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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江南真美。
红药回头又看了一眼,碧水绿树,景致都是温柔的。这是夏雪宜出生的地方,可这样温柔的地方,却养出了这样狠心肠的人。
可偏偏自己却着了魔似的缠着这狠心肠的人。
玉真子顺着她的眼看去,只见茫茫山水色,普通得不过再普通。
他刚想砸吧嘴问些什么。
又听到微不可闻的叹息。
得了,爷知道这些小女子,指定又是再想情郎。玉真子撇了撇嘴,把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听闻滇地近是吃酸吃辣的,也不知道道爷我吃不吃得惯。”玉真子一拍马,大喊,“小娘子,该上路了!”
何红药见那人和马眨眼功夫窜出一里地,心下的怅然被冲得烟消云散。
也一扬马鞭,跟了上去。
之前与夏雪宜一道,受苦受累得都是自己,花的是她的银子,缝缝补补也是她干的活计。怕被五仙的人发现,路都不敢走官道。夏雪宜就吃准她了,每天捣腾他的剑,四处找人比武,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岭的,时不时丢几个野味证明自己还在。
两世了自己哪受的过这委屈。
果然是着了魔。
何红药之所以有此感悟,还得靠玉真子衬托出来的。
因为光明正大地回五仙教,走得自然是宽敞的大道,路途上都舒适了许多。
打脚住的是客栈,玉真子主动地掏银子,把自己伺候得服服帖帖,上好的酒肉砸着很舍得,路上乏味了,还会说些俏皮话。
至于缝补衣裳——
“喏,小将离,打开看看?”玉真子进了她客栈的房间,直接一个包袱扔了过来。
红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怪她,玉真子顽劣心重,总丢一下奇怪的东西逗她,上次是猪下水说好吃得紧,上上次又带了虫冻,偏要她尝一口。
玉真子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太上老君再上,这次的东西你肯定喜欢。”
说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红药定了定神,包袱手感是软绵绵的,像是布料,应该也没有活物。便放心打开了。
是一套华美的衣裙。
凤仙紫织着银丝花边,铺着丁香色的花朵刺绣,花蕊和花瓣边是金银丝混着,窗外的光打下来,花像是在娇艳欲滴地开着。
内衬是同色的锦衣,衣裳开出几株丁香褐色的紫萝,也掐着金银丝。
何红药怔怔的看着这套柔软的衣裙,心也跟着软了。
玉真子洋洋得意道:“这可是道爷我费了半天劲拿下的,可别看这套衣裙繁琐,可下摆是收着的,你骑马打架也方便。嘿嘿,到了冬天,你在外再搭件斗篷外袍,保证能美得你记住我一辈子。”
“怎么是我记住你?我美不该是你记住我吗?”红药下意识问道。
玉真子哼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若是好看喜欢,你便会勤穿着它,每穿一次可不就记得是我送的一次,每想起我一次不就能一直记着我了?睹物思人懂不懂。”
知道自己又着了这道士的浑话,可红药也不恼,只静静地继续抚摸着这衣裙,若有所思。
玉真子本来踌躇满志,见着红药不发一言的样子,又有些慌了,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这一世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衣裳。”何红药喃喃着,抬起头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怎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说的像你有上一世一样……”玉真子眨了眨眼,答道“我跟你一路这么久了,你的衣裙首饰用的,可不都这些颜色,我这还猜不出可就太不把你放心上了。”
红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想起了那些和夏雪宜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那条被放回原处水粉色长裙,想起了那场梦。
她对玉真子绽开了笑颜:“那我勉为其难试一试,可先说话,这么贵的裙子,我可绝不给银子。”
玉真子被这笑容晃了眼,平日里的俏皮话都转不过来,失魂落魄地‘嗯’了声,退门而去。
何红药自然也知道这些殷勤不过是小道士平日里糊弄女子的几分本事,但她还是心动了几分。
也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夏雪宜连这几分,都不愿意在心上给自己。
红药收起千回百转的思绪,将目光凝在了衣裙上。
楼下的小二在大堂内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抽着间隙将余光分给堂中显眼的客人。
那是个俊俏的年轻道士,占着最好的座在那儿发呆,这道士目光一直向着楼上的客房,时不时就着粗茶,也不说话。
小二嗤笑了声,他想起了与这道士同来的是一位貌美小娘子。
看来这位道爷道心不太稳啊。
昨天掌柜的收了这道士一大笔银子,嘱咐到咱要好生招待着,不然也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地坐着发呆这么久。
小二不再想这些,继续在这饭点忙碌着。
不知怎的,大堂内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甚至只闻零星杯盏放下的声音,最后小二只听得到自己手里抹布擦拭木桌的嘎吱水声和一阵叮铃清脆响。
小二手里的活继续做着,只抬起头,发现大堂里的人望着一个方向。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二楼下来一女郎,打扮得既不想汉人也不像异族,烟紫色华服衬得雪肤如若凝脂,额前配着眉心坠,乌发间银饰琳琅,皓腕银镯层层,那叮铃声正是从此而来。小二记得这人,正是和那道士一同而来的貌美小娘子。
他知道这女子容貌艳丽,可也不过让人多看几眼。今日才真是明白了人靠衣装的道理,这客栈在两地交接处,多是风尘仆仆的来往人,这娘子一番打扮华贵夺目,在这灰扑扑的小地方,实在是美得让旁人都屏住了呼吸。
见她盈盈走下楼,一双含情目带着笑意,似是不在意他人眼光,直直走向了那道士。
大堂又恢复了热闹。
见红药落座,与往常一样直接倒满酒一饮而下,才让玉真子回过神来。
往常这番动作,干脆爽利,不过寻常貌美的江湖女子。依旧是这番动作,依旧是眼前这个人,只觉得壶在这纤手过了一轮成了玉壶,酒入了这朱口皓齿也成了琼浆。
玉真子叹道:“我知你生得好,却不知仔细梳妆起来如此好。”
红药嘻嘻笑着:“怎的不夸是你衣裳挑得好了?”
玉真子摇头:“我又不是只送给过你一个女子,可其他人倒不如你如此艳丽。”
红药摆摆手:“各有各的美法罢了,我打扮起来好看,有些人就是素着美。我穿紫色开心,那其他人换个颜色也衬人。”
玉真子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酒肉下肚,红药缓过劲,问道:“你还送过多少女子?”
玉真子一噎,讪笑道:“记不清了。”
轮到红药淡淡一笑了。
也不知夏雪宜如何了。何红药想着。
但她也只是想了一瞬。
“你去弄只船来。”何红药说道。
玉真子问:“你们五仙教这么隐蔽,还得走换水路?”
“不愿浪费你这衣裙,不远处便是漓江,竹筏游江这如画美景,怎能不有我这如画美人?”何红药笑着扬起手,腕间的银镯叮铃香。
玉真子嘀咕着:“可真能使唤人。”
但也唤来店小二,询问了附近的租船处,又给了点碎银,让他照看好马买些好饲料。
算着脚程,马上就要到五仙的势力范围了。
从一年前决绝地跟着夏雪宜离开,到如今算是人宝两空地回来,真是丢人。
不如先好好地玩个痛快。
玉真子办事效率很快,或者说银子果然好开路,桌上饭菜都未吃完,人都没出客栈,玉真子便转头说:“好了,小将离,漓江山水就等一位大美人入画了。”
客栈离漓江并不远,或者说漓江本就是贯穿整个桂林府的,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沿途的百姓弄些生计也是常有的事。
岸边都有摆渡人,但租船赏景的也不是没有。
红药在马车上小憩了会,便被玉真子唤醒了,醒来就到了漓江边上。
真美啊。
与江南的秀美不同,翡翠绿的江水倒映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像带着纹路的碧绿丝带上,从眼前漫延至天边。
现下正是好日头,阳光洒在这碧绿带子上,波光粼粼。
玉真子租的船就停在岸边,有个船家在那候着了,玉真子从船家手里接过竹筏的桨,冲在原地发呆的红药摆摆手,喊她上船。
红药觉得自己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呼吸间都是清新的绿。
她轻快地跳上竹筏,两人险些站不稳,晃了几下。靠着内息才勉强站稳。
玉真子握着两只船桨央求道:“姑奶奶,你也行行好,进船里面坐着吧,我划船技术可没那么好。”
红药嘻嘻笑着,只催着:“我才不进去。快划快划,我们到水中央去。”
小道士看着对面姑娘亮晶晶的眸子也认了命,卖力地往江中划去。
竹筏轻轻划过水面,留下一道道涟漪,是翠绿绸缎上的流动的光影。红药一下为小道士打气,一下从腰间取下水囊硬要给小道士喂水,一下又为小道士擦汗。
玉真子一边消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福气,一边又连连在心里呼天喊地。
终于红药也觉得无趣,坐在了船头,拖下鞋袜,雪白的小脚让玉真子喉咙发紧,险些手里的双桨都不稳。
纤细的脚腕上贴着银链,一下一下地像他的船桨一下划过水。碧水印着脚白皙动人,银链像蛇一样在脚腕上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就像他的心。玉真子想着。
红药好像注意到了玉真子的视线,歪过头瞥到他发痴的脸。低低地笑了。
她有一阵奇异的满足感涌上心头,怎么说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很快乐。红药收起脚,玉真子也收回了视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被发现了,他的脸上甚至泛着红晕。
红药站起身子,立在船头,赤脚踮起来转了个圈,烟紫裙裳上的花枝蔓蔓,在这圈里锦簇着,露出白皙的小腿连着脚,像只鲜嫩的藕。
玉真子看痴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的小船在漓江山水之间,而红药在他们的小船之间,她是满目翠绿里唯一的鲜亮。
真是如画的景色里如画的人。
“好看吗?”红药停下问,裙摆还有些弧度,她额前的银饰还在晃动。
玉真子声音很小:“好看。”
像是被这话取悦到了,红药咯咯地笑着。
她环了上去,吻上了这小道士的唇。双桨缓缓地沉入了江中,可他们都顾不上了。
一开始还拥着,后来就双双躺在了船上。
这竹筏的船里不算大,可也容得下两个人。
衣服层层叠叠地足够柔软,船顶上漏下的阳光足够温暖。
竹筏摇晃着,也足够动人。
在夏雪宜身上受的苦,总得在玉真子身上讨回来。男人的债男人还,没什么不好的。
红药迷迷糊糊地想着。
上次是心里欢喜,这次是身体欢喜,哪次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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