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公主

作者:珝琯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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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毁人亡


      燕夙情的手终于缓缓地滑落,她了解林箜,今日若不是要做出个选择,他绝不干休,燕夙情看着一旁倒在地上的珈玥,那张脸长得真的很像她,是她的宽宏仁德才让自己与夜暮苟活十八载,偷享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燕夙情怎么可能让林箜带走珈玥,带走她的女儿,恩将仇报。
      燕夙情很想告诉林箜,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可她没有办法说出口,有些事知道的多了就是危险,有些事就该随着自己的生命长埋于地下。
      她终究是缓缓地松开攥着林箜衣摆的手。
      林箜浸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过下来,他背对着燕夙情,问道:“娘,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燕夙情痴痴地问道:“你要带雪儿去哪?”
      那冰冷的好似来自幽谷的声音,强颜一笑,“不是留她吗?那就让雪儿替她去青楼吧。”
      “什么!”燕夙情大喊一声,却见林箜与芊雪早已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燕夙情若是还有理智,一定可以想到,方才不过是林箜的一时气话,可如今的她所承受的,让她哪里还有理智可寻,两个女儿受奸,二女儿受刑救出了儿子,他却便将亲妹妹卖入青楼,燕夙情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同林夜暮一起,早早的闭了眼,为何要留她独自承受,人间炼狱。
      “娘,你告诉我,我是谁,我究竟是谁?”珈玥失去理智,拼命摇晃着燕夙情本就瘦弱的身体,晃了一会儿,见燕夙情没有回答她,只是木讷地看向前方,珈玥便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燕夙情缓缓站起身,“你的母亲救过我与夜暮的命,原本稳定生活下来的我们,却发现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母亲,为了保住你的命,夜暮将你抢了回来,养在回家里。”
      “那爹的死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因为救你暴漏了隐藏多年的行踪,不得不辗转于各个城池中。改朝换代,原本以为这天下不一样了。”燕夙情冷笑一声,“他真够狠的,死了也放过我们。”燕夙情边走边说着,来到门口,跨步出了门,走回自己的房间,她的身量纤纤,如月中仙娥,通体一身白衣,飘逸灵透,只觉得轻轻一舞,便能飞回月宫。
      林箜说的没错,果然是因为自己,珈玥仰天长叹,站起身踉跄地向门外跑去。
      雨后的地面湿滑,珈玥不知摔了多少跤,才跑到林夜暮的坟前。
      月下的那一排血红而醒目的字眼“慈父林夜暮之墓”陡然出现在珈玥的面前。
      珈玥重重跪在地上,父亲往昔的慈爱,尽显与珈玥的眼前。
      三岁的小珈玥已经能跑能跳了,可总是张着两只手要林夜暮抱抱,无论此时的林夜暮在做什么,总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小珈玥抱在怀中,逗玩一会儿。
      五岁的小珈玥学写字了,林夜暮的大手总会将珈玥的小手包裹住。告诉珈玥哪里要轻,哪里要重,哪里要提,哪里要顿,林夜暮的胡子很硬,总是蹭地珈玥的耳朵痒痒的。
      七岁的小珈玥开始学悬丝舞了,刚开始的悬丝系虽然低,可小珈玥总是走不好,会摔下来,每当这个时候,林夜暮便会将小珈玥抱到自己怀里,双手搓地热热的,在珈玥的脚踝处涂药酒。
      九岁的珈玥,第一次跪在这里,慈爱的父亲化作一块冰冷的石碑,从此,再见不到他的笑,听不到他讲话。
      燕夙情没有让珈玥与芊雪见到林夜暮下葬前的样子,只是告诉她们,林夜暮偶感重病,一夜暴毙。
      怎么这么傻,母亲这样说,竟然就信了。珈玥用力捶着地面,她恨自己,她对她的父亲有多爱,就有多恨自己,倘或如此,当初倒不如同自己的生母一起,死在生父手中,还父母一片安静祥和的天。
      漆黑一片的后山之中,留着珈玥孤独的身影。
      她的泪,哭干了,天也渐渐亮了。
      “慈父林夜暮之墓”“未亡人燕夙情不孝子林箜不孝女林芊雪林珈玥。”
      当阳光照射在墓碑之上时,落款的小字熠熠发光,珈玥一把擦干脸上的泪痕,“我是林家的女儿,永远都姓林,无论亲生父母是谁,我只认林夜暮与燕夙情是我的生身父母!”
      珈玥正对着墓碑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珈玥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家小院儿,她来到燕夙情的门前,她迫不及待地要和燕夙情说,她永远都是自己的母亲,她会照顾她,陪伴她,一辈子都在她身边。
      房门反锁着,珈玥用力推了推,只是前后晃了晃,并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珈玥喊道:“娘,你开开门,玥儿有话要跟你说。”
      珈玥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燕夙情并没有回应,她便又是拍门又是大喊道:“娘,你开开门啊,我是玥儿!”
      珈玥的动静着实闹得不小,引得街坊四邻都走了出来。
      欧阳婆婆远远地问道:“小珍珠,你怎么了?”
      “我娘把门反锁住了,我推不开!我叫她,她也不理我。”珈玥说道。
      这一句话落在年过六旬的欧阳婆婆耳朵里,只觉得心头一震,暗叫不好,转头瞧见王二勇正要下地去,便唤住,“二勇子,你快去,去把林家的门给撞开,晚了就来不及了。”欧阳婆婆说着,不住地拍腿,拄着拐杖跟着也来到珈玥的跟前。
      “好孩子,你跟婆婆来后面点儿,让二勇给你撞开门。”欧阳婆婆拉着珈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王二勇是个腿上有力气的,一脚下去,整个门板都掀开了。
      空旷的房间中,高悬着一双女人的脚,走进看去,可不是珈玥的母亲燕夙情又是谁。
      “娘!”这一声,肝肠寸断。
      周围聚集的人,有的跑去给杨大山送信儿去了,有的赶忙跑进房里,七手八脚的将燕夙情抱了下来。
      珈玥只一心想着跑到燕夙情的旁边,手臂却被欧阳婆婆紧紧拽着,“好孩子,先别过去,听婆婆说,你还太小,吊死的人,都不大好看,留在婆婆这里,等等。”
      母亲死了哪有不让孩子去看的,欧阳婆婆并不是老糊涂了,她知道,跑进去见到了,珈玥就不知得成什么样子,当门立户的,她等的当然是杨大山了。
      可珈玥哪里能等,她转过身一把拉开欧阳婆婆的手,大步跑进房门。
      见到燕夙情的那一刻,竟然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珈玥只觉得双腿软如棉絮,头脑眩晕,眼前一黑,昏倒在燕夙情的身上。
      “快扶起来,快扶起来啊!”欧阳婆婆赶着进了门,见到这情形大喊起来,“一个姑娘家本来阴气就重,还这么趴在死人身上,怎么得了,你们快给扶到床上去啊!”欧阳婆婆着急的喊叫着,大家便又手忙脚乱的将珈玥扶到床上躺下。
      家里有孩子怕沾上了,自然不伸手,只在外面瞧着,年轻的大小伙子们什么都不怕,便并了两张桌子,将燕夙情移了上去。
      这时,便听见一群人簇拥着走进院里,起头跑进来的,便是杨大山。
      “大娘!”杨大山的一身喜服显得格外不合时宜,新婚前的头一晚,按规矩是不能见面的,因此杨大山昨夜并没有来林家看看,今日一早,他便早早起身,洗了把脸,工工整整的将大红喜服穿在身上,只等着良辰一到,就去林家接新娘子,谁知,时辰还没等到,前去报信的人却到了。
      他那时只顾着着急,哪里还留意身上穿了什么,便跟着赶来了,一进院门就瞧见一大群人聚集在这里,就知道不好,再进门便看见燕夙情躺在房中,面色铁青,双目暴突,舌头伸的有一尺长。
      杨大山顿时愣住了,原本的喜事变成丧事,红事变成白事,经历过风雨的林大娘,当初芊雪与珈玥双双受辱之时都能坚强的挺了过来,为什么却在今天突如其来,不明不白的就去了。
      “大山啊,你可来了,快来看看吧,林家的天塌了!”欧阳婆婆一见杨大山,便止不住向他诉说这今早起来发生的一切,她是真的着急了,她本就心疼珈玥,如今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在这里又无亲戚可依,彻底成了孤儿。
      杨大山伸出手去想要抚闭燕夙情的双目,她的眼睛至今还是睁着的,怎能落下个死不瞑目。
      大娘,您安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芊雪和珈玥的!杨大山的心底暗暗地道出这一番话,他虽不知燕夙情究竟为何一夜之间,寻了短见,他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他知道,燕夙情不放心的,就是她的两个女儿。
      他的手还未碰到燕夙情的双目,便见猩红色的衣袖格外刺目,杨大山收回手来,一把便将外衣扯下,只穿着里面白色棉麻制成的内衣,又在衣角上扯了一条,系在头上,双膝跪地,“大娘,今日虽未与芊雪拜堂,但披麻戴孝,我杨大山就是您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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