没我事儿了。”
　　“嗯，果然我们还是睡觉吧。”
　　“刚刚说睡不着的人是谁啊？”
　　“因为和青峰君的聊天内容太无聊了，我困了。”
　　“嗨嗨，那你先睡吧。”
　　“那晚安。”
　　“晚安。”

　　青峰举着手机在一片黑暗中又发呆了一会儿——他已经习惯了目送黑子回家后在原地站几分钟，自然也习惯了聊天结束后等待黑子返场的可爱举动。预料之中的，几分钟后屏幕再度亮了起来，这一次黑子没有让他白等：

　　“总决赛结束后，再打一次街篮吧？”

　　青峰笑了起来，按在手机屏幕上的动作都温柔了起来：

　　“当然了，多少次都奉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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