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芥川的表情淡淡的，那副带笑的脸表情有些僵硬，缄默了片刻，他突然关了手机的ＤＶ。
　　黑子也就没再关注他，将视线重新投入到赤司他们的比赛上。

　　“黑子前辈。”
　　蓦地，芥川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带着些许无奈的味道，仔细听又不是那么真实：
　　“我其实已经非常的努力了。”

　　有些惊讶于芥川会和他突然说这句话，黑子忍不住瞥了芥川一眼。
　　“……我知道。”
　　平心而论，黑子承认芥川的确是后天极其努力型的人才。
　　“我一直以为我什么都得到了。高超的球技，炙手可得的身价，还有那些羡慕又嫉妒的目光。黑子前辈所有的，连同你没有的，我也都拥有了。”
　　黑子微微皱了皱眉。
　　“可是还是不够……”
　　芥川喃喃自语：
　　“看到了黑子前辈，我就觉得我得到的还远远不够。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这话说得让黑子心里有些不踏实。

　　“因为……”
　　芥川紧紧捏住手里的ＤＶ，指关节间传出了清脆的摩擦声：
　　“黑子前辈，都是你的错。”

　　黑子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芥川君，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请不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
　　“是啊，就是因为你根本没对我做过什么！”
　　芥川的声音突然压抑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黑子，眼神中似是嘲讽，却又带了点无奈：
　　“为什么黑子前辈不能对我露出一点别的表情呢。好像无论我做了多坏的事，让你多么的讨厌我，都无济于事。”

　　黑子越来越觉得今天的芥川莫名其妙的，不想再继续交谈下去，黑子索性也站了起来，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有点渴，我去买点饮料。”
　　芥川没应他，但是却固执地跟上了黑子的步伐。

　　一路上的气氛诡异得可怕。
　　到了自动贩卖机那里，黑子礼节性地买了两罐芬达。弯腰去取饮料的时候，他从自动贩卖机的倒影上看到了身后的芥川——芥川的表情有些扭曲，眼睛也是通红的。
　　黑子心里猛地一沉，直觉不好，他才要转身，就被芥川一把擒住手腕狠狠地压在了贩卖机上。背部撞在机器上，骨骼都是一阵生疼。黑子轻哼了一声。
　　两个人的身材差的并不多，但是因为芥川手上的迫力，黑子吃疼地皱起了眉头，只能仰头去看。

　　“芥川君，请放手。”

　　“是啊……还是这幅表情，就连现在你都是这副表情。”
　　芥川喃喃自语，笑得有些病态——在黑子眼里，此刻的芥川很不正常。
　　“我抢走了火神前辈，抢走了你ＰＧ正选的位置，抢走了你的所有！黑子前辈，你就不恨我？”
　　黑子湛蓝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只是淡然道：
　　“放手。”
　　“我不！”
　　芥川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在黑子面前，他向来总是保持着一副高姿态，可如今面具破裂了，他也懒得继续装：
　　“我不甘心你拥有那么多！所以我要这一切——黑子前辈，现在的我已经做到了，为什么你不认可我！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里就没有憧憬！”
　　黑子微微有些震惊。
　　“你从来不会生我的气……也不会围着我转。你看，你这种隐忍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好，火神前辈离开你了，球队也不要你了，你说……现在除了我，还有人愿意亲近你？”
　　黑子觉得芥川是真的疯了。
　　然而芥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他甚至在不知觉中加重了攥箍的力道，全然没在意黑子皱起的眉头。
　　“就连这样……你也不和我示弱，不愿意亲近我——明明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变得这么大了。讨好我就这么难吗？只要你愿意讨好我……我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这次黑子想都没想，膝盖直接顶上了芥川的腹部。后者毫无防备，疼得捂住肚子弯腰退了两步。黑子一言不发，往前迈了一步，一拳又狠狠地揍在了芥川的脸颊上。
　　黑子从来不爱动手，唯一一次动手也是那次在球场上打了火神而已。这是他第二次，因为芥川挑战了他的底线。
　　他早就不怕什么被禁赛了，反正现在的他已经暂时退队。

　　“芥川君，有些话我想可能我说得还不够直白。”
　　黑子垂下眼睑，望着摔坐在地上的人。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的差距有多大，我也从来没有承认我输了。”

　　芥川低头擦了擦被牙齿蹭破的嘴唇，忍不住笑了一声，落寞地闭上眼睛没说话。

　　“我更不会去讨好任何人。”
　　黑子的声音逐渐发凉：
　　“放下的都是甘愿的，芥川君又何必提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现在我的心里有更重要的伙伴，我没精力再去关注无关紧要的人。”

　　“哈哈……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芥川突然失控地笑了起来，他捂住半边脸，笑得断断续续。

　　黑子不愿意再同他纠缠，只是冷漠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就在他走了几步之后，芥川的声音悠悠传来，那么的落寞，却又那么的苍凉：

　　“是的，你没有输。”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黑子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留下了芥川独自一人。

　　和崎玉大学的热身赛，黑子没全部看完。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上周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催他去拿，也好进一步定夺手术的相关事宜。
　　和赤司匆匆解释了一下，黑子就直接去了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日里不去想的话眼睛是不会经常痛的，可是每次一迈入眼科，他的眼睛就神经性地抽痛了起来。

　　医生见到他时的表情有些严肃，黑子看着看着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上周的报告来看，你现在眼睛的情况很不乐观。”
　　医生低头翻看着一页页的数据，下意识推了一下眼镜：
　　“你的眶内一直存在出血的情况，还伴随着轻微的眼外肌移位——你平时看东西，右眼转向的角度是不是有点难。”
　　黑子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还是尽快做手术吧。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两周后就进行。”
　　黑子犹豫了下，轻声道：
　　“那术后的恢复时间……”
　　“如果情况好的话，三个月内会复原。不过这也要看你自己的术后恢复——很多患者在术后不注重休息，剧烈运动，作息时间不规律，过度用眼，这些反而加重了他们的病情。这很容易直接引起神经萎缩。”

　　黑子怔了下，心里有点心灰意冷的。

　　“你之前和我说，你是运动员吧。”
　　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纸上添了几笔，顿了顿，较为委婉地问他：
　　“有考虑过，换行吗？”

　　黑子脸色顿时变了。

　　“你现在的眼伤情况很不乐观，说实在话，我们为你进行手术也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果。”
　　“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七成左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那如果手术失败……”
　　“嗯，反而会加重你的病情。所以你要自己考虑好，是否真的愿意接受治疗。你也要接受一个事实，无论是否进行手术，都会对你的运动生涯产生很大影响。”

　　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黑子也没带伞，只是套上了外套的帽子，默默沿着小路往回走。
　　很快他的衣裤就都被打湿了。
　　黄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黑子刚刚回到东大，他一边顺着体育馆的外围走着，一边单手轻轻抚过那滴着水珠的白墙。
　　树荫遮盖着路，水坑轻轻浅浅地映着青色的身影，不断汇聚的水滴就像青藤一样顺着他眼里的世界不断蔓延。

　　“小黑子！你从医院出来了吗！”
　　“嗯，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嗯——我们都已经回学校了哦！结果嘛～当然是我们赢啦，不过对方也很强哦，小赤司说很可能以后的四强赛中会遭遇他们！”
　　黑子微微停下脚步，手指紧紧捏着手机。
　　他透过篮球场敞开的大门，看到了里面被朝着他正在通电话的黄濑。

　　“哎，都忘记正事啦，小黑子你去医院的结果怎么样？”
　　黑子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下，不想让黄濑担心，便道：
　　“蛮顺利的，已经在商量手术的事情了。”
　　“真的！？”
　　黑子看到黄发的青年兴奋地跳了一下，然后扯着旁边深蓝发丝的人笑着说了什么。然后他看到那几道身影都凑了过去，一张张脸上都露出了暖暖的笑意。
　　那种笑，太过明媚了，几乎能烫伤人一样。
　　也不知道怎的，黑子就觉得自己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小黑子！手术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一起打篮球了！？”
　　心脏就好像突然被人揪了一下，唐突得措手不及。
　　黑子紧紧攥着手机，骨节泛白，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真相简直就像含在他嘴里的刀片，多说一句话都会割得满是伤口。
　　黄濑几乎是无比喜悦地笑了出来，招呼着旁边的人。期间他的手机好像是被谁抢了过去，但黄濑很快就又夺了回来。黑子清楚地听到了黄濑话中难以掩饰的期待。
　　“那小黑子尽快做手术哦！大家都在等你归队——小黑子你绝对绝对要说话算话哦！”
　　黑子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虽然黄濑看不到。

　　“小黑子，你是我们配合最默契的控卫，无可替代～没有你，我们在场上打球都提不起精神呢！小黑子小黑子，决赛前一定要回来啊！我们都在等着你！”
　　他深深地呼吸，冷空气涌入鼻腔，泛出刺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他缓缓吐出气，柔声道：
　　“好。”
　　此刻的他需要些一些事情虚张声势来遮掩这种心虚，于是，他把脚前的可乐罐踢开了。
　　“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好啦！”
　　“好。”
　　黑子温和地应着，也不知道是雨下得太大还是怎么回事，隐约的有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连眼前都被水雾蒙上了。

　　湛蓝的天际已逐渐染为浅灰色。
　　他果然最讨厌下雨天。

　　其实他很想问一句黄濑，是不是没有他，今天的比赛打得比往常要更加轻松。
　　他也很想再问一句，如果手术失败再也无法归队了，他们会不会再也……

　　他真的太想要与他们身披着相同的球衣站在球场上，想得发疯，而这种欲望与同伴们的期待相碰撞，他就会愈发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幻想中，努力不去想负面的风险。
　　他瞒着黄濑，瞒着伙伴，也瞒着他自己。
　　因为理想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不想醒来，所以他更加地不安于一旦手术失败后所迎接他的世界。
　　那时候……一切就都没有了。

　　黑子有点想嘲笑自己。
　　自从眼睛受了伤以后，整个人都变得这么患得患失的。明明他应该信任伙伴。

　　可是医生的一句“七成”，让他无比的恐慌。
　　他害怕自己属于那“三成”中的牺牲品。

　　他只是……无法想象黄濑听到他无法归队时失落的眼神。
　　要如何同这个球场道别？要如何面对他们说出对不起？
　　他想都不敢想。
　　真的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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