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花识

　　银离脚尖轻点，突然听见车内又说，“算了，回来！”

　　银离回首望了一眼，制止住心中的困惑，闪身消失。

　　车内有一瞬的安静。

　　“若是我从此为你袖手，你可愿意为我停留？”叶司儒呢喃出声，一个轻轻的吻便落在了花识嫩白的额头上。

　　花识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可是碍于酒精的作用，她听到了也很快的忘记。
　　袖手，袖手……当花识回忆起过去的今天，她始终弄不明白的这一点也在记忆打开的一瞬间排山倒海。

　　袖手，藏手于袖，儒儒也是想过要和她在一起，就算面对的是千难万险。可是……儒儒……你又为何不等我一等？

　　悲伤的情绪就连偌大的马车也掩盖不住，一点点的四溢。

　　屋外残阳如血，车内悲伤四溢，而这一天，注定会成为两人命运的转折点。

　　**

　　翌日，当花识从宿醉中爬起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头疼欲裂，她死命的摇晃着脑袋，嘴中喊着，“儒儒呢？我要儒儒！”从前她喝醉了，一醒来，儒儒就会在身边望闻问切，而她享受的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花识巴眨着眼睛四处张望着，疑惑道，“儒儒呢？”

　　身侧跟随的小丫鬟说道，“公子他不在。”

　　“那他人呢？”花识问她。

　　小丫鬟一副苦恼的样子，“奴婢……也不知道。”

　　花识想了想，莫不是那些个姐姐妹妹们又来当骚狐狸了？几番思来想去，唯独这个答案让她确定！

　　花识从被窝里爬出，一双晶莹剔透的小脚就这般踩在了冰凉的地上。

　　小丫鬟吓了一跳，这个样子若是让公子看到了她一定会受罚的！想到这里，连忙凑上前去拦住，焦急道，“小姐你快回被窝去，这样会着凉的！”

　　花识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不！我要去找儒儒！”

　　“小姐……”小丫鬟为难了，但是手上却又不肯放。

　　拉锯战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花识恶狠狠的盯着她，一个猫腰打算从她的手下逃出去，哪料小丫鬟担心自己的命已经狠了心，张手就来拦，力道没控制得住就这么撞在了花识的脖子上，坚硬的指甲在雪白的上划出一道血痕，花识吃痛之下，下意识的张起手朝她拍去。

　　小丫鬟因为伤到了主子心中惊恐连连，现在无论花识如何责罚她自然都不会逃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整间屋子内。

　　与此同时，门外一阵快跑声传来，一个人影站在房门前喊道，“小姐，公子让您去用餐……”他抬起头，顿时见愣住了。

　　小丫鬟脸上红肿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身侧一片桌倒杯摔的狼藉场面，而他的小姐却怒气勃/发的盯着。

　　他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看向身后的人影，用眼神示意着。

　　花识捂着脖子怒视着跪倒在地的小丫鬟，忽然听见有人喊，不耐的看过去，直到那一片雪白的衣摆出现在视野中。

　　花识脸上的怒气瞬间被笑容取代，“儒儒，你来了。”说完就要跑过去抱他。

　　叶司儒站在门边，一扫屋内的场景，心中顿时抽痛，花识的乖戾原来都是他造成的……现在不仅连她的身会污染，连心也会腐蚀吗？

　　一见儒儒和平常不一样的气息，花识心中开始不安，脚步停止，在原地踌躇不安，“儒儒？”

　　“叶府是名门贵族，你身为宰相的女儿却如此刁蛮任性，随手伤人！”叶司儒眼中冷意侵蚀，丝毫没有往日的温和，这让初次次见到的花识心惊肉跳。

　　“儒……儒？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做错了吗？”花识干笑着，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往日别人说叶花识如何野蛮我还不信，可是现在看到你做错也依然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才知道你是这般无礼！”

　　看着他甩袖离开，满脸的冷意，花识呆愣在原地，捂着的手慢慢放开，那一处指甲所印下的血痕刺眼夺目，很疼，可是却抵不过心中的痛。

　　小丫鬟哆嗦的跪在地上，不安的望着主子，开口道，“小姐？”

　　“滚！”

　　“给我滚！”

　　“滚啊！”

　　“都滚！”

　　余光瞟到小丫鬟踉跄的身影，花识怔怔，视线盯在房门上久久无法转动，直到眼中下了雨，一滴一滴的落下。她才知道，原来哭也是可以是为了委屈。

　　午餐，花识自然没有吃，娘亲有来劝，爹爹有来劝，疼爱她的厨娘也有来劝，但唯独……没有她满心期待的……儒儒。

　　叶司儒的房门前，花识伫立，“儒儒……讨厌我了吗？”

　　房中沉默。

　　“儒儒……不喜欢我了吗？”

　　房中沉默。

　　“儒儒……南广寺的桃花被我带回来了一株，你要看吗？”

　　房中传来的是一声书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恢复了一室的沉默。

　　眼神明明灭灭间，花识又开口道，“那天的事……我错了，你想听吗？”

　　房中依旧沉默。

　　花识视线空洞的放在房门上，半响，“好，我知道了，儒儒好好休息，我就先回房了。”

　　一行清泪滑下，微风吹过，不止面冷，心间更冷。

　　晚饭的餐桌上，花识紧紧的盯着叶司儒，眼神炽热的恨不得将他吃到肚子里去。一天了！她和儒儒居然一天都没有见面！

　　叶荀看到花识脖子上围着的那一圈纱布，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是被刮伤的都流血了，非常痛，你要看吗？”话，脱口而出，却不知对着何人。

　　叶荀，“快过来，让我瞧瞧。”

　　花识坐在原地不动，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叶司儒低垂的眼，那丝毫没有所动的表情，脸上浮出一丝苦笑，“爹爹，我……不碍事的。”最终，她依旧没有说出狠话，因为这会伤害到你。

　　呐~儒儒，这份心意就是喜欢吗？原来我也懂得什么叫爱了。

　　叶荀看了一眼不同寻常的两人，朝着妻子望去，用眼神询问着这两人是怎么了？

　　向文洁无奈的摇了摇头。

　　“花识怎么了？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啊？”叶荀扯出一个笑脸问着，哪知得到的却是花识冷着的小脸。

　　叶荀夫妇两只能面面相觑，平日里多热闹的小丫头，今天居然这么反常，看来也只有一个人能牵动她了……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叶司儒，叶荀叹了口气。

　　晚餐的气氛是僵滞的，花识没吃两口便起身离去，而叶司儒却被叶荀叫到了书房内。

　　叶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无事。”

　　“你当我瞎子吗？”

　　“儒不敢。”

　　叶荀叹了口气，“哎，花识喜欢你，这我知道，我看你也不是讨厌她的样子，为什么从南广寺回来了就变成这样？”说到这里，叶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将信将疑的开口道，“我听说桃花林那天，一念大师出现了？难道……”

　　叶司儒眼中深沉一片，片刻，“不是！有缘人另有其人。”

　　就连叶司儒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撒谎，或许只是在为他和花识的未来争取一份可能。

　　春寒料峭，春季的夜晚很凉，叶司儒从书房出来后便朝着自己的屋内走去，忽然一阵异香传来，房中烛光点点，偶有烛芯爆裂的声音，叶司儒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什么。

　　身后一道暗影出现，叶司儒立刻出声道，“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靠近房门半步！”

　　银离见他神色凝重，立刻闪身消失。

　　叶司儒迈着步伐朝着屋内走去，屏风后一个木桶的轮廓透着烛光显影。

　　叶司儒越过屏风看向那侧头酣睡的花识，呼吸在顷刻间紊乱，他的丫头长大了，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发育的很好，高挑健美的身材，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尽管稚嫩，但已初见芳华。

　　叶司儒走到近处，看着她的睡颜，那眼下的一片青黑让他心痛。

　　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如此亲近，现如今我煞气缠身再也无法靠近你，随时担心你会殒命，到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

　　承认吧叶司儒，你在害怕！害怕到几欲癫狂！

　　水越来越冷，让花识白嫩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悠悠转醒之际，眼前一道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迷糊的思绪瞬间消散。

　　“儒儒！”花识高兴的喊着，猛地从水中站起。那一片光滑嫩白让叶司儒瞳孔猛然紧缩，他连忙背过身去，“荒唐！”

　　花识越过木桶，从他身后拥住，脸颊轻轻的蹭着他宽大的背，嬉笑着，“儒儒害羞了。”

　　腰间一片细致的白在眼中留下痕迹，叶司儒的脸上绯红如霞，嘴上却是生硬，“一个女儿家居然如此不知羞耻！我往日是这么教你的吗？”说完，扯下屏风上的衣服朝她身上披去。

　　花识怔愣在原地，“羞耻？儒儒……你嫌弃我？以前我们可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你怎么可以？”

　　“穿好衣服你就离开吧……”

　　花识久久不说话，忽道，“不！你冷落我一天，只是为了我伤了丫鬟吗？今日我就要住在这里和你同塌而眠！”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咋响。

　　花识被扇的撇过了头，眼神空洞的望着那一角，手上无力，衣服从手心上滑落，坠地。

　　银离站在树上遥遥的望着门处，听到这一声脆响，心中陡然一惊。

　　“荒唐！你我乃是兄妹，如此之事绝无可能！出去吧！”

　　花识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眼神灼灼的望着他，“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儒儒是讨厌我的，我一定不信！因为儒儒爱我！”

　　说完这一句话，花识捡起地上的衣服，简单的穿着一番，便离开了屋子。

　　直到过了很久月从正中划向西，叶司儒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眼中有着震惊。

　　**

　　次日，清晨。

　　鸟儿在院中啼鸣，叶司儒正在练功，忽然听见一阵剑鸣破空声，朝着方向走去，花识的身影骤然闯进视线中。

　　叶司儒微微一愣，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用功了？平时不到日上三竿是绝对起不来的。

　　花识的每一招都舞的淋漓尽致，庞大的招式则犹如蛟龙出海，细柔的招式则犹如秋雨缠绵。

　　院中的两个人都不知彼此的心意，一个拼了命的练剑只为了让对方看到自己心意；而另一个则是拼了命的掩藏心思，只为让对方远离自己，不受煞气折损。

　　一个欲近，一个欲退，两厢你追我赶，终于直到有一日，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片爆发中的沉默。

　　叶舞颖，花识叔父的女儿，她的姐姐，但是第一眼下去花识就不喜欢她，因为她的眼中散发着赤/果果嘲讽和鄙夷。

　　“哼，一个女儿家整天舞刀弄剑，怕是嫌面皮子太厚燥得慌吧。”她望着正在练剑的花识，讽刺道。

　　花识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无视。

　　叶舞颖发现得不到回应，心中顿时气结，“没有知识的女人真是可悲，居然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难怪这几日叶哥哥都不理你了。”

　　自冷落之日起花识就一直很冷静，但是叶司儒三个字随时都可以让她不冷静，“我记得你十岁的时候来过一次吧？”花识收起剑，看向她。

　　叶舞颖眉眼一敛，警惕的看着她说道，“是有如何？”

　　“当初我年幼稍显风华，便敌得过你们百般搔首弄姿；现在他日日夜夜和我在一起，看惯了我的国色天姿，就算扔再多你们这样的垃圾，也不过只是一堆垃圾堆，瞄一眼都觉得脏！”花识回的滴水不漏。

　　叶舞颖一张俏脸顿时红的像是快要滴出血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花识，一张红唇张张合合了许久就是憋不出半个字，到最后只能说出许多个‘你’来表达内心的愤怒，走时更是撂了一句配角时常用的话‘你给我等着瞧。’

　　实在是可笑！

　　花识冷眼望着她的背影，启唇道，“配角就应该是配角的命，妄想一蹴而就，简直就是送到我面前来找揍！”

　　暗中的银离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讶异万分，在主子的身边呆的久了，竟然没有发现小姐还有如此强势的一面！刚才的说辞实在是……太强大！太精辟了！让他五体投地啊……

　　用餐的时候，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爹和叔父坐于上座，娘亲坐在爹的左手边，依次之下便是叶司儒、叶舞颖……和她自己。

　　花识狠狠的瞪视着身侧的叶舞颖，想起刚才的一幕，直到现在肺腑中还一片灼烧：
　　“爹，女儿许久见不到表哥，想和他坐在一起，您不会介意吧。”叶舞颖拉着爹爹的衣袖，讨好的望着他。

　　叶锦一愣，望了一眼淡漠的叶司儒，又看了一眼朝气蓬勃的她，无奈的笑了，对着一边的叶荀说道，“女大不中留啊！既然想那你便去吧！”

　　花识后一步到来，却偏偏让她瞧见了这么一幕，心里嫉妒的已经快要发了狂，眼见她坐在儒儒的身边，贝齿轻咬，那是她的座位！正巧，叶舞颖也朝她瞧了过来，视线相撞，她眼中的愤怒嫉妒与对方的得意嘲笑形成了对比，隔空电闪雷鸣。

　　叶荀和叶锦低声的交谈着什么花识听不见，她撇过隔着叶舞颖看着那一片月牙白，苦楚在心间徘徊。

　　他和她到底是怎么了？

　　忽然视线被一只手掌阻隔了，花识眉间轻敛却不打算多计较，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视线下滑，脑中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房间很安静，以至于椅子被拉扯倒地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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