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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
奥斯丁先生最终决定带上多明尼克。原因并不是因为奥斯丁先生善心大发,或者出于多明尼克自己的强烈意愿。
这是由于奥斯丁先生教父的要求。
奥斯丁先生写信告诉了赫伯特公爵自己即将到访,公爵大人熟知他的秉性,特地来信叮嘱他带上那个孤苦伶仃的侄儿。
奥斯丁先生不得不屈服于教父的压力。尽管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多明尼克呆在桑菲尔德会更快活。
只要我们把休留下来。
由此可见,赫伯特公爵来信的措辞很严厉。
“好吧,多明尼克,我就带你来见见世面。”奥斯丁先生最终道:“小赫伯特勋爵应该回家过复活节假期,多明尼克,你可以向他问问,伊顿公学的生活怎么样。”
这真是美好的期盼,多明尼克的脸都白了。
“也许他过得不错。”多明尼克喃喃道。
“到你十三岁的时候,我也送你去伊顿公学。那时候,休和弗拉瑞特先生就都归我啦。”
这真是更加鼓舞人心。
由于多明尼克的加入,收拾行装的速度慢了下来,仆人人选需要再三确定。奥斯丁先生推迟了一月动身的计划,决定到三月的时候到赫伯特公爵府上过复活节。
于是,他有了充分的时间冷却自己的雄心大志。等到三月份,他几乎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桑菲尔德。
奥斯丁先生不坐驿车,也不愿意屈尊居住在驿站内。因此,我们选择了一条略微有些远的,但是十分舒适的道路。这条路可以经过奥斯丁先生的另外两处产业,能提供给它的主人殷勤的招待。
我们在旅途中收到了赫伯特公爵的回信。奥斯丁先生让多明尼克朗读。
“我亲爱的西奥多,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天或者一天半的行程你足足要走五天。不过,依然祝你一路顺风,旅途愉快。我天天在窗口翘首盼望,你的房间已经充满了阳光的芬芳。祝安,塞琳娜要我转达一个吻。请替我问候你可爱的小宝贝,我十分思念他。”
多明尼克放下信纸。
奥斯丁先生道:“那么,伍德布里奇侯爵给我回信了吗?”
多明尼克在信件中找了找,回答:“没有。”
“真遗憾。”奥斯丁先生道。
他沉默了两秒,诧异地叫喊:“真奇怪,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
我们并没有过太久,便达到一个小庄园。于是我们停下来休息。这是奥斯丁先生微不足道的一处小产业,奥斯丁先生给它起了个绰号,叫它滑稽剧。
某种意义而言,奥斯丁先生形容恰当。奥斯丁先生的叔父千辛万苦地从兄长手中得到了它,但是世事难料,由于人丁寥落,它回到了兄弟的子孙手中。
这里的管家出来迎接主人。除了欢迎词,他试图事无巨细地报告所有的琐事。
“大人,亚当斯寡妇最近可不安分啊。您知道吗?她……”
奥斯丁先生道:“好啦,看在她是寡妇,也许还是亚当直系子孙的寡妇的份儿上,你们还是保持谨慎的敬重好了——别烦我。”
小庄园的主屋已经打扫妥当,里面的几个老仆人可能有五年没有见过主人面了。
这些年迈的老仆人们畏畏缩缩,于是奥斯丁先生笑了。
他向站在大门口迎接他的仆人们走去。
“哈哈,也许你们还记得那个喜欢爬树的小孩子?就是爬上皮诺家苹果树的那个。”
一个人犹豫着道:“老爷,我们这里没有叫皮诺的人,也没有苹果树。”
奥斯丁先生把帽子摘下来,扔给休。他道:“啊,该死。我把这里和苹果树庄园搞混啦。那你们总记得,嗯,啊,我想想,我来过这里吗?”
休终于动了动嘴唇。他悄声道:“奥斯丁老爷,您来过。我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您呢。”
奥斯丁先生已经记不清他第一次见到休,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休低声道:“在您十一岁的时候。我们一起砸坏了教堂玻璃,我告诉了您苹果树庄园的位置。”
多明尼克抬头看着休,他的眼睛瞪得不能更大了。
“毫无疑问,就是这样。”奥斯丁先生张开手臂,道:“比阿特里斯婶婶在吗?我想起来啦。”
一个粗壮的妇人扑了出来,炮弹一样撞进奥斯丁先生的怀里。
“奥斯丁老爷,”她道,“我太高兴了,真的是太高兴了。您还记得我的比阿特里斯婶婶,不过她卧病在床已经一年了。”
奥斯丁先生退后一步,上帝保佑他,他只是沉默了两秒,然后道:“玛利亚,你是玛利亚!”
“奥斯丁老爷,您长大了,但是我们都老了。”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一样,众人纷纷舒了口气,连忙感动地痛哭起来。
他们哭得时间是那么长,以至于哭完的时候,多明尼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露出了一脸庆幸的神情。
“我是很久没有来看你们啦。”奥斯丁先生道,“一切还好吗?”
一个年轻些的人想要说话,这一场痛哭降低了他的戒心,不过似乎没有温暖他的心房,于是他欲言又止。
奥斯丁先生和蔼地道:“年轻人,你肯定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尽管说吧。”
“老爷,是这样,”他鼓足勇气,“前些日子,有一位过路的绅士到达这里。他的马车因为雨天,在我们崎岖的山路上报废了,人也受了伤。我们将他留了下来,现在他还没有走,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一声。”
“好吧,善良的小伙子,我发现我周围总有一些待人和善的小伙子,是不是,弗拉瑞特?这些小伙子只有对我很残酷。”
“不,先生,”我回答,“他们对您很忠诚。”
我们终于进入房子,安顿下来休息。离厨娘玛利亚许诺的一顿别有风味的晚饭还有一些时间,而滑稽剧庄园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消遣。玛利亚已经不是奥斯丁先生记忆中的那个活泼少女,她在厨房里拉开嗓门和马夫吵了一架,在客厅都听得到。这成功地把奥斯丁先生逗得哈哈大笑,但是算不上娱乐。
几个仆人的孩子偷偷地躲在长廊后往里看,他们穿着粗麻布衣服,神情好奇而畏缩。这让多明尼克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高贵。
“他们是谁,弗拉瑞特先生?”
我回答:“他们是农夫和仆人的儿子和女儿,也许在这里做一些杂活。”
多明尼克生出了慷慨与怜悯之心。
“为什么他们要呆在外面呢?外边多冷啊,让他们进来吧。”
“多明尼克,”我道,“他们不会进来的。”
“为什么?”他问。
我望了多明尼克一眼,他依然好奇地望向窗外。他相当郑重,很有姿态地坐着,像一个等待召见庶民的国王。
我没有回答,同情心是好的,但不成熟的同情心往往无济于事,反而使人变得傲慢和虚荣。
“因为,”我回答,“他们不想进来陪你一起背诵但丁。”
多明尼克被打回原形,他道:“嗐,可是我们在旅行,弗拉瑞特先生。”
“多明尼克,相信我,伦敦的先生和夫人,比起歌剧,更喜欢看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做一些拉丁文或法文的表演。你不希望丢脸的,对吗?”
“拉丁文?”奥斯丁先生插嘴。
“是的,先生。”我回答,“您希望多明尼克来上一段吗?”
“在小赫伯特勋爵面前朗诵拉丁文?爬树应该是一个更明智的选择。那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古板老头儿,我们还是破罐子破摔,胸无大志地玩玩双陆棋吧。或者,休,你现在就去教多明尼克爬树。”
休把奥斯丁先生的茶杯倒满,一言不发。
我回答:“如果赫伯特公爵府上有苹果树或者教堂玻璃,我们确实不需要大费周折,奥斯丁先生。”
“休,”奥斯丁先生伸手拿了一块可颂,“你听到了吗?刚才那个坐在壁炉边的小伙子再次狠狠地讥讽了我,我现在相信,他确实是毫无善心的。请你坚持你的沉默,让我怀有最后的幻想吧。”
休如他所愿。对这个要求恍若未闻。
“那么,”多明尼克说,“为了奥斯丁叔叔的健康和愉快起见,我还是不背了?”
奥斯丁先生果断地说:“不,不用背。啊,玛利亚!”他高喊一声,“那个不幸的不速之客在哪里?我打算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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