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头咬一口

　　姜南回到清宁市的那天，天气糟糕透了，连绵细雨，打在人身上，湿漉漉的难受。

　　她一出高铁站就看到苏念站在人群中，被一群人拥挤着，她一脸不快，还是一样的没有耐性。
　　“苏念~”姜南大喊一声，丢下箱子就飞扑过去，一把抱住苏念：“我回来啦！”
　　苏念比她高半头，摸摸她的发顶：“欢迎回来。”

　　苏念直接开着她那辆拉风的吉普车过来的，以前姜南也喜欢这种酷帅的车，但最终买车时还是老土的选了宝马。

　　“姜南，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没在外面养小白脸。”苏念利落地打着方向盘，倒车，驶向主路段。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怎么可能养小白脸。”姜南边说话边翻出包里的镜子，刚刚淋了点雨，她想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五官明媚，她眨了眨那双大眼睛，睫毛簌簌，姜南满意地笑了。

　　居然还笑的出来，苏念怒其不争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离婚？还一毛钱没要，您可真有气节啊。”
　　姜南想了想，大概她平时掩藏的太好，导致身边的人都认为她的婚姻很幸福，即使结婚五年没有孩子，那场婚姻依旧坚不可摧。
　　但其实……
　　“念念，周怀远和我手底下的助理好了，两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的婚姻从开始就是错误，现在结束不是挺好的嘛。”姜南说话时带着三分笑意，可那笑容落在旁人眼中，自觉添加一层落寞的意思。

　　苏念一时语塞，面前的人还是当年的模样，但总有少了些飞扬的神采。

　　“你现在全部家当是多少？”苏念换了个更实际一点的话题。
　　这个话题聊起来更轻松一点，姜南骄傲地竖起三根手指。
　　苏念了然的哦了一声：“三千。”说完她自己先噗嗤笑了一下。
　　姜南调皮地打了她一下，得意的说：“三十万。”

　　比想象中多一点，苏念点点头，调侃：“行啊，小姜姜，居然会藏私房钱了，可你这好歹也是一个小豪门的少奶奶，怎么私房钱才三十万啊，怎么也应该来个三百万。”
　　苏念总是调侃周家是个小豪门，豪门够不着，小豪门还是算得上。

　　对了，苏念想起一茬：“你车呢？怎么不直接开车回来，才两小时车程。”
　　“卖了。”姜南直接说道。
　　“卖了？卖多少钱啊？”苏念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脑海中回忆她那辆车的市场价。
　　“二十五万。”姜南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底气。

　　二十五万……
　　三十万……
　　等一下

　　苏念侧头看旁边正在飞速刷手机的女人，咬着后槽牙问：“你那三十万里该不会包含这卖车的二十五万吧。”
　　姜南偏头看过去，一脸你真聪明的表情，还朝她眨眨眼。

　　这婚离得，苏念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姜南。
　　姜南怕苏念为自己难过，解释道：“你知道周家在S市也算家大业大，如果进行财产分割我就没办法迅速和周怀远离婚。”
　　苏念不由的怀疑：“你真的没有小白脸？否则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想离婚。”
　　小白脸？还真没有，姜南真诚的摇摇头：“反正目前是没有的，以后就不知道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毫无转圜余地，苏念也只好安慰她：“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虽然咱们婚姻不顺，但好在脸蛋漂亮，别难过了，待会儿姐姐请你吃大餐。”
　　姜南摸摸脸颊，笑了笑：“不枉我回来前花了五千做了一个至尊美容项目。”
　　五千！苏念幽幽地说：“待会儿那顿大餐还是富婆你请吧。”

　　苏念带姜南去的是当年两人都爱的一家日料店，菜品一如既往的新鲜。
　　姜南大快朵颐，脸上的笑容从未停过，偶尔某个间隙，她恍惚觉得今晚的笑容比她过去五年都多。

　　晚上，姜南直接住在苏念的单身公寓，两人窝在一个被窝说悄悄话。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广告，好像是感冒药的广告。

　　姜南正和苏念商量她创业的事情，见她看着电视在走神，捅了捅她腰间的痒痒肉：“这个广告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念心想，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你前男友开的制药公司研发的药而已。
　　不过，她也没说出来刺激好闺蜜。

　　苏念迅速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你要弄工作室？”
　　姜南认真的神情，点点头：“我当年大学时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工作室，然后养一只猫。撸撸猫，画画稿。”
　　苏念心想不能打击一个重拾梦想的人，尤其这人还刚离婚。
　　但忍不住还是提醒她：“南，创业有风险，而且甲方爸爸可不好伺候啊！”
　　姜南：“我知道，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她停顿了一秒，捡了个时髦的词说：“重拾初心。”
　　唐念噗嗤笑了下，没再继续泼冷水。

　　不过，开工作室的事情不急在一时，需要慢慢考量。

　　隔天一早，苏念就回公司上班，昨天她特地请假半天，今天已经一堆工作等着她。
　　姜南在苏念的小公寓呆得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混到傍晚，等苏念一起吃饭，谁知道苏念的无良老板居然让她一起出席一个饭局。姜南不想一个人吃饭，可又饿的不行，想到江小渔的幼儿园就在附近，就想和准弟媳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把礼物送给她。

　　“可爱的小渔~”
　　“姐~”
　　“晚上一起吃饭吧，姐姐请客。”
　　“惊讶jpg”
　　“去不去啊，过了今晚，姐姐可就没钱请你吃饭喽。”姜南发完觉得自己有卖萌的嫌疑，一大把年纪的卖萌，她自己就先一个激灵抖了抖。谁让准弟媳是幼儿园老师呢。

　　“去。但是，姐，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啦，要不要我和姜北也说一下呢？”
　　“不用，今晚是女孩子和女人的聚会。”
　　姜南发完就笑了。
　　“好滴哦，姐姐，你把地址发我，我下班后就过去。”
　　姜南把选好的餐厅地址发过去，然后飞速换衣服，化了个淡妆，二十分钟后，姜南就拎着包站在小区的电梯里。
　　电梯里有一面是镜面，她仔细看着里面的自己，暗笑：好像离婚后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丰富一些。

　　姜南在小区外等滴滴上打的车时，还是觉得有必要买辆低价小车，不然也太不方便。
　　她看时间充裕，便直接到江小渔所在的幼儿园，她到时正巧赶上小朋友放学，一群小萝卜头鱼贯而出，穿着统一的校服，戴着统一的卡其色小帽子，萌萌哒！
　　姜南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小可爱们，一时看花眼，尤其是有个小朋友还扑错人，抱着她的大腿喊妈妈，抬头才发现抱错了，害羞地跑开了。
　　她心都软了。

　　姜南默默站在校门口，直到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的地方归于平静，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小渔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姐，我可能要迟到一会会儿，这边有个小朋友家人还没来接。”

　　姜南给小渔打电话说：“我直接去你那儿吧。”
　　小渔软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好呀，那姐姐你把电话给门卫大叔，我和他说一下。”

　　姜南走进学校，这是一所双语国际幼儿园，校园装饰可爱，连草坪都修剪成可爱的小狮子。她七拐八拐才找到小渔的办公室。
　　幼儿园老师的办公室都充满童趣，每个老师的办公桌居然都是小动物的形状，姜南还是第一次见，新奇极了。
　　“姐，你来啦。”
　　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幼儿园老师从座位上弹起，一下跑到姜南面前。
　　每见小渔一次，姜南就感慨自己弟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次英雄救美救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女朋友，白白嫩嫩的脸蛋是她花五千保养出来的脸拍马也赶不及的。
　　五万也换不来这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啊！

　　姜南从包里取出礼物，递过去：“提前给你的结婚礼物。”
　　国外某个奢侈品的项链，装在浅蓝色的盒子里，小渔一眼就喜欢极了。
　　“谢谢姐姐。”小渔很喜欢这个未来大姑子，不仅长得漂亮，关键人还特别亲切温和，从来不摆架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小渔老师，你可以帮我打个电话给爸爸吗？”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像小乳鸽鸣叫一般可爱。
　　姜南侧头看去，就看不远处的一张儿童小椅子上坐着一个玉雪丸子般的萌娃，两颊比普通小孩还要肉一点，鼓鼓的，姜南脑海里一瞬间仿佛看到一个可爱的小柿子。
　　“好的，豆芽等一下呀”

　　小渔给豆芽小朋友的爸爸打电话。姜南就走近和小朋友玩。
　　小豆芽是个礼貌的孩子，一见姜南走近，就乖乖喊了声：“姐姐。”
　　姜南乐了，探手摸摸她的脸颊，声音又轻又柔的问她：“咦，为什么叫姐姐啊？”
　　小豆芽口齿清晰的说：“奶奶说，漂亮的阿姨都是姐姐。”
　　噗，姜南被她话里强大的逻辑逗笑了，故意逗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小豆芽聪明是像爸爸，我爸爸也很聪明。”小豆芽说完，感觉自己很棒，笑着露出一口小米牙，姜南看得心都要坏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小渔挂了电话走过来：“豆芽，你爸爸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来。”
　　小豆芽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神情，站起来欢呼了一声。
　　姜南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软软的小手：“爸爸接晚了，你生气吗？”
　　小豆芽小大人一样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爸爸忙呀。”
　　小渔抽了几张纸去厕所，临去前补充：“平时都是奶奶来的，今天是家里有事不能来。”说完，人就闪出去了。

　　姜南为了表达自己的喜爱，从包里翻出一个可爱的小兔子毛绒玩偶，只有手掌那么大。托在掌心递过去：“喜欢吗？”
　　小豆芽看到小兔子时眼睛明显亮了，用力的点头。
　　“送你啦。”姜南笑着说。
　　“真的吗？”小豆芽眼睛更亮了，像两颗圆润的明珠。她伸手去拿，快接到时又收回手。
　　姜南不明白，咦了一声。
　　“爸爸说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礼物。”小豆芽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姜南手里的小兔子，渴望极了。
　　姜南感慨女孩爸爸的严格，还真是位严父。
　　“那亲我一下，就当做你还我的礼物。”姜南提了个建议，眼里完全是哄孩子玩的笑意。
　　“姐姐，你真聪明，和我爸爸一样聪明。”
　　小豆芽一下子就被姜南征服了，姜南的形象在她心里瞬间拔高，只觉得这个姐姐好聪明啊。
　　她凑过去，吧唧一声，吻在姜南脸颊。

　　“豆芽~”
　　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一个挺拔清瘦的男人站在门外。

　　小豆芽转身，脸和小灯泡一样“蹭”一下就亮了，抱着小兔子，像小肉球一样飞扑过去：“爸爸~”
　　姜南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看向不远处那个男人，男人身形修长，英眉挺鼻，非常清隽的长相，只是眼睛看人时，带着几分忖度，给人无形的压力。
　　姜南已经尽力压制，但眼角还是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巧，虽然预料到会在某天见到苏熠，或许是在某个超市，或许是某家餐厅，或许是某条路上……她之前设想过千万种两人碰到的场面，但终究没料到会如此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姜南停留在呆滞中，苏熠已经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拎着书包，目光触及女儿手里的两颊如同高原红一样的小兔子时明显皱了皱眉头：“哪儿的小兔子？”
　　小豆芽开心地向爸爸介绍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小手一指：“那个姐姐给的，哦，不对，是我和姐姐的换的。”
　　姜南傻愣愣呆在原地，因为小豆芽口中的“姐姐”而尴尬地无地自处，她居然成了苏熠女儿的姐姐，妈妈啊！干脆来道雷劈死自己吧。

　　她在想如果苏熠和自己打招呼的话，她要不要解释一下，她并不知道这是他的女儿，但明显她想太多了。
　　苏熠朝她点了点头，萍水相浮的陌生人那种轻飘飘的点头，仿佛他们完全不认识。
　　姜南更加尴尬地放下自己刚准备抬起的手，自作多情了。

　　姜南没想到苏熠会认不出来自己，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那样，姜南咬了咬唇，转身假装翻包里的东西。耳朵却依旧竖着，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从胸臆缓缓叹了口气。

　　难道这些年自己真的被岁月搓磨成另一个人了？姜南默默的想。

　　“哦，姐姐，再见。”小豆芽突然转头，眼睛笑成小月牙，两颊的肉更嘟嘟的，活脱脱一个欢乐的小兔子。
　　姜南扯了笑和她摆手：“拜拜。”目光只敢对上小女孩那双眼睛，不敢乱看。
　　只是，她的笑还没收起，就看抱着女孩的男人腾出一只手，稍稍用力把女孩的脸掰过去，只留一个后脑勺。
　　姜南的表情瞬间僵硬，父女俩一同从她视野中消失。

　　姜南立刻从包里翻出化妆镜，仔细照了照，明明还是那张脸啊，难道真如那书上说的，自己从明珠变成死鱼眼了。她眨了眨眼，把化妆镜放进包里，其实她又何尝看不出苏熠是故意的呢。

　　曾经两人闹分手，足足两三天没有联系，苏熠一反常态也不来哄她，姜南也意识到大概是真的触到他底线，可她也是骄傲的性子，轻易不低头，两人就这么僵持。
　　就这样真的一两周没见，姜南真的以为两人结束了，咬牙坚持不去找他，直到有一天，两人无意在学校超市撞见，苏熠也是那副表情，仿佛两人真的是陌生人，他一眼都没看她，直接买东西结账。
　　后来，还是姜南结账时假装没带钱，红着脸霸占着柜台，扯着苏熠的袖子不让他走，这才和好了。

　　两人和好后，姜南免不得要秋后算账，揪着问苏熠为何当时要一副不认识她的表情，苏熠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无奈扶额的笑。

　　她记得当时苏熠一脸认真的说：“姜南，如果我们以后分手，我真的只会把你当陌生人。”
　　那时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导致在后来的日子里，姜南不敢再轻易提分手，她害怕有一天两人真的成为陌生人。

　　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变成了陌生人。

　　不过，让姜南觉得神奇的是，时隔五年，自己随便哄的小孩居然是苏熠的女儿，如今细细回忆一下，女孩的鼻子和嘴巴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偶然听S市的同学说，孩子的妈妈好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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