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色

　　虽然早就预料到夏末的画好卖，但秦慕远没想到会好卖到这个地步。常常是刚挂上不到一个小时，就必然有人连价也不还直接买走。秦慕远觉得奇怪，索性把几千的价标成几万，结果一样，弄得人目瞪口呆。

　　夏末在ATM机上看到秦慕远打来的金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数了好几遍，给秦慕远打电话：“秦先生，你是不是打错数目了？”

　　秦慕远悠悠地说：“千真万确。虽然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得相信，秦家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的。而且接下来我准备试试把你的画标十几万试试。”

　　夏末吓了一跳，她不过顶多算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标价十多万，不得被人当作炒作骂死？
　　“秦先生觉得我的画值十多万吗？”

　　秦慕远轻笑：“在现在这个社会，一样东西本身值不值多少价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市场。只要有市场，这个价就是合理的。到那个时候，你不但名气大涨，而且会身价倍增。”

　　夏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许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出名机遇，但好在她头脑还很冷静。如果她想出名，按照夏家的地位和声誉，有的是办法让她体面地出名，而不是搏眼球出名。

　　“秦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夏末深吸一口气。“不过，我还没做好当个名人的准备。我现在还只是个学生，只想过平静的校园生活，像我身边的那些学生一样，学习如何创作出更有灵性的画作，而不是从此止步。”

　　这番拒绝的话让秦慕远再一次意外，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见解非凡。在过去的二十八年里，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像夏末这样，一次又一次刷新秦慕远对一个女孩子的看法。

　　“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秦慕远如是回答。

　　到七月底时，闻欣已经可以骑在马上小跑，从马上下来时，闻欣给了夏末一个熊抱：“末末，骑马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谢谢你！”

　　夏末笑起来：“我也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学骑马，我这个月怎么能过得这么开心？”

　　她的整个七月工作时间几乎都给秦慕远包掉，只因为闻欣说想学骑马。能得这个太子爷太女的喜欢，白姐更是求之不得，为此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幢楼休闲，夏末自然跟着沾了不少的光。马场的其他骑师固然眼红，但人家认准了夏末，他们想凑过去说几句话也插不上嘴，也只能望楼兴叹，不过暗中妒忌夏末好运而已。

　　“咱们这叫各有所得，就不说谢来谢去的话了。”闻欣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对了，再过两天是不是到你生日了？我们去包个KTV唱歌怎么样？”

　　这天秦慕远没来，侯跃在一旁插嘴：“怎么？要到夏大骑师的生日了？这必须得热闹热闹！这事包在我身上。”

　　闻欣轻哼：“咱这一群人就你成天没事，不你跑腿谁跑腿？”

　　这话戳到侯跃的痛处，侯跃不干了：“咱说事归说事，不带这么攻击人的。什么叫我成天没事？感情我把店甩一边，每天陪着大小姐你倒成了讨人嫌的了？”

　　他们几个就侯跃混得差，上学学不进去，在部队就他那小身板什么也干不了。他家境又差，还是沾了和秦慕远石西泽几个是发小的光，在C市开了个茶叶会所，成天也没几个客。要不是几个发小照顾他的生意，早就关了门。

　　闻欣见他真生气，赶紧给他顺毛：“侯跃哥哥怎么会讨人嫌呢？你看你每天跑这么远，既要操心我的人身安全，又忙前忙后安排这安排那的。咱们这一群人，就数侯跃哥哥对我最好了。”

　　侯跃转怒为喜：“少拿话哄我，谁不知道你成天就觉得你的西泽哥哥最好，我呢，天生就是跑腿的命。夏美女你给个话，你是喜欢浪漫的？还是高雅的？还是搞怪的？……”

　　如果放在从前，夏末肯定会推辞，但现在相处这么久，又有闻欣这层关系，再推辞就有些做作。因此大大方方地说：“只要热闹开心就好。但是有一个要求，你们给我过生日，那就是拿我当朋友，所以谁都不许送生日礼物，要不别说我不给面子。”

　　“得，这倒替我们省心了。”侯跃爽快答应下来，找个没人的地儿掏出电话给秦慕远汇报这件大事。

　　闻欣朝夏末伸大拇指：“末末，你太狡猾了。”只要不收生日礼物，秦慕远想折腾也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免了彼此的尴尬。

　　夏末佯作无辜：“本来就是啊，朋友之间过生日还送礼物，多俗啊。还有，小欣，我可事先跟你说好，我酒量浅，让他们别灌我酒。”

　　闻欣也不去追究她这话是真是假，但作为朋友她当然不会希望一个女孩子醉在一群男人当中，因此拍胸脯应承：“你放心，有我在，他们谁敢乱来我第一个不放过。”

　　夏末当然放心，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也清楚秦慕远绝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可比。

　　晚上吃饭时乔嫂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夏末放碗时忍不住还是开口：“小姐，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先生他……”

　　姬辰枫淡淡瞥她一眼：“乔嫂，帮我盛碗汤。”

　　乔嫂便住了口，伸手帮他盛汤。

　　夏末没兴趣知道姬辰枫的事，看着夏离吃完饭，替他擦过嘴和手，陪他在客厅玩。

　　姬辰枫也没再说什么，只用右手慢慢喝汤吃饭。

　　十点多夏末临睡前照例去夏离的房间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却发现姬辰枫居然侧躺在夏离身边睡着了。室内开着空调，他身上什么也没盖，大概是有点冷，微微蜷着身子，左手搭在夏离的被子上，裹着白白的纱布。

　　夏末站在床边，无意去追究他左手是不是受了伤，在帮不帮他盖毯子之间摇摆了两次，决绝地离开。

　　是的，她不再是四年前的夏末。

　　姬辰枫在她开房门时便惊醒，这是他在前世起就养成的习惯，只要稍有响动便马上醒来。

　　夏末离开后，姬辰枫抱紧夏离，喃喃低语：“小离，妈妈还是不肯理爸爸怎么办？现在只有小离才能帮爸爸，小离愿意帮爸爸的是不是？”

　　左手还有些隐隐作痛，姬辰枫能够深切体会到十六岁的夏末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来为他亲手做汤羹。只可惜那时的他，被仇恨蒙住了双眼。

　　现在的夏末，大概跟他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所以，他并不怨她，只觉得心痛。

　　生日当天上午，张灿给夏末快递了一套戴月轩的软毫湖笔，正适合夏末画国画用。

　　夏末给张灿打电话：“灿哥，我收到笔了，谢谢。不过，是不是太贵重了？”

　　“喜欢吗？”

　　“喜欢。”能不喜欢吗？但凡学国画的都想拥有一套吧？

　　“喜欢就好。晚上带小离一起吃个饭吧。”往年他们都是这么过的。

　　“把嫂子也带上。”

　　张灿头疼，怎么老提这茬？“一定要带？”

　　“一定要带。”

　　“那明年吧。”

　　还以为夏末会说点什么，不想她很干脆地说了声好，然后就是明年见，直接挂了电话。张灿举着手机看了半天，颓然地放回办公桌上。

　　夏末这么一较真，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其实夏末也清楚这么做是不是太过生硬，但一想到奶奶的话，就觉得自己必须得让张灿明白她的立场。

　　晚上的生日聚会不但闻欣、秦慕远、石西泽、侯跃来了，还带了一帮子男男女女，虽然跟夏末并不熟识，但显然和闻欣等人不陌生，冲着这三人的面子，倒也热闹非凡。

　　一进屋闻欣就给夏末戴了顶做得金光闪闪的帽子：“这不是礼物，这是寿星帽，必须得戴。”

　　夏末也就入乡随俗，戴着寿星帽入座。因为是主角，所以坐了正中的位置。闻欣跟着坐在右手边，石西泽自然是和闻欣坐在一起，秦慕远就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夏末的左手边，顺过去是侯跃。其他人就随意坐了。

　　既然是生日，生日蛋糕是少不了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七手八脚地点蜡烛。

　　于是有人问：“寿星美女，要点多少根啊？”

　　夏末煞有介事地伸手指算了算：“两千七百八十九。”

　　“啊？！”问的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开玩笑呢吧这是。

　　闻欣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点，赶紧点。”

　　问的人快要哭了，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他怎么就那么多嘴？

　　夏末觉得很无辜，她说真话没人信。但她也不打算再改口。

　　侯跃乐了，凑在秦慕远耳边说道：“禽兽，夏大美女跟你有得一拼。”

　　秦慕远嘴角一勾：“你叫我什么？”

　　侯跃汗毛一竖，立刻改口：“秦大少，嘿嘿！”他可不想在这当口去撞枪口。

　　还是石西泽解围：“夏末和闻欣是同班同学，就照小欣的年龄，点二十根。”

　　闻欣不干了，嘟嘴：“干嘛要把我年龄说出去？”

　　石西泽笑着低声说了句乖，闻欣便不再作声，神色略略有些羞涩。

　　点上蜡烛，唱完生日歌，照例又要打闹一回。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喝酒时夏末也就是端着酒杯意思意思，前有点蜡烛之鉴，后面就没人敢随便来招惹寿星，生恐一个不小心又给弄栽了，倒是让夏末轻松不少。

　　秦慕远把骰子拿过来：“末末，来玩玩这个。”

　　“我不会。”夏末是真没玩过这个。

　　没玩过好。秦慕远含笑：“我教你玩最简单的，猜大小。你先示范你看。”拿起骰子摇一摇，再放回茶几上。“开盖之前就猜。你觉得点数多就猜大，点数少就猜小。现在你觉得是大还是小？”

　　“赌什么？”

　　秦慕远笑起来，夏末总是这么可爱，能想到关键点。“我输了就喝酒，你输了就唱歌，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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