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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美妇
南宫雪道：“白三侠既然思慕云碧月，得知兄长与云碧月已退亲，他为何又别娶他人？”
“这还不简单！”杨念晴想也不想，“白二侠要把云碧月让给弟弟，谁知白三侠知道云碧月喜欢哥哥，不肯接受，最后兄弟两个都决定放弃，另娶他人，可怜的云碧月被当成了物品让来让去，终于黑化……我竟然没早点想到这种剧情！”
南宫雪失笑。
“让姑娘做蛋糕，委实太大材小用了，”李游抚掌道，“你这么能编故事，应该去瓦肆里说话，必定受欢迎。”
杨念晴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以为意，反怼他：“你懂什么，这种狗血情节经常出现在江湖故事里！”
李游道：“姑娘，你以为退亲这种事很容易？兄弟相争，就拿人家姑娘的名声当儿戏，弄不好可是两家结仇的事，传出去也让江湖朋友耻笑。况且白二侠与唐氏定亲就罢了，白三侠又怎会急着与表妹定亲，弃云碧月不顾？就算云碧月不喜欢他，他却是真心爱慕云碧月的，怎舍得让云碧月独自承受退亲之辱？你不觉得此事不合情理么？”
“那可说不准，”杨念晴低哼，“你们江湖中的男人就这德性，什么妻子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嘛，反正衣服多得是，不差云碧月那一件喽。欸，我就知道一个特别有名的故事，说的就是一个大侠把喜欢的女人让给了兄弟，悲剧。”她指着李游：“好巧，他也是个姓李的，渣渣！”
李游“啊”了声，忍着笑：“我们男人就这德性，不过，你的南宫大哥也是男人吧？”
杨念晴立即道：“南宫大哥怎么会跟你一样，他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南宫雪无奈地制止两人，正要说话，何璧突然道：“离开。”
窗外依稀传来咳嗽声，应该是任老伯回来了。众人连忙顺着原路退出房间，关上书房门。好在外面雨大，任老伯似乎没打算进这边院子来看，众人趁机回到了客院。
此事暂且按下，众人用过午饭，何璧冒雨去附近驭凤门的鸽站走了趟，至晚间，顺利带回了江州那边调查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杨念晴失望不已。
“上面就是这样写的，”李游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放下字卷，“张夫人与下人都声称，张明楚失踪前并未结识什么可疑的大人物，至于他的那些朋友，这两个月都没有外出过，应该没有机会作案，凶手行事很谨慎。”
南宫雪叹道：“线索又断了。”
房间陷入沉寂，唯闻冷雨声声，油灯昏暗，气氛格外低迷。
何璧开口：“唐惊风。”
杨念晴大致猜到他的意思，重新燃起希望：“对，咱们别陷在张明楚这个死胡同里，唐惊风是第二名死者，不能排除在外，而且他失踪前不是和夫人有过争吵嘛，也有可疑，我们可以试着从他身上入手。”
李游这次竟然赞同了她：“唐堡主迎娶叶夫人时就发誓绝不纳妾，他夫妻二人感情极好，叶夫人更是贞静贤淑出名的，那场争吵的确不寻常。”
“我早说了嘛，能让好脾气的女人愤怒，肯定是因为爱情啊——”杨念晴托着腮，鄙夷道，“男人一旦事业有成，就想去寻找真爱和刺激了，唐堡主肯定是违背了诺言，有别的女人，被叶夫人发现，叶夫人坚决不让小三进门，没想到小三正是云碧月的传人，她恨唐堡主负心，用万毒血掌把他拍死了！”
李游抚掌道：“好故事，精彩！”
杨念晴不服气：“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你少在那儿讽刺！”
李游道：“倘若她真正想杀的人是唐惊风，先杀司徒老爷子还可以说是转移视线，但她后面又何必杀柳如与张明楚？”
杨念晴想也不想：“因为张明楚花心啊，凶手是云碧月的传人，肯定也恨负心的男人，看到他骗柳烟烟，就顺手解决了嘛，我觉得那个快剑柳如很可能也是个花心萝卜。”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李游指着她的鼻子，“但我记得，姑娘你似乎也险些遇害？”
杨念晴道：“我那纯属意外，我可是很专一的。”她朝南宫雪卖乖：“你说是吧，南宫大哥？”
南宫雪轻咳了声：“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真相如何，还是要调查才知道。”他转向何璧：“看来，我们要走一趟唐家堡了？”
何璧道：“嗯。”
……
原计划行程因为何璧的一声“嗯”再次改变。
李游很感兴趣地道：“能让唐堡主立下不纳妾的誓言，那位叶夫人必定也是位少见的美女。”
“想什么呢，人家都可以给你当妈了！”杨念晴冷哼。
“美，不在于年纪，”李游倒是大方，“爱美之心，不影响在下对叶夫人的敬重，不过，听说她出身寻常？”
南宫雪点头：“我也曾听说过，叶夫人并非名门之女……”
一声冷笑自窗外响起。
“说到出身，只怕叶随雨自己都忘了吧。”
.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这语气，她对叶夫人的态度似乎不太友好，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李游与何璧几乎同时站起来，杨念晴也不慢，迅速跳到李游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是谁！不是凶手吧？”
李游低头看她，低声：“姑娘，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去找你的南宫大哥么？”
杨念晴也是出自本能，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南宫大哥没有武功，我怕拖累他嘛，而且他是君子，尊重女孩子，肯定会跟我保持距离。”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李游指着她的手，“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也很尊重女孩子，我们也要保持距离。”
“你怕什么呀，你本来就是花……是大侠，”杨念晴不肯放，“帮帮忙嘛，大侠应该保护弱小！”
李游见状也不再逗她。
说话间，窗外倒没了动静。
何璧看向李游，李游摇头，示意不要动作。
风雨声足以掩盖一切，有人偷听也很难察觉，所以对江湖中人来说，雨夜更加危险，不过对方既然主动开口暴露自己，可见并无恶意。
南宫雪站起身，朝窗外作礼：“前辈何不现身相见？”
半晌，一道白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纤纤素手握着枝长长的洞箫。冰雪之姿，形容优美，很明显，岁月的流逝并未将她的美貌带走。她也穿着白衣，却不似李游那般潇洒明朗，反而显得冷冰冰的，就连那美丽的脸上也罩着一层薄薄的霜色。
南宫雪道：“前辈如何称呼？”
“贱名不足挂齿，”中年美妇打断他的话，“但你们所说的那位唐夫人，我倒知道些来历。”
众人大喜。李游让座：“还望前辈告知一二，请。”
美妇大方地往椅子上坐下，想了想道：“她原本并不姓叶，该是姓白。”
姓白？不只杨念晴，连何璧也动容了。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云碧月死后，心法极大可能落入白二夫人手里。虽然她没有子女，但不能排除她将心法交给旁支族人的可能，白氏败落后，有一两个后人流落在外也不稀奇。
“其实她原本也不叫随雨，”美妇扫了众人一眼，突然问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可记得当年的陶门？”
杨念晴不知道这些江湖旧事，其他人却听过，她既提起陶门，其中必有缘故。李游想了想，答道：“昔年陶门位列七大门派之一，陶化雨门主年轻有为，且交游广阔，与唐惊风堡主、快剑柳如前辈合称‘把臂三侠’，可惜后来陶门因助赵王谋反被诛，至今已有二十来年。”
听到这里，何璧冷笑了声。
李游莞尔：“此事当时便轰动江湖，许多人开始都怀疑陶门主是被陷害，唐惊风与柳如为兄长不平，发誓要彻查，但当年朝廷的确从陶家地下掘出了一批火器兵刃，事实俱在，无从辩驳，此事便搁下了。”
美妇摇头道：“树大招风。”
南宫雪叹道：“陶氏在陶门主带领下，名声日显，受朝廷猜忌也是可能的。”
“江湖始终只是江湖，风浪袭卷，谁能抵抗，”美妇沉默半晌，脸上浮现出悲哀之色，“陶门之祸必有内情，可怜了两个孩子。”
杨念晴不解：“孩子？”
“陶家神童，三岁即过目成诵，”李游亦叹息，“他们被害时都不满四岁。倘若还在，必定也是有为之士。”
杨念晴听得有些难过，忍不住问：“陶门可能是被冤屈的吧，后来你们就没有查吗？”
何敝冷声道：“不重要。”
李游沉默半晌，道：“的确不重要。”
纵然陶门是被冤屈，那么多门人弟子的性命又该叫谁来补偿？
意外听到这么一件灭门案，杨念晴心里很不舒服，说不出话来了。
南宫雪问：“这与叶夫人有关？”
“自然有关，”美妇道，“她本是流落在外的孤女，被陶化雨门主所救，自此她便寄居在陶家，后来陶门出事，幸得陶门主将她提前送了出去，她才幸免于难，陶门主死后，她虽易名随雨，却还是嫁与了唐惊风。”
南宫雪颔首：“此等内情，夫人又是如何知晓？”
“曾听一位故人提起。”
“传言怕是当不得真。”
“他的话断不会假，”美妇微微皱眉，“当年他与陶化雨颇有交情。”
李游喃喃地道：“随雨，随雨，叶夫人对陶门主……”
美妇微嗤，没有说什么。
房间安静下来，桌上灯光似乎越来越暗，耳畔风雨声似乎也更大了些，夹杂着阵阵松涛声，窗外，雨水顺着屋檐一点点滴落，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叶夫人竟姓白，曾被陶化雨所救，大祸来临，陶化雨再次保全了她，她从此易名随雨，随雨……陶化雨当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人物，孤女遇上救命的英雄，他们之间是不是也曾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只是陶化雨已有妻室，相逢恨晚，不愿委屈她做妾？或许正因为陶化雨之死，她才另觅归宿，嫁给了他的结义兄弟唐惊风？
每个人心中都这么想。
李游摇头道：“这更不通，倘若叶夫人是万毒血掌的传人，杀唐堡主好说，也许真是唐堡主违背了诺言，但她为何要杀柳如？当年“把臂三侠”情同手足，她易名化雨，可见是记得陶门主的……恩情，又怎忍心加害他的好兄弟？”
南宫雪道：“何况叶夫人贤惠，江湖人人尽知，要说她是凶手，未免不可思议。”
李游苦笑：“说实话，我也不信，叶夫人实在不像凶手。”
何璧冷冷地道：“我看你像。”
“老何，你能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人情……”李游说了一半骤然停住，转过脸，目光凌厉无比，他单手轻轻一拍桌子，身体竟如闪电般平掠出窗外，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院里响起打斗声！
何璧与南宫雪互视一眼，开门走出去。
几位“第一”都不在，杨念晴很有自知之明地挪到白衣美妇身边，谨慎地跟着她往门外走，白衣美妇见状愣了愣，忍不住一笑，正因为她看起来高冷，这淡淡的笑容竟显得分外亲切，透着几分长辈的慈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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