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猫的自我修养

　　“烛龙遗像？”
　　三长老听到了秦璐的嘀咕，为她解答道：“十五年前，我和门主巡山，偶然发现了一座山洞，里面的通道犹如迷宫般曲折难行。我和门主困在里面三个月，没有寻到出口，反而机缘巧合地来到一个大石室里，石室的入口正对着一个巨大的龙头石像，旁边的石壁上刻有奕剑宗开宗老祖的秘密铭文和迷宫地图。我们按照地图逃出石洞，查阅了宗卷，发现里面那个石像正是四百年前陨落的神兽烛龙！”
　　二长老插了一句：“那石像我和大长老也看过，老高了，起码有十余人高。我们发现烛龙遗像的五年后，曾差点被月尡宗的内奸发现，那内奸功力深厚，十几个孩子被他毒害……”听到这里，大长老伸手拍背安慰二长老。
　　门主的手无力地召唤秦璐过来，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宗卷所言属实，那烛龙遗像在这里已有四百余年，比奕剑宗迁置此处的时间还要长远，我们数次进入探秘皆是无功而返，后来为掩人耳目，我们将草药丹符放在迷宫入口，取名为‘药石洞’，却不知最后还是泄露了秘密……”
　　大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打断了门主的话，问：“君岳，你刚才说什么？奕剑宗是迁至于此的吗？”他一时着急，连尊称也顾不上了，直接呼喊门主的名字。
　　门主心知自己回天乏术，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怨恨现实的无奈，又像是一种放松的解脱，他慢慢地说：“这是一个宗门四百年来历代门主都要守着的秘密，但如今宗门大劫难逃，我也不怕说出来了。”
　　秦璐靠近了些，安慰了门主几句。三位长老也从床上支起身子，生怕听漏了一个字。门主继续说：“奕剑宗其实不是一个宗门，开宗老祖也并非开宗之人。你们可听说过千年前的万器宗？万器宗当时门徒千万、拥地万里，有各种奇珍异兽、灵丹妙药，东南西北四域都要向它朝拜，当时称它为天下第一大宗也不过。”
　　秦璐听到万器宗的名号，立刻想到了著名的《万器录》。《万器录》是万器宗历时十年所收录的数万种法宝，这些法宝涵盖了所有品阶、各种功效，每一个都是有故事、有理想的法宝。此后修士皆以《万器宗》为参照，若有人获得其中一件，不说大放异彩，至少也会被同阶修士忌惮。
　　三名长老想的东西比秦璐更深一些，结合这些年来的历练和见闻，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却不敢去想——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门主接下来的一番话，印证了这个疯狂的想法。他说：“五百年前万器宗的宗主飞升，宗内顿时叛乱。万器宗当时设有十个内门，其中有一个以剑修为主，名为奕剑门。奕剑门在这次叛乱中死伤惨重，奕剑门的一个长老携余剩弟子逃到南域，在此悄悄设立了奕剑宗，后来奕剑宗归顺星熠宗，奕剑宗也渐渐没落。”
　　听完门主的话，众人脸色各异，但都惊讶奕剑宗原来曾是万器宗的内门之一，更不相信万器宗是毁于门内叛乱而不是传言中的被妖兽攻毁。
　　门主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他拿起床头书桌的茶杯，喝下热气尽失的茶。

　　一个时辰后，石洞里挤满了一群人。
　　比起先前空荡荡的样子，现在的石室更像是简陋的议事内堂：数把木椅木桌整齐放好，灯无常背对傻猫坐在众人前面，几个气质非凡的人坐在灯无常左右，一群行色各异的修士站在四周，而孟鸠三人则静静地守在灯无常背后。
　　这都因为傻猫怕耽误了客人，特意命灯无常买完水果后再搬些椅子来。待灯无常摆好水果后，这些人就来了。
　　嗯，来者不善。傻猫从他们刚来时的气势上判断出了点什么，觉得他们跟电视剧里追债的家伙很像。不过他们来了以后，看见灯无常，气势就立刻瘪了下去。
　　“主上，在坐的有三个是应道境，还有一个我看不出修为。”灯无常秘密传音给傻猫。
　　傻猫忽然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座的三位宗主心生的是一股逃脱不了的恐惧。灯无常太可怕了，可怕得他们打不起逃跑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维持着宗主该有的风度气势。
　　坐在灯无常左边上座的是日曜宗宗主，学之道人，他剑眉星目，身着白袍青衣，背有金丝玄蛇剑匣，自居南域三宗之首，此时不好不开口。只听他说：“在座诸位朋友，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是为何而来，却不想这位道友与石像更有缘分，先人一步。可诸位也不想空手而归，不如我们轮流切磋，胜者得之，点到即止，不知阁下意见如何？”
　　孟鸠一听，暗骂此人死要面子。三宗宗主都知道，就算把他们三人绑在一起，也打不赢灯无常，但日曜宗宗主不想丢这个面子，在弟子面前出手。于是先是赞叹灯无常与石像“更有缘分”，而非自己被人捷足先登，又想出切磋的方法，要求点到即止的，同时把另两个宗主也拉下水，以此来下台阶。
　　灯无常自然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可应道境在他眼里，就如同一只小蚂蚁，小蚂蚁的阴谋有什么可怕的？
　　灯无常一动不动，眼皮也不抬一下。那学之道人暗哼一声，拂袖而坐。
　　右边下座上的闲山老人，也就是星熠宗的宗主，不顾灯无常的存在，站起来指着学之道人大骂：“日曜宗脸皮都快比断山刀还要厚了！此物是在奕剑宗门内发现，自然是属于星熠宗的。你们现在是摆着明要强抢我们的东西，还有脸说什么‘胜者得之’，日曜宗、月尡宗假仁假义，你们安插细作一事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你怎么不说这是奕剑宗的东西呢……”王阳雪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护宗心切的弟子听到闲山老人辱骂自己的宗门，纷纷准备掏出法宝砸过去。“够了！”学之道人一拍桌子，止住了他们。
　　月尡宗宗主妙清仙子娇喝一声“停手”，弟子们也都退了回去。她坐在闲山老人的上座，身穿紫衣，面带轻纱，眼角带笑，侧身而坐的姿势在发上宝钗链坠的晃动下更显清媚。她对灯无常笑了笑，说：“这位前辈，小女子无意冒犯，只是路过此处，刚好看到两位熟人，所以才跟过来瞧瞧热闹，却没想到遇见了前辈您。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请前辈来鄙宗一聚，沏茶漫谈？如果前辈愿意，那我就在这里等您；如若不愿，那小女子只好先行告退了。”
　　龙傲天双手抱胸，毫不顾忌地对王阳雪说：“她还真说得一副不愿意‘先行告退’的样子，真当无常叔叔是傻子吗？你说对吧，无常叔叔。”
　　“别跟我套近乎。”灯无常嘴上说着不要，但心里还是挺喜欢龙傲天这小子的。难道是因为他的名字霸气的缘故？灯无常摇了摇头，对妙清仙子做了一个手势，喊道：“快滚。”
　　妙清仙子说了一声道谢，然后就带着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闲山老人和学之道人对视了一眼，鲜有默契地尴尬起来。
　　傻猫一直静静看着不说话，却怎么也等不来期待的群架大战，他失望地长叹一声，对他们说：“你们都走吧。”
　　两人如蒙大赦，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的外表终于崩溃了。他们逃跑时的样子比妙清仙子的还要难看不少。孟鸠他们看着心里解气，都快笑疯了。
　　“平时作威作福的宗主们也有今天啊。”龙傲天叉腰远眺他们离开的方向。
　　“特别是那个闲山老头，老是欺负我们，早看他不顺眼了。”王阳雪挥了挥拳头。
　　“你们快躲到主上的头上。”灯无常站了起来，异常紧张。
　　“为什么……”
　　“嘘！”孟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两人爬上了傻猫的头上。
　　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个穿着深青色衣裳的年轻人翘着腿，沉稳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摇着扇子，另一手拿着苹果。
　　“未问尊号？”灯无常吼了一声，壮大自己的胆量和气势。
　　那人放下苹果，甩手拍合扇子，说：“这个苹果真好看。”说着他放下了腿，整理了一番衣裳，才郑重地站起来，朝着灯无常的方向拱手说：“好久不见。”
　　灯无常自觉往旁边走了几步，同时架起了作战的姿势。他知道那人是在跟傻猫打招呼，从他的语气可以得知，他和傻猫至少是同辈的，而且很相熟的样子。
　　敢和烛龙这样说话的，不是那堆被人神化的飞禽走兽，便是天门上的守门卫士，扳扳手指也数得过来。灯无常细细观察他，只见那人额点玄砂，身穿玄袍，言行沉稳、思维跳跃——综合起来看，他就是玄冥。
　　害主上功力尽失、化为石像的玄冥！
　　玄冥拱手再拜，面带笑意地问：“烛九阴，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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