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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次苏醒时,却已不是刚才的囚室。
秋日午后的阳光将一切污垢藏在了阴影中。
他凝望了一会窗台上枫木窗棂的影子,白墙上的油画,又看了看手臂上插着的吊瓶,挣扎着坐了
起来。
一名身着天蓝色护士服的外国女孩帮他在后背塞了一只靠垫。
他用英语向她致谢,却发现这其实是个法国姑娘。
摸了一摸缠在胸膛厚厚一层绷带,想是自己到了法租界的医院,暂时性命无虞。
无论当下是已被收押,或是事有转机,活着总是好的。
他想起囚室里的那名枫岫,一个人死在牢里。
真是没用。
法租界医院的伙食甚是可口,一顿晚餐,有小蛋盅,有羊奶酪,甚至有他最爱的苹果塔。
他指着餐盘里的甜点,告诉小护士自己留洋时侯的习惯,告诉他法国是他待过最美的地方。
小护士喜欢这个俊朗可亲的中国男人,跟他聊巴黎的雨 ,佩皮尼昂的阳光,法国男人的浪漫,
女人的随性。
养伤的日子太过平静,他忘记了身处地狱的上海,背井离乡的小免,漫山遍野的花开在尸体上。
只有月白风清的夜里,他又回到那间囚室,他看见深爱那名紫衣男子的女人哭着离开,背叛他的
挚友嘲笑他的软弱和失败。
他看他呕着血 ,一寸寸爬到墙边,抠着砖,写下十二个字,
好友拂樱,吾不恨你,吾原谅你。
他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喋喋不休的死循环,背负着不属于他的心结。
一个月后,枪伤接近痊愈,他向护士要了份新的报纸,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太过疲劳。”
“有你在我身边,我难道不会很快就痊愈?”
他近来口无遮拦打趣惯了,小护士咧嘴一笑。
“你在这里倒是自得其乐。”
该来的人总是会来。
“我还活着,自然要开心地活。”
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说出,“终于看到你了”诸如此类感性的话。他抚了抚胸口,一下一下,心
速平稳。
“什么时候出院?”
他摊了摊手,
“随时都可以。”
“那就走吧,车在下面等着。”
副官过来收拾东西,他是被抓来的,毫无疑问行囊空空。
十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的无执相,竟也长成了虎背熊腰,独当一面的青年。
因子弹伤及肺部,他喘息尚有困难,军车颠簸,他紧紧攥住法兰绒的裤边。
“无执相,开慢一点。”
男人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像墙边毵毵的藤蔓。
军车停在了日式别院门口,枫岫一脸错愕,
“军座是要私囚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年没有来过的房子灿然一新,想是前不久刚被翻修过。
熟悉的大理石地砖,樱桃木的木墙围,在上面有过厮打痕迹的羊毛地毯。
拂樱把一串钥匙搁到他面前。
“没有事不要外出。”
说罢,带着无执相又开车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自从报社破产,他就一直靠笔杆子维持生计,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写作。
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完后洗了澡,又换了药。这一天的事情猝不及防,他一头埋在沙发里睡
去。
半夜惊醒,书房里盈盈的灯光像极了那座囚室的烛火。
男人靠在椅背上,半阖着双眼,衬衫的领口敞开,喉结偶尔上下颤动。
见他近来一脸的不悦,
“你还不休息。”
一身的酒气。
“你喝酒了?”
将人扶到浴室,骨盆微微凸出,男人比七年前瘦了不少。
似是不耐身体被人控制,他将枫岫手臂反手扳过,两人又在浴室打了起来。
因其酒醉,枫岫顺利把人制住。脱衣,扒裤,扔在了浴缸里。
“你也快四十了,安分一次。”
青着眼,红着脸,活像猎物被抢的孤狼。
枫岫把水打开,走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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