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成森

　　开学如期而至，当哈森穿着一双碎花小拖鞋顶着一头板寸去报道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了。班主任皱眉的看了她很久，觉得现在的特长生都是些不走寻常路的怪咖。
　　哈森觉得头上凉飕飕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师我受了点伤这两天还不能穿鞋。”
　　“恩，好了之后自己记得换鞋就行了，这么一双拖鞋多没形象。”当老师的大部分都还是很宽容的。
　　“恩，好的。”哈森交完钱准备出去了，又被英语老师抓住。
　　“赵哈森，你去三班帮我把慕思臣叫过来。”
　　“啊？叫谁？”
　　“慕思臣，不认识？你去我们班上说一声就行了。”英语老师是三班的班主任，也是哈森这个特长班的英语老师，觉得她这样的特长生不认识优秀生很正常。
　　“您自己去吧~~~”哈森扭扭捏捏不想去，特别是自己现在这个形象，本来板寸还没什么，但要去见那个人突然就觉得板寸看起来很丑没有女人味，虽然这个时候的哈森都还不明白女人味是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像女生的女生应该不会被他喜欢。
　　“怎么，还叫不动你了是吧，换个发型你就觉得自己酷的不得了了？”英语老师一向都是一张尖嘴不饶人，虽然人很好但是人缘仍然不太好。哈森不敢不点头，只得汲着拖鞋慢挞慢挞的朝那个神圣的三班走去。如果说哈森的特长班就是一群不爱学习的怪咖，那三班就是尖子生的圣地了，全年级前二十名都在这个班。为了不打扰到这一群未来的精英，三班教室被安排在四合院的转角处的大教室。报完名学生都去聚会了，没报名的还在来的路上，平时拥挤的走廊现在没几个人显得特别空旷，多少让哈森心里自在一点。她也不愿意顶着板寸四处招摇。
　　看着被关上的像新买的黄色木门就忍不住感叹，自己班级里的门早就被那群有力无处使的怪咖弄得到处漏风了。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哈森有点紧张推门的手都有点发抖，平时那么多比赛也不见这样，心里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推门的一瞬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哈森瞪大眼睛，这个全班都在埋头学习的是个什么情况。眨巴眨巴眼睛，哈森一眼就看到第三排的慕思臣，跟前几天看到的一样，白皙干净面无表情。“慕思臣，你出来。”哈森自己不觉得当时的口气配上她的造型特别像找茬的痞子流氓。
　　慕思臣慢吞吞的走出来顺手带上了教室的门隔绝里面不停张望的眼光，手上还拿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你们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知道了。这个给你。”慕思臣把手上的方形盒子递过去，哈森疑惑的看着没有收下。
　　“这是什么？”
　　“你的忠粉送你的。”
　　“是谁？”哈森的脸有些发红，最近似乎老是有人提醒她也有粉丝这件事情。
　　“收下就好了管他是谁呢，拿着吧又不是炸弹。”慕思臣微皱的眉头显示他很不耐烦，一把将盒子塞进哈森手上就扭头走了。
　　哈森低头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双荧光绿鞋带的运动鞋，这就是她想买的那一双女款。
　　“这个我不能收。”哈森疾步追上前去把人拦下来，惹得慕思臣又抬头看她。
　　“你为什么给我这个？我的那双鞋本来就是坏的，你不用赔我。”她以为是慕思臣知道她鞋子被压烂的事情，买了一双赔给她的。
　　“谁说是赔你的，这是你粉丝送你的东西。”
　　“粉丝？我有什么粉丝。”不知名的粉丝让哈森联想到在洗手间外面遇到的男孩子，他也说有一个忠实的粉丝在关注她，难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个喜欢关注她的就是面前这个漂亮的男生？不消说，哈森心里是有一万个期待这是真的。
　　慕思臣脸色微变，直接将鞋子拿出来扔掉盒子然后拍拍手“好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你不要就扔垃圾桶里吧。如果收下了就好好训练当做回报我这个忠实的粉丝吧。”此刻的他才像是被揭穿秘密恼羞成怒的少年，没有以前老神在在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
　　只是哈森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有些发晕没发现少年的不同。哈森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接住鞋子。两颊飞烫（很烫很烫）让她觉得自己要燃起来了，支支吾吾的讲不出拒绝的话，他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他是自己粉丝，而这鞋子就是他的礼物。
　　“你，你。”这么贵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扔掉？正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双鞋的时候，右下腹一阵隐隐的疼痛，这阵儿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哈森以为是经期将至也没有在意。
　　“这么激动？我真没见过比你还厉害的种子选手了，加油吧。不过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没有被再次拒绝，慕思臣脸色好了一些，看向哈森的目光多了一丝兴趣。见她皱眉隐忍的表情，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没，可能有些饿了，呵呵呵头发是李老师说碍事，剪掉了。”哈森情不自禁就把借口说出来了还一次性说了俩，果然见脸色好一些的男孩子表情又僵硬了，“是么。就这样吧，我去办公室了，你也快回去吃饭吧。”哈森想起来曾经一起训练的时候李磐不止一次的夸她头□□亮可以像非洲人一样扎很多小辫儿，李磐很喜欢她的头发从来没有说过碍事这种话。
　　慕思臣步履优雅的朝办公室走去，哈森看着他的僵硬的背影发呆心里有些后悔，但是如果让她说实话的话她宁愿撒谎，毕竟真话听起来更像是为了合理收下礼物的借口而且自己也真的没有吃午饭嘛。前面的慕思臣冷不丁回头果然看到目不转睛的哈森，见女孩儿太过惊讶而张开嘴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很玩味。哈森退下去的血色突然就逆袭了，头皮都快炸开了，转身急急忙忙的跑开肚子都顾不上了。教室窗户里探头探脑的同学没看到慕思臣惊艳的回眸，但是哈森的表现从各种方面都符合一个词，暗恋。没多久学校里到处都盛传特长班的光头女暗恋精英班的慕思臣，有人去问哈森是不是真的，哈森不敢回答只说自己没想这些事儿现在要好好学习，但是她闪躲的样子让其他人更加肯定了这些猜测。而另一边呢，没有人敢问慕思臣心里怎么想，只是光头喜欢慕思臣这件事就变成了公开的秘密。私底下喜欢慕思臣的不在少数，许多姑娘都只能仰望着他不敢表现出来就是害怕受到嘲笑或是拒绝，但看到赵哈森这种条件的都没有被嘲笑有些人就大着胆子写情书或是当面告白了希望自己会是幸运的哪一个，络绎不绝的情书一度让慕思臣困扰不知道放哪里，最后都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哈森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股表白风，每天忧郁的是特立独行的发型为她带来很多关注之外还带来许多不方便，比如上厕所的时候总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好像她是变态大叔异样，出门总是被小孩子哥哥叔叔的叫让她更郁闷，而这头发更像是吃了什么抑制生长的东西，始终不见长多少。开学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尽管肚子会时不时的痛上一阵儿，但是让哈森开心的事情还在持续发生，因为现在她遇到慕思臣之后可以很自然的打招呼了，大部分时候慕思臣还会跟她说两句话。所以就算头发长不出来，哈森每天还是很开心，但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的。
　　转眼间大家讨论的东西都从谁谁谁的新歌，谁谁谁结婚半年就出轨谁谁谁打架被处分的各色新闻转到了中考这件事上面。
　　哈森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就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讨论那些人可以直升进高中部，那些人要被扁到普高去，还有那些人可能被发配边疆去职高混吃等死。吃饭的时候哈森难得的思考了一下人生，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总所周知市一中初中部招生算是严苛的话，那高中部就真的几乎全是精英了，每年市一中高中部的升学率都是百分之九十三。一百个学生里面只有那些走后门不努力的学生会考不上大学，哈森自认为要达到这个要求几乎不可能，但是刚才那些学生说了，慕思臣是绝对会直升的。
　　下午训练的时候，哈森想事情有些不在状态，高抬腿一直抬不上去，被李磐用软尺抽了五六下才静下心来。趁着休息喝水的时候哈森忍不住问了，“李老师，你说我直升高中部可能性多大？”
　　李磐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去，喉咙被呛到一直咳嗽，哈森尴尬的帮他拍背。
　　“不用这么惊讶吧，我就是说说。”
　　“咳咳，下次不要在别人喝水的时候讲笑话了。”
　　“我怎么讲笑话了，我上高中部就是笑话了？我还想考B大呢.......”哈森不服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会觉得自己讲出来的有什么不现实，他们的心里一切都是可以实现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这也是李磐愿意带中学生的原因之一。
　　“我先不说你考不考的上高中部，你知不知道高中部没有特长班？”
　　“啊？不知道，没有特长班那不是我们班上的人都不能直升？”
　　“不，直升的要求对于你们班来说确实有点苛刻，但这就是现实。直升不仅要你们特长项目过关，还需要你们的文化成绩过关。”
　　“不是吧，我们班上根本没有两个人的文化成绩是过关的。这不是不公平么？”
　　“怎么不公平？你们来学校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要求了，三年时间足够你们把自己的文化成绩搞起来了，只是你们太懒了。而且特长生也很少愿意直升的，所以学校对你们放宽政策。”
　　“为什么不愿意直升？不是挺好么，升学率差不多百分之百了呢。”
　　“比如你，赵哈森你上了高中之后是没有特权让你不上课去训练的。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你高中上体校去，按你现在的条件上体校是绰绰有余的，这个体校也是许多冠军运动员的母校，里面师资优良，到时候直接安排你在我老师哪里。”李磐的老师就是当初的跳高冠军，只是退役之后就做了体校老师。因为跳高在国内都是冷门专业，所以这个老师虽然荣耀加身但知道他并且认识他的人却很少。哈森就是知道的，李磐本以为抛出这个劲爆炸弹哈森就会屁颠屁颠的答应，但哈森低着头沉默的样子却让他有些其他的猜测。
　　“哈森，你自己想从事体育这个行业吗？”
　　哈森嗖的一下抬起头，欲言又止。
　　“在跳高这里你能感受到快乐吗？”
　　哈森点点头，跳高为她带来很多快乐。
　　“那你愿意一直在这个行业里面？”哈森不懂一直在这个行业里面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跳一辈子？老了都要训练？”
　　李磐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枯燥的训练让小丫头有些心理阴影。
　　“不是，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变成我老师那样的，经历很多辉煌得到很多荣誉，但这个项目注定了最后都会变成一个默默无名的园丁。或者也可以当教练，训练出更厉害的学生，就可以延续你的跳高事业，或许有一天跳高可以像篮球足球一样受大家欢迎，你就名利双收了。”李磐这话说得有些深奥，似乎也不是想要哈森理解，也可能只是告诉自己而已，有生之年那一天会不会来到大家心里都清楚。
　　“我爸让我跳高，我就跳高。虽然我也很开心，但我并不想一辈子都做这个，我也不想一辈子都训练自己训练别人。”李磐说的话她大部分还是懂了。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当兽医，就像松狮爷爷那样。”松狮爷爷是一个上了年纪，牙齿都掉光的老兽医。只是每天早晚都会牵着一只同样苍老的毛色暗黄的低眉顺眼的黑舌头松狮犬。松狮爷爷是附近一带都很有名的兽医，猫狗蛇鼠都能治连蟒蛇都治得好，是哈森最崇拜的人了。
　　李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想做兽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没有跟爸妈说过，因为他们都希望我能跳出成绩来。”哈森刚才激昂的情绪突然降下来，低头看着脚上的运动鞋轻轻的说“好像所有人都希望我能跳高，而且您也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但我却想做兽医。这是为什么呢，没有得到的才是好的？”哈森心里有一个天平，一边是跳高带给大家的快乐，一边是兽医和慕思臣。
　　“你还小，你怎么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后就真的愿意做呢？兽医这个行业也算是冷门了，这个专业很难学更难做，当兽医的没几个是不能吃苦受累的。据我所知兽医是相当辛苦的，你怎么知道自己坚持得下来？反而是跳高，你已经坚持了近十年，真心想要说放弃就放弃么？”
　　“我不知道，边上学边训练可以吗？”
　　“高中没有这个特例，就算是学校同意了，你有这么多精力顾两边吗？每天上课十个小时还要训练四个小时，你是超人吗？这么训练你可能真是要去拯救地球了。”
　　“可是......”咬咬唇，哈森还想争论什么被李磐挥手打断了，“这么多时间想这些，不如好好训练。就算你要直升，靠你现在的成绩也是不可能的，明年上半年有一个青少年春季赛事，如果你能参加并且得奖，你直升的可能性就大很多。”
　　“啊？真的吗？文化成绩呢？”
　　“你不是可以两者兼顾？我相信区区的六百分对于哈森超人来说不算什么吧。”哈森撇嘴，觉得这话相当符合自己老妈的说话方式，看起来是在支持你其实是打击，说是打击却又是叙述事实，好在哈森已经练成金钟罩这种伤害值不会让她觉得有什么。
　　“六百分？”
　　“你以为？普通学生直升成绩是七百多，所以你还是有很大优势的，继续努力吧。”李磐拍拍哈森的肩膀以资鼓励，但更多的是开玩笑似的相信，不到一年的时间中考成绩进步一百多分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她的体考成绩也要有一个质的飞跃。
　　李磐去其他区域训练了，留下哈森一个人在操场一隅发呆，看着操场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心想他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烦心的心事，有艰难的选择？
　　“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哈森难得的沉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