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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谁为伯仁
“王伯，麻烦你停车！”见到盖聂向她暗示，盖毓连声唤道。
“吁……”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二人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盖聂抱拳，盖毓躬身行礼：“多谢王伯的恩情，我们兄妹二人在此别过。”
王头儿四下张望，狐疑地望着他们：“姑娘，这附近都没有人家，你们……”
“多谢王伯关心，”盖毓打断他的话，“您不是还要赶着回家吗？”
“是啊，那你们路上小心，后会有期。”说完扬起马鞭，准备离去。
“等一下，”女子倏然想起一件事情，叫住正要离去的人。
“怎么了？”
“王伯，你到下一个路口时把马车弃掉，这里的钱足够你买一辆新的马车了。”她从袖袋中拿出一些秦半两，递到王头儿的手上。王头儿面上疑惑，迟迟不肯接钱：“这好好的马车，为什么要弃掉？”
“不要管那么多了，总之相信我，一定要将马车弃掉！”盖毓斩钉截铁地叮嘱着，把钱塞到他的手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妹还是心善。”走到密林深处，盖聂忽然叹道。
“是吗？”盖毓自嘲地笑着，“我若真是心善，就不会利用他的马车躲避追踪，让他置身险地，也不会让那群秦兵进入迷林和狼群之中。”
“你没有错。”
“好在计划很顺利，那两位乡邻的家恰巧在迷林之后，也省得我多找一次借口下车制造痕迹，”她轻叹一声，望向盖聂，“倒是阿兄辛苦了。”
“不过换两块牌子，搬几块石头，小妹，你是如何得知迷林和狼群的？”
“我在你书房里看过一次咸阳周围的地形图……”盖毓咳了几声。
“原来如此。”盖聂点点头，“穿过林子便到乌镇了。”盖聂握住盖毓的手，用内力帮她舒缓痛楚。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盖毓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这几年一直养着，她原以为好得差不多了，谁知一遇严寒就又变成这样。
她轻蹙娥眉，仔仔细细地想着计划有没有漏洞，盖聂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心计策不成功？”
“是啊，”盖毓垂着眸子，“原本最善于追踪的是影密卫，作为嬴政的亲卫队，用来追捕我们似乎有点大材小用。况且嬴政显然不想用他们，否则我们还在咸阳城时就该派他们负责。可是嬴政却派了蒙恬，而蒙恬搜查多日却无果，嬴政必定气恼。
“蒙恬对帝国十分忠心，必定主动请缨来追踪我们。他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是攻下六国时主要军功都是王翦将军父子和李信将军，还有他的祖父和父亲。他本身也只有攻打齐国的功劳。
“他没有太多机会领兵，他的军事才能我也没什么机会了解。
“他祖父和父亲都过世了，有了祖辈的荫封。如今天下平定，没有战事，年轻的将领无法立功，蒙家也只有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正因如此，这些年他都在外面，对咸阳周围的情况反而不了解，不然我们也没有可乘之机。
“听说他胞弟蒙毅与影密卫首领章邯关系很好，他与章邯的关系虽不如蒙毅，但估计也不会差，若是从影密卫那儿学到些追踪的技巧，对我们相当不利。”
“不错，”盖聂赞同着盖毓的说法，“蒙恬此人，不能小觑。”
“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之前的计策蒙恬未必会上当，但以他斩草除根的性格，必定会留下人马去追踪有痕迹的林子，就能为我们去乌镇赢得时间。如今我们要加快步伐了。”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来到小镇上。
咸阳闭城几日，通缉令还没有到此处，若他们躲躲藏藏，反而形迹可疑。这里的人们不常外出，驿站显得有些冷清。
几个乞丐懒洋洋地靠在墙角边晒着太阳，大门旁卖燕脂的老妪正奋力地吆喝着。趁着盖聂去买马车的时间，盖毓走到摊铺前，拣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问道：“老妪，这盒怎么卖？”
“姝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燕脂了，颜色很适合你们的。”老妪咧着嘴角，眼角皱纹如柳枝般柔和，伸出了三根手指。
“哦，是吗？”女子低垂螓首，掀开盒盖，瞧着里面的燕脂，厚实的围巾遮住脸颊，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问道，“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摆摊，真是辛苦了，每日要摆多久？”
“哎，没法子啊，我家在城东，可城西生意好，”老妪长叹一声，“每日辰时出门，酉末才能回去。”
“老妪既然是这镇上的人，就该知道去西林怎么走吧。”盖毓复又问道。
“西林？哎呦，那地方可偏僻了，骑马要一个时辰，姝子要一个人去？”
“不是，和我长兄一起。”
“哦，从这里往南十里便看到一条小道，穿过去再往西走十里就到了！”
“多谢老妪。”盖毓放下三枚秦半两，便转身离去。
盖毓刚刚想进去找盖聂，却忽然听到驿站中有人在赔礼道歉。走进一看，原来是驿站的老板。原本好好的马车，不知怎么左轮上裂了一条缝隙，虽然不影响马车行走，但总是不好。
面前的两匹骏马高昂着头颅，盖毓摸摸马儿的鬃毛，没想到驿站虽然冷清，马匹倒是不错。盖聂只是默不作声，而她也不想为难这人，给了钱便上路了。
*********
“什么鬼地方，连只兔子都没有？”周副将恨恨地叫骂着，迈着冻得麻木的双腿朝前走着。渴了就只能抓一把雪放进嘴里，融雪让地上掉落的木枝根本无法生火。
困在林子里已经一天一夜，周围不见一户人家，援救的人也不见踪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今他只能期盼着蒙恬快点来营救他们，而在此之前，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逃出一条生路。
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路仿佛越走越长，所有人的腿脚都渐渐无力，如今走一步比往常走十步更为费劲，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大家又冷又饿，身边的兄弟有好几个都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再这样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另一边的情况当然更糟。
狼，虽然不是天底下最凶猛庞大的动物，但却是最难缠的家伙。更何况饿了一整个冬天，忽然有了如此美餐，自然不会放过。面前灰色矫健的身躯，勾勒出它们的贪婪和凶残，碧绿的眼中闪着幽光，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白森森的让众人胆寒。
生不着火，无法驱赶狼群，徐副将就命令部下杀掉它们，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狼群的同仇敌忾，杀它一员，可以追踪千里杀掉对方，不死不休。而如今的他们已深入密林，想要脱身只怕是妄想。
不过沿路追踪的那队骑兵却是有了成果，车辙印的尽头正是王家村。
当蒙恬带队一路飞奔到镇上之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明月高悬，追踪了一整日的兵士脸上显出些许疲惫之色。
为避免被盖聂发现，他叫部下隐蔽行踪，自己只带着两三人来到驿站外。他知道盖聂二人若是来到镇上，想要加快步伐的方法便是到这里来。
远远地瞧见门口有几个乞丐，便将他们带到小巷中盘问起来，得知的确有一男一女在驿站买过马车，而且马车车轮还有裂缝，这一整日中也只有他们买了马车。
“你说的可是实情？”
“绝对是实情，将军。”一个乞丐不住地点头，“不信，您可以去问卖燕脂的老妪！”蒙恬点点头，悄声吩咐部下了几句，那人便离开了。
“你可以走了。”说完便步向驿站旁的摊铺。
乞丐见蒙恬走了，都暗自舒了一口气，其中一个乞丐望了望四周问道：“阿三呢？”
“不知道，刚刚说去解手，老半天了。”
“哼，那小子精得很，肯定是要到什么好东西自己吃独食了！”
“我看是见到我们被将军带走，吓得跑了吧！”众乞丐一片嗤笑。
蒙恬耳力过人，自然是听见了乞丐们的对话，只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别的事情。
“老妪，”蒙恬抱拳有礼道：“您可见过一男一女在驿站买马车？”
“哎呦，当然记得，那位姝子还从我这里买了一盒最好的燕脂呢。”正在收拾摊铺的老妪停下手中的活计热心地答道。
“那他们有说去哪里吗？”
“哦，我想起来了，”老妪思索片刻，“她问我西林怎么走，应该就是去西林了。”老妪告知蒙恬西林的具体方向之后，那个刚刚被派出去的兵士回来了。
“将军，”那人小声报告道，“末将带人在城中查看，发现城中到处都有那辆马车的痕迹，不过最后却是出城去了。”
蒙恬颌首，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心中已然知晓他们的意图。只觉得他们还有闲情逸致去买燕脂，果然是放松了警惕。只会玩之前同样的把戏，想要兜圈子蒙骗他。
夜色弥漫，乌云遮蔽了星月的光亮，阴森森地有些可怖。
蒙恬带人沿着有车轮裂缝痕迹的车辙印追去。虽然痕迹被人清理过，想要刻意隐藏，却还是逃不过他的双眼。一路上蒙恬不敢点起火把，也不敢追得太紧，除了怕被盖聂发现之外，他还有自己的盘算。
李斯提醒他盖聂师出鬼谷，可是除了鬼谷弟子外却无人知道鬼谷所在，这对帝国极为不利。这次盖聂出逃，除了回鬼谷外别无选择，他若是能找到鬼谷所在，便可以为嬴政分忧。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可是马车上点着火把，远远可以看到一点光亮，不会跟丢。
蒙恬小心翼翼地与马车保持着距离，怎料快入林中之时，马车忽然加速，一下子蹿了进去。他也立刻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林中一片漆黑，摸不清方向，众人只能沿着前方马车上光亮追去。蒙恬暗暗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在何处。他让一队兵士朝前追赶，自己则放慢了速度跟在后面。
“啊！”一声凄厉地惨叫和马匹的嘶鸣从前方传来，众人一阵惊愕，可是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根本不见一个人影。
有人发现了同伴的失踪，连声喊道：“小徐？小徐？小……啊！”又是一声惨叫，刚刚寻人的兵士也不见了踪迹。接二连三地惨叫与马匹的嘶鸣声让众人毛骨悚然。
蒙恬连声下令：“所有人都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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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燕脂不是错别字，或称为焉支或燕支，一说胭脂起于自商纣时期，是燕地妇女采用红蓝花叶汁凝结为脂而成，因为是燕国所产得名。另一说为原产于中国西北匈奴地区的焉支山，匈奴贵族妇女常以“阏氏”妆饰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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