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个世界的背后,有太多未知和不解。
恐惧往往生于未知。
冥眼,未知的力量,死亡的阴影。
于是恐惧……
灵异的世界在面前徐徐展开……
恐惧相伴而生。
由心而生的恐惧,终结在哪里?
会看到的……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知之,渡之 ┃ 配角:青獠,蔷薇,允息 ┃ 其它:预言,恐惧

一句话简介:由心而生的恐惧,终结在哪里?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36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10,81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奇幻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15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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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眼

作者:筱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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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记忆,蒙上了一层昏黄的雾气,并时时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午夜惊醒,眼前还隐约回放着苍凉的影相。
      我十一岁那年,父母死于车祸,唯一的妹妹——知之也在三个月后突然失踪,从此了无音训。不久,自己也被送进了孤儿院,从此我的童年宣告结束。
      记忆中,昏黄的夕阳光拖出长长的影子,倾颓的枯木爬满悉悉索索的虫子,以及黑色大鸟桀桀怪叫着飞过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小路,全都浮现出一种苍凉的颜色。但当我回头去看小我两岁的知之时,发现她似乎总是站在这种静默苍凉旋律的中心处,一动不动,不发一语,垂着的眼帘下目光是直的,仿佛注视的不是眼前所见的事物,而是穿透至我所不能理解的空间以及时间。
      从很早以前,我就在想,苍凉是从知之的眼中疯狂的生长蔓延出来的,就像那些覆盖整整一面墙的藤蔓。如今我也常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起知之,以及她苍凉静默的眼神。早几年还有过无论如何试着找找她的念头,但苦于毫无线索,因为记忆中她是在我某天早上醒来时平空消失的,那时回应我叫喊的只有空荡荡房子里的回声和飞舞的灰尘。所以已经快完全放弃找到她的念头了,如果不是那天下班的时候在家门口的公车站牌下看见那个女人。
      她罩着一只肥大的灰黑粗布麻袋,挖了三个洞,伸出她的头和纤细的双手;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下面浮着苍白的瓜子脸;整条腿都几乎暴露在外,还屐着一双对她而言类似小船的男式拖鞋。她站着一动不动,不发一语,吸引了街头所有的目光,更何况她的瘦弱苍白有着一种病态的美感。对路人而言可能看到的是一个叛逆的街头少女,于我而言看到的却是一种记忆中永不能磨灭的苍凉颜色。无论车水马龙的嘈杂,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是纵横交错的目光,都无法掩盖从她低垂眼帘下散发出的苍凉,弥漫在空气中,把她与外界隔离开来。一时间与童年有关的记忆纷至沓来,涌上头脑,几乎要使我站在街口进入恍惚的梦境……

      那个黄昏,我才九岁,光着的脚丫上沾满湿润的泥土,向水田的方向走去。知之坐在村子里的人从地里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旁边停着的黑色大鸟被我惊动,沙哑地叫着飞走了。
      知之抬起头,大概有一秒钟真的看到了我,既而瞳孔里的神采又离开了我所能感之的世界。她嘴里咀嚼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铜块,铜块和牙齿的摩擦发出细微却怪异的声音。我母亲说知之断奶时没有哭过任何一声,大概就是因为找到了这个新的癖好。起初那些有着锋利棱角的铜块总是把她的嘴弄的鲜血直流,然后铜块浸着血渐渐被打磨得光滑精致起来。无论她如何的怪异,她总是和我有血缘之亲的妹妹。于是我用手替她顺了顺蓬乱的头发,目光则被停在她脚面的丑陋肥大蛾子所吸引。
      在天快黑透之前,张老头从田地里走了过来,背着一把粘满泥土的锄荷,汗水打湿的衣服贴着他佝偻的背粱。他一个人住在村头,女儿一家早两年就搬到一小时车程的县城里了。
      知之却揪着他的衣角,又用手在额头上比画了一下,道:“你外孙女,这里,都是血。”纤细的手指还在额角和脸颊上划了几道,象征淌下的血液。
      天,眼瞅着就黑透了。黑色的大鸟停在枯树上啄食甲虫和蛆。野草下湿润的泥土被密密麻麻的虫子所操纵,像冒着气泡的开水翻将上来,翻滚着黑色的颗粒想要吞噬那把被丢下的锄荷。张老头心急如焚的背影消失在了村口。
      那个年代电话还远没有普及,村长家倒有一台。可是张老头的担心使他失去了理智,没有去思考为什么知之会站在这里传达这个消息。我也没有去思考,因为那时我就已经知道思考原因亦是徒劳。
      后来我才知道,张老头赶到县城女儿家的时候,救护车才刚刚开过街口。发生在十分钟前的车祸现场围满了围观的人群,扯长了脖子去看地上的血迹,是可怜女孩额头上撕裂的长口子留下的。人群嘈杂的议论着那道可怕的伤口,像咧开的笑的嘴,却汩汩冒着鲜血。

      我走到站牌下,那个女人的身旁,可以听到金属和牙齿摩擦发出的琐碎声响。她的目光微微地在我脸上汇聚了一下,又漂浮到虚空中去。知之一直有语言表达障碍,说话不甚完整,而现在连声音都有些模糊起来:“姐、姐姐……”她总是和我有血缘之亲的妹妹,我想。

      十一岁的春天格外的繁茂,草木疯狂地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到处都是细碎的声响,仿佛一切都积极地行动了起来,包括墙角一团一团挤在一起的白馒头似的蘑菇。其中还有我的父母,那个夜晚我趴在门缝上看到了他们在为我收拾行李。
      父母的脸在记忆中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说要在第二天带我一同搬到他们打工的市里,说是年纪大了见见世面总是好的。我沉默地思考我想要的答案,浮动在屋子里的刮擦金属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倒叫人有些不习惯。
      “姐姐,”知之握着我的小拇指,轻轻地摇了摇,“不要去……”
      我颇觉有几分欣喜,她到底是和我有血缘之亲的妹妹,竟会舍不下我。既而又想到,或者她是在为将她托付给远亲,不能同去而嫉妒。
      丑陋的灰蛾子不断地撞向暗黄的灯泡,它黑色的影子在我的眼前不停的划过,伴随着空洞的啪啪声。“不要去……”我没有听,甩脱小指上的紧握,抱着我的包裹爬到床上。
      关掉灯后即陷入了夜的暗黑,月光很是淡漠,藤蔓像是了活过来,悉悉索索地越过窗台,想要爬进房间。但即使夜的暗黑也并不能遮掩那种苍凉的颜色。知之在我的床前,静默的站着,细弱的双肩微微颤抖。我忽然觉得,苍凉的气息仿佛比那个春天所有的植物都要狂野,正以数以百倍的速度生长着,充斥了整个房间,挤压着空气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第二天我改变了主意,决定留在村子里,不与父母同去。
      因为整整一夜,知之站在我的床头,吐吸就在我的耳边,吹动几根柔软的毛发。整整一夜,她都毫不停歇地喃喃:“不要去,姐姐。不要去……姐姐,去了就回不来了。不要去……”
      当时我想,无论过于强烈的是她舍不下的心情还是嫉妒的心情,我似乎都不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苍凉的荒野上。金属与牙齿摩擦的声响又恢复了,藤蔓和灌木已经封住了整个窗口,这年春天疯狂的滋滋声仿佛已经走到了极端。
      然后,就是倾颓和衰败的开始,一切都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腐坏和毁灭。
      父母车祸双亡的消息就是在那之后不久收到的。

      看着知之安静地坐在我的公寓里,我心头有种满足的欣喜。
      我的衣服对她而言宽大了些,松垮垮地套着。她的皮肤白皙以至透明,可以看见绿色的血脉缓缓地流动,许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一般。
      我宠溺地为她梳理长发,沉默地看着梳子的齿在游走,并未注意到天色渐晚,亦没有开灯,就这样反反复复梳着,直到被黑暗所蚕食。纱窗上爬满了灰黑的蛾子。

      我遇到‘青獠’的是在下班的路上,天气阴暗潮湿。
      900路公车拥挤而嘈杂,我被迫站在司机座位旁靠门口的位置,在混合着汗味和汽油味的空气中艰难地喘息着。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过大转盘时恰遇上了红灯。
      我低头看表,却发现人群嗡嗡的声音渐渐远去,如同被雾气隔离开来。茫然四顾,见起先并未在意过的司机转过头来,嘴角勾着笑。是个三十五六的粗犷汉子,制服衬衫被绷掉了三两个扣子,敞着,铜色的胸肌上爬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像蛰伏的蜈蚣。
      这便是‘青獠’,右边的一颗犬齿竟是绿的,像长满湿滑的青苔。
      “小姐……”他点燃了叼着的劣质香烟,递给我一个纸团,“你见过这个人吗?”声音沙哑低沉。
      纸上的人物肖像线条很是拙劣,我却一眼认出了上面的人,低垂的眼帘以及发散的眼神。
      “怎么样,认识吗?”他的笑简直有嘲弄的意味,绿色的犬齿咬在香烟的过滤嘴上。
      我摇摇头,把画递还回去,手却颤抖着。心里怀着强烈的不安。
      “是吗?”他用烟头火点燃纸团,仍嘲弄地看着我,“小姐,你到站了。”‘青獠’忽然踩了车闸,我向前打了个趔趄。烟和灰烬在空气中飘散,映出明晃晃的轨迹。
      看着900的车牌渐渐远去,出离视野,我却不安得发抖,抑制不住的发抖,仿佛可见背后暗色的雾气中有未知的爪子试图勾住我的脚踝。
      “姐姐,怎么了?”知之的手扯住我的袖口。
      “啊!不要!”我猛地甩脱她的手,惊恐的尖叫引来行人交错的目光。知之仍怔怔的立着,嘴里是金属和牙齿刮擦的声响。
      我知道,知之是将我同身后黑色深渊般的未知和不安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她就这么站着,苍凉却像雨水漫过脚面,四处蔓延。“姐、姐姐……”无论她如何的怪异,却总是我的妹妹。我叹了口气,始终是拉过她的手,握得很紧,道:“我们回家吧……”
      “平时你不是从不出门的吗?今天怎么跑到车站去了?”我把晚饭端上桌,还算丰盛。
      “那个男人,他……叫青獠。”知之把铜块从嘴里吐出来,捏在手里。

      超市的肉制品分区几乎总是飘散着一股腥味,那些曾经鲜活的血肉被陈列在柜台上。
      “这里的空气不错,对吧?”我提着篮子走过,并不以为这女郎在对我说话。
      “嘿,我问你呢!很不错,对吧?”我支吾着,回头去看她。她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刺青从脖子蔓延到整个左脸,是疯长的藤蔓和鲜红色的蔷薇,以及一只停落在上面的肥大班驳的蛾子。
      “哎呀哎呀,真是失礼了……”她忽然又向我道歉,让我不知所措。
      “这里的空气是真的不错!”她皱着眉头,尴尬地抿着嘴。
      “真是的,不该打扰小姐您的……”她又点头致歉,然后把头微微地向右转去。
      脖子左面靠近下颔处,那丛繁茂的蔷薇丛中有一朵正绽得浓艳,像喝足了鲜血。我正自疑惑,那朵蔷薇突然裂开一道缝,两边分别向上拉起一个弧度,是一张咧开笑的嘴。有森森白牙和一条柔软鲜红的舌头,蠕动着。“我说,没吓着你吧?”那张脖子上的嘴咯咯的笑着。
      “它就是这样的……您不用理会它。”女郎礼貌地微微欠了欠身,“对了,如果您见到一个叫知之的女孩,请转告她,蔷薇在找她。”
      她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被吓得怔怔地立在那里的我,脚下像生了根一般。

      他们在四周蛰伏着,监视着我,那一双双眼睛像是暗夜里绿色的光点,阴冷地嘲弄着它的猎物。他们嘴角勾着碜人的冷笑,肆无忌惮地露出森森的白牙,与我擦肩而过,假意向我询问知之的下落。就连梦中,我依然被那从背后逼迫而来的黑色爪子追着,没有喘息的机会,就像被猫耍弄得伤痕累累的老鼠,无处可逃。
      听着回荡在公寓里金属和牙齿摩擦声,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是她啊,这一切,所有的怪人都是追着她来的,在四周徘徊不去,一点一点地逼近。苍凉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中漫溢出来,我颤抖地想,也许她也是怪人们的一员。
      但她却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使在悬崖的边缘我也只能去守护。

      我和靖恒在一起有半年了。他并不是一个多么引人注意的人,在任何场合都称不上出众,但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人也相当的温和。对我而言这些也就足够了。
      他几乎从来不到我的公寓来的。但这天是个例外,我打开门,看见靖恒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温柔地握着知之的手。
      “你怎么来了?”我尽量表现地自然,却仍忍不住去看他们的手。
      “是啊!”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应该事先和你说一声的,真是。这是你妹妹吗?你和我说过的,失踪了很多年。能找回来实在是太好了!”他看上去确实由衷的感到高兴。
      “她叫什么?她都不说话的,很安静……”靖恒说着回头去看知之,脸上露出些宠溺的温柔笑容。
      “知之……”我实在不想多说话。动手开始收拾中午还没洗的碗。手指被鱼刺划破,猩红的血和肮脏的油污一起打着旋排向下水道,我试图用哗哗的水声掩盖心里的不舒服。
      “晚上留下吃饭吗?”
      “不了,我其实是特意来告诉你,我明天要出差……做得好也许能升迁。”他想过来和我拥抱作别。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晚上要好好休息。”
      “你也是……那我走了?”我没注意到此时靖恒看着我的眼神也很温柔。然后他转身离开,背影被血色的夕阳无限的拉长、拉长。
      知之的确纤细苍白,有一种我难以企及的美,我去看她,很难掩眼神中的妒忌。
      她贴在纱窗上,想要啃食吮吸那些铁丝,口中喃喃道:“明天,没有了……”

      通知靖恒的死讯的电话,是在我上班的时候接到的。
      明天,没有了……果然是这个意思吗?我怔怔地丢下电话,茫然的想要回忆靖恒最后的背影,在夕阳里被模模糊糊地拉长。
      我不顾一切地冲出办公室,冲回家,我真的真的想亲口问问知之,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背后同事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别这样……”“节哀吧……”
      然而这是第二次知之从我的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公寓,纱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肥大的蛾子密密麻麻地停落在地面上,桌子上。空气中扬起它们的鳞粉。
      我分不清哪件事情更让我心痛和茫然不知所措,是靖恒的死还是知之的再度消失。
      站在车站,看着人来人往却不知从何处开始找寻,没有方向可言。一辆辆公交车排放着尾气在我眼前停下又开走,耳朵开始厉害地耳鸣,嗡嗡地叫着。
      “哟!小姐,不上车吗?”汉子的声音沙哑而粗俗。我抬头却看到停在我面前的是900路公交车,青獠朝我笑着,露出那颗绿色的犬齿。不单是他,所有的那些怪人,曾经从黑暗的背后紧追我的怪人都在朝我笑着,只不过他们没有长着青苔的牙齿,全都白森森的。蔷薇和她的嘴,皮皱得像风干橘子的老头,怯懦地吮着手指的男孩,舌头分叉的女人,他们围在门的旁边,挤着贴在窗口上,为了嘲弄地看着我,为了嘶嘶的冷笑。
      “姐,姐姐……”知之站在他们中间,伸出她纤细苍白的手,划出一个苍凉的弧度。并没有什么不协调,是吗?我问自己。她站在这群怪人当中并没有什么不协调,是吗?知之,知之,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无论答案是什么,我潜意识地伸出我的手,想去拉,却迟了。汽车的尾气从我的指间穿过,900的牌号渐渐地远去。

      允昔踏进公寓的时候,我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去上过班了。大家一定都以为我伤心过度,受了大打击吧?的确,我成天成天的坐着900路公交车,从城市的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但所有的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更本看不到一点痕迹。
      “不开灯吗?”我不知道这个瘦弱腼腆的男孩是怎么进到公寓里来的。他看着角落里被疲倦和绝望掏干的我,怯懦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谁?”
      他停止吮吸的手指,道:“允昔。青獠他们在找你,说是需要你。”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认出了他,当时他也在900上,吮吸着他的手指。“我不走!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把我的妹妹带到哪里去了?把她还回来……”
      “东西?你问我们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啊……”他似乎并不打算理会我的反抗,直接伸手来拉我,那刚从嘴里拿出来的大拇指苍白发皱,就像在水里泡着腐败的尸体。“走吧!别等到青獠来了。他……”事实上允昔还是个胆小怯懦的孩子,“他很凶的。”
      “女人,允昔说得很对呢!”我不能分辨站在窗口的是兽还是人,纠结的长毛,鼓胀的肌肉还有锋利的爪牙,但是它又分明在说话,声音沙哑而粗俗。它猛得扑过来,腥臭的鼻息湿热地冲在我的脸上,这时我才看清那颗绿色的獠牙,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就已经在那里了,一切的起点,也许也将是一切的终点。墙垣倾颓,房梁上有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窗被堵上了只漏下细碎的阳光。这里曾经是我的家,童年所在的地方。
      “醒了?”允昔看着我,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就这么坐在窗棂上,吮吸着手指。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下了,用一片叶子吹出声响。这实在不能程之为音乐或其他的什么,只是些奇怪的音调罢了。大概是看到我好奇的看着他的缘故,他腼腆地说:“其实我不会吹的……”他从窗子上的缝隙看出去,“是那边那家的女孩子,很活泼的样子,她喜欢吹的……”
      我知道那家的孩子,是个比我小两岁的活泼女生,很调皮有点胖胖的,印象中确实喜欢吹叶子的。但是她早在我离开之前就得了重病,死了。
      允昔蜷缩地坐在窗棂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伤心的事情,眼泪顺着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淌了下来。他扶着残破的窗棂,道:“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他们,很悲哀很担心,这是很重的执念啊……”
      我不禁一颤,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是谁?那曾经为我整理行装的人,那些已经离我而去的人。耳边又回放起知之苍凉的声音“姐姐,不要去……去了就回不来了……”废弃的房子里似乎被激荡起某种强烈的情绪,也许就是允昔所说的执念。
      “你,能看到鬼吗?”我疑惑地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
      “不能,只是能够感受到那些滞留在人世荒野的鬼魂的怨念执念思念……罢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让我很不舒服,“这里有太多没被引渡的荒魂,这里,这里,这里……”他的手四处指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没被引渡的荒魂?为什么?”我问了,但其实我也许不该问。
      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右手覆在眼睛上:“冥眼,死神的右眼,就在这里。被这诅咒的右眼所注视的人们终将被夺去生命,成为无主的亡魂。”
      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踩到腐朽的木头,发出‘喀拉’声在空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是谁?死神的右眼?”这也许是我更不应该问的,但是恐惧紧紧地摄住了我的心脏,尖叫被我压在喉头。会是她吗?确实每一个死去的人,包括亲人,包括靖恒……不要!不要!我疯狂地摇头,沙哑的哭泣在舌头下翻滚。
      “吱嘎,吱……”被钉上木条固定的门被打开了,粗俗的汉子站在门外。“怎么?允昔在说冥眼吗?”青獠的笑总是轻蔑的,“看来吓到我们的客人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我退后,一脚踏进稀泥里,踩烂许多虫子和蛆。
      “别害怕呀!你可是我们最最尊贵的客人。这个样子好象我们亏待了你似的,其实并没有嘛?”青獠过来拖我的手,指甲里都是泥污。
      “放开我……”
      “放开她……”是知之。眼中仍是苍凉神色。
      她走过来,像幼时一般依偎到我的怀里。我却不知我是否同过去一样愿意轻轻抚抚她凌乱的头发。冥眼,死神的右眼。
      “别怕……”这句话居然是知之对我说的,尽管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粘在舌头上一样。这毕竟是和我有血缘之亲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啊,我想。紧紧地将她搂住,此时才明了,不是知之需要依偎在我的怀里,而是我需要她依偎进我的怀里。
      “呸!”青獠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别在我面前玩什么姐妹情深!真TMD恶心!走啦,知之,你知道我们想干什么的?”
      青獠扭头先出了屋子,允昔也跟了出去。天色暗了下来,那些黑色的大鸟敛了翅,停在外面那棵枯树上。
      “我们也走,不会有事的……”知之牵了我的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这么清醒的说话和行动。此时的她似乎才是生活在这个我所能看见听见的世界的,眼神不再游离,清醒地看着我。“不会有事的……”
      “知之,冥眼?你知道吗?是……”我胆怯了,害怕听到她的答案,仿佛黑暗中的行人害怕知道唯一的亮光其实是荒野中漂浮的鬼火。
      “别问。”她带着我走出憋闷的屋子,门外废弃的村庄似乎早被苍凉的洪水淹没。握着我的知之一定感觉到了我在颤抖,回过头,道:“别怕。姐姐……”

      我们被青獠一行人带到了一栋极高的建筑物的天台,下面是市区最繁华的街道,闪着霓虹,浮动着笑语。
      我当时想,他们一定是一群疯子!
      “杀了他们!快!我要他们都知道,都知道!”青獠开始暴躁不安,像笼子里的困兽,“死几个人,一定要死几个人,他们才会知道,知道我们的存在!”他叫嚣着,笑着,好象肺是一个巨大的风箱。
      真是疯子!
      “来吧!我们等着一天很久了。所有这些说我们是怪物的人,该知道了……来吧,孩子。”皱巴巴的老头一步步逼过来。
      “是啊!给那些白痴一点颜色看看!要他们知道骂我们怪物的下场……”蔷薇的嘴也叫嚣着。
      “知之,知之,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的……不管你是不是怪异,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所以不要和那群疯子在一起!”我扶着她的肩,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
      “看来这个女人也和我们开始时一样,以为知之拥有冥眼呢?”
      “知之,知之,是知晓未来的预言之眼啊!”
      “白痴!你的右眼才是冥眼啊!”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TMD不也是个怪物吗?”
      “对,对,还是最大的怪物……”
      “渡之,渡之,你才是引渡亡魂的死神右眼啊!”

      在一家心理医院的诊室里,一个青年女子静静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从她父母双亡的童年她怪异的妹妹,到突如其来的变化。
      医生在做记录,手心冒出冷汗来,病人的名字似乎叫渡之。“小姐,我看你的病可能不轻,需要入院治疗,或者至少需要开药……”
      “谢谢,我想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人们有多怕怪物罢了。”她的语气很冷静,“你果然也怕吗,医生?其实你不用怕的。那冥眼,死神的右眼被知之带走了……她像热气球一样,倏忽地一下就飞到了空中,飘着飘着,说‘姐姐,冥眼我替你代回去了’……那时候啊,我在想也许天上会掉下羽毛也说不定,等着等着,天上却飘下一场鹅毛大雪,冰冷冰冷的落在我的脸上。”
      可是医生脸色有点泛青,因为他看见一只棕色的螳螂停在女子右边的肩膀上,转动着它三角形的头,冷冷地四下打量,身前高高地举着它巨大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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