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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有美人兮
“姑娘不要见怪，少君一见到你就非常喜欢，即使见到你脸上的疤痕也未减半分，”徐贺顿了顿，“所以我希望你能嫁给他，他从未喜欢过别的姑娘，只对你一见钟情。”
“我，我要与兄长商议一番……”盖毓只觉得这个徐贺在无理取闹，但也不敢立刻拒绝，怕惹恼了他。
徐贺的神情却突然阴鸷下来，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同不同意，你都要嫁给少君。只要你和少君欢好，他的病就能好。”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能有什么能耐？和他……他就能好？”眸中闪着不可置信，只觉得男子真是越说越离谱。
“信不信由你，”徐贺冷冷扔下一句，“想见你兄长的话就跟我来。”语罢走出了房门。
盖毓跟上他的步伐，这山寨比她想象中的大很多，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应该是待客大厅的地方。
大厅坐北朝南，靠近北墙的正中央是一座盖着老虎皮的高台，上面躺着一个俏丽妩媚的女子，领子低的勉强遮住胸部，樱红色的裙裾高高开叉，露出雪白的大腿，一手执着鞭子，一手拿一颗樱桃放进嫣红的唇瓣，周围有两个年轻的瘦弱男子，一个给她捶腿，一个给她揉肩。
那女子见到二人到来，挥手让那两名男子退下：“二叔，这位就是张姑娘吧。”声音尖锐刺耳。
“这位就是我们的寨主。”徐贺神色恭敬地介绍着。这寨主，竟然是个女子？盖毓心中奇怪，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躬身施礼道：“见过寨主。”
“别客气，你既是我的小姑子，又是我弟妹，都是一家人。”女子抚了抚鬓发，眸中滑过一抹神采。
盖毓闻言，蓦地愣住，张良要娶这个寨主？
她自然是不会嫁的，但思及张良要娶寨主，盖毓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不过在弄清情况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惹怒他们的。
“我可以见我兄长吗？”盖毓开口问询道。
“当然可以。”那女子拍了两下掌，张良便被两个男子带了进来。张良看到盖毓，微微一怔，那
上面的女子连忙从高台上跑下，肉麻地喊道：“美人，你来啦！”
尽管此刻情况危急，稍有不慎他们可能性命不保，可是她为何想笑呢？
美人？
虽然美人一开始的确是形容男子，她眼前的张良也的确是俊逸出尘，可是那女子的语气分明是像在唤后宫的夫人。
张良面上只有淡漠和疏离，眸中隐隐藏着一缕寒光：“李寨主。”
“不是说了，不要喊人家寨主，要喊人家大宝嘛！”那位寨主摇着张良的胳膊，娇嗔道。
这寨主全名李大宝，年方二十。她玩心甚重，只是让山寨中的山贼四处替她搜寻貌美的男子。若是讨得她欢心的，她会多玩几日，若是她厌恶了，就让他们做仆从，或是送给山寨中的山贼。
张良只是抽出自己的胳膊，漠然视之：“寨主请自重。”盖毓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暗暗佩服张良的定力。
“美人，再过半个月你和人家就要成亲了，人家才不要自重呢！”女子嘟着唇，一脸委屈。
张良只是沉默不语。
“张琦，你娶了寨主之后，你妹妹就要嫁给少君了，这可是你们的福分！”在一旁的徐贺冷哼一声。
听到盖毓要嫁给别人，张良面上一愣，望了盖毓一眼。他们困在山寨，他又功力尽失。即使想逃，光这个徐贺就不好对付，只能虚与委蛇，找机会脱身。
盖毓暗自思忖，张良应该是化名张琦，他毕竟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山寨之人也许不知，但徐贺可能知道，能随身带着让人武功尽失之药的人，绝非普通人。想要从山寨逃脱非常困难，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思及此处，盖毓走到张良身边，朝他使了个眼色：“阿兄，其实这山寨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就留下来吧。”
张良点点头，知道二人想法一致。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山寨要办喜事，寨主就等着当新妇吧。”徐贺说道。
“谢谢二叔！”女子娇媚地笑着，拉起张良的胳膊，“美人，我们走吧。”
盖毓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就是张良离去时，凝望她的眼神。
窗外霞光满天，眼看就要有一轮明月升起。盖毓被囚禁在之前她醒来的房间中，虽然不够高雅，却算得上奢侈。她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芳草斜阳，难道她与张良真的毫无生机了吗？
*********
咸阳城内。
“听说了吗？陛下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卖茶的老汉正和自己的客人闲聊。
“真的吗？”客人有些疑惑，却又恍然大悟似的，“莫不是陛下看上什么女子，夜夜春宵……”
“什么呀？你可别瞎说，”卖茶的老汉摇摇头，“陛下好像得了什么隐疾？”
“隐疾？”客人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什么隐疾？”
“好像是全身痒得厉害，侍医们也都束手无策，有几个都被拖出去斩首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侄孙的表姐夫的弟弟在宫里当差，他知道啊！”
“原来如此，”客人点点头，“不过陛下最近脾气暴躁得很，前几天不就有个将军，本来好像是进献了什么东西，结果陛下大怒，就诛了他九族，连他手底下的兵士也无一幸免。”
“唉，是啊，不仅黔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连当官的都是如此。”
*********
“你们这半个月过得真不容易。”盗跖撇撇嘴，又不怀好意地望着张良和盖毓。张良瞥了一眼盖毓，眸光如脉脉秋水，将她凝锁在眼底。盖毓低头避开他的视线，面上泛着薄薄的绯红之色。
众人围坐在一起，听着他们二人叙述这半个月在山寨的经历。
“听你们所说，徐贺此人绝对不简单，怎会甘愿屈居山寨？”徐夫子问道。
“据说他当初掉下山崖，被老寨主所救。不仅帮他治伤，还以礼相待，跟他结拜为兄弟，他心中感激，便留了下来，”张良解释道，“后来老寨主过世，临终托孤，徐贺就忠人之事，明里是老寨主的一双儿女主事，暗地里都是他在操持。”
“徐贺？”班大师动了动机关手，似乎想到了什么，“此人大概多少岁？”
“五十多岁吧。”盖毓答道。
“嗯，应该是了，”班大师捋了捋胡须，“你们可曾听过鬼才神医？”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而徐夫子却似有所悟：“难道……”
“正是，”班大师微微颌首，“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应该算是蓉姑娘的师伯。
“三十年前，徐贺也是名噪一时的神医。幼年时就在医术上极具天赋，比师妹念端聪慧百倍，是他们师父的得意弟子。可是此人与正常医者不同，救人之时总会用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明明看似不可能，却偏偏又被他治好，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鬼才神医’。
“他研究药理，经常想做出不同寻常的药。想要一种药让人吃了之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受伤，能够延年益寿，甚至是不死……
“他对医术的痴迷也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甚至拿活人做实验。他的师父已经三番四次警告他，只是对他太过偏爱，不忍过于苛责。他却不知悔改，偷取师门禁书，被他的师父挑断手筋，逐出师门。”
听完班大师的叙述，雪女也回忆起来：“蓉姐姐也曾跟我说过，她的师父和师伯幼年时关系很好，临终最遗憾的就是未能再见自己师兄一面。”
“也许真的是他，时间上也吻合，”张良赞同道，“我知道山寨不远处有他的一间药庐，他每日都会过去，那里有专门的地方给他种植药草。”
“我想起来了！”盖毓忽然灵光一现，对盖聂道，“阿兄，我以前在念端师父那里养病时，见过徐贺！之前我就觉得他眼熟，没想到是蓉姐姐的师伯。”
“不错，我们的确见过他。”一直未有言语的盖聂终于开了口，“那日，徐贺一见到小妹，就说要将她带走做研究，我将他击败，他便落荒而逃。”
“我想徐贺应该认出了毓儿，他跟我说过，他知道毓儿不是我妹妹。”张良的心中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小妹，若是再碰见此人，你一定要小心。”盖聂嘱咐道。
“知道了。”盖毓应着，她总觉得徐贺的目的并不单纯。
大家劳累了一天，明日又要赶路，便各自回到了休息处。
盖毓回到马车，正准备休息，便看见有人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原来是雪女。初到机关城之时，盖毓就住在雪女的隔壁，以当时高渐离对盖聂的怀疑，这么做的目的明显是为了监视。至于雪女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只是也不敢尽信，毕竟雪女还是会站在高渐离那一边的。
“雪姐姐。”盖毓唤道。
雪女坐在她身边，扶着鬓发，眸光轻转：“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盖毓不明所以。
“自然是这几天的事情。”
“刚刚不是都说完了吗？”
“可别想瞒我，我可是过来人。”雪女了然道，“你喜不喜欢张良？”
“啊？我……”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盖毓有些不知所措。见盖毓一脸茫然，雪女搂着她的肩膀：“那张良喜欢你你知道吗？”
盖毓只是沉默不语。
“我都有点同情他了，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却还在犹疑不定。”雪女摇摇头，“他对你怎么样，你当真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感情这东西，最怕猜忌和不信任。我与小高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之前就是对他猜忌，而差点错失。”
“毓儿，你有没有考虑过巨子临终的嘱托？”
“让我担任墨家统领？”
“正是，”雪女点点头，“毓儿智谋过人，绝对能胜任墨家统领。更何况墨家统领的身份，与儒家三当家更为相配。”
听完雪女的话，盖毓瞬间知道了她的意图，面色冷凝了下来。
“雪姐姐，我是道家弟子，实在无法再担任墨家统领，”顿了顿，“我乏了，雪姐姐请回吧。”
雪女微微一愣，知道这是盖毓拒绝了她的提议，只能悻悻地走出马车。
盖毓拿出之前张良给她的木盒，指尖摩挲着上面浮刻着的幽雅兰草，眸中的寒意散去，氤氲起几丝柔情。
她轻轻打开盒盖，取出一颗话梅，含入口中，酸甜的味道韵在唇齿之间。环起蜷曲的双腿，望向窗外，月轻柔地给林子披上银纱，思绪缓缓飘到了她与张良逃出山寨的那个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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