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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张作霖退出北平,因不满日本政府的条件,在返回东北路途中被日军伏击身亡。
舆论一时又铺天盖地,尚风悦写信劝说枫岫自危。他合上信只笑,劝一个办报人低调处事,不如
劝日军放下屠刀退出东三省。
上海政局复杂,新旧媒体更是纷纷被政军商三界操控,独立报馆生存日益如履薄冰。
从南京路的公寓搬到了土山湾的门市,又搬到了小莘庄的厂房,虽然辛苦好歹也勉强维持得来。
尚风悦又写信要在北平文化圈里给他筹资,皆被拒绝,被对方骂,一身文人的酸腐气。
不是不缺钱,只他回国后便再没有靠家里接济,想起从北平搬回乡下老宅,守着父亲坟墓了此残
生的母亲,枫岫更是心中有愧。
年底又收到家书,只说注意身体,问何时带媳妇回老家成亲。
他忽然记起那天拂樱莫名的神色,“我这样的身份,生死由天,只会害了别人。”
乱世人只求自保足矣,何苦再多拉上一个一起受罪?
转眼他已过而立,报馆亦已能在上海滩有一方立足,而时局却更变化莫测。
九一八事变那日,他正在去做采访的路上。
警报声响起时,街上人喊马嘶。政府常年不作为,警察赶到,局面早已失控。
忽见一年轻女子被奔跑的行人撞倒在地,未防止她被人群践踏,枫岫忙上前将她扶至暗处。
“原来是你。”
才发现她竟是几年前在舞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寒烟翠。
也许是那一面印象太深,对方亦礼貌地点点头。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街上,这个年月,女孩子还是不要孤身行事。”
“我要去给我表哥送点东西,托付给别人我不放心。”
见她此时依然镇定自若,枫岫暗生佩服。
“你倒是很有性格。”
“怎么说?”
“普通的女孩这个时候不是被吓哭也是吓傻了,你还能保持思维清晰。”
寒烟翠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时,他方意识到刚才的信息,
“你表哥?拂樱?”
“我只有他一个表哥。”
枫岫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土,也将她拉了起来
“我送你去。”
寒烟翠看着他眼前的长衫青年,目光闪烁,
“这不太方便吧”
“你放心,我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你表哥的对手。”
待街上秩序稍作安稳,枫岫叫来两辆黄包车向使馆区行去。
见他二人一同出现,拂樱稍感讶异却也没有细问。
后院的樱花树刚刚开败,好像他在这里从来没有机会遇到樱花浓盛喧嚣的时节。他一直以为自己
总能峰回路转,化干戈为玉帛,唯有在与这个人的事情中,耗尽一生的运气。
寒烟翠熟门熟路,他忽然有种错觉,时间又回到了那个舞会的夜晚。
“最近还好吗?”
他很高兴对方问的是近来,他可以不用回忆起那天的唐突,无措,他所有性格缺陷的暴露。
“还可以。你和小免呢?”
“小免上了初中。”
又是无话可说。
“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还要谢谢你救了小翠。”
拂樱拍了拍他的肩,这时他注意到对方无名指颀长的指节末端戴有一枚白金素戒。
“你订婚了?”
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解。
“只是一个承诺,以后我再告诉你。”
吃饭的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留了下来,尚风悦曾批评过他的不识时务,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
麻木不仁。
饭后,寒烟翠回客房休息,他亦告别离去。
拂樱叫住他,
“如果有机会,尽早离开内地。”
“?”
“听我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枫岫眉间蹙起。
“别管为什么,离开这里,去国外,哪怕去香港。”
“我的报馆,我的家都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灯光下,拂樱的长睫将脸一分为二,一半温柔,一半孤冷。
“师座历经枪林弹雨,却把别人也当作荏弱难持之辈。”
“我说过,对你能坦诚的都会尽可能坦诚。”
“那就说理由。”
“一二八事变只是预热,日本人的野心绝不止东三省的一隅之地。”
傻子都知道。
枫岫向外大步走去,却感觉一只冰凉的手将自己拉住,他转身就是一拳。
那一拳突兀又刚猛,拂樱抬手握住,向侧拧过,枫岫腰身一弯,另一只手已挥了出去,
“你学过Sambo?”
“你才知道,这一点师座没有调查出?”
寒烟翠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两个男人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手臂双双拧成不
可思议的角度,她皱了皱眉,
“男人真是无聊。”
直至两个人精疲力竭,也未能分出胜负。
枫岫坐在地上大笑出声,
“在学校里,我的格斗术无人能及,竟然跟你打了个平手。”
“刚才我说的事你考虑清楚。”
即便是被肾上腺素控制,男人的声音依然低沉的没有丝毫情绪。
真是个薄凉的人。
“你凭什么跟我说这句话?”
没有答复,只有彼处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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