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宴

　　柳洲倾抬手揉捏额角，一咎乌丝垂在俊朗眉间，似抚风柔柳一般。更看得董承色心大起，喉咙干涩不停吞咽口水，要知道当年就是看这小子是块好材料才千方百计的问其父讨得，为此当年故意以黄河水患为由将冀州南边两县子民划入青州地界。

　　这小子初来洛阳之时却是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那时的他身体极其瘦弱，华丽的衣袍穿在身上却像是松散的挂布，夕阳余晖下他孤立在高大的宫墙下，嘴唇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不说一个“冷”字。

　　转眼间，已经出落成了如此丰神俊逸之少年。

　　董相爱怜般的掳开他眉眼上的碎发，柳洲倾不闪不避，俊朗如辉的黑眸只是认真的注视他，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柳郎这个人向来自私自利，自己在意的东西绝不能跟第二个人分享，所以相国想拥有我倒也不难。”他珠落玉盘的声音顿住，“除非——相国的身，相国的心从此只属于柳郎一人所有。”

　　董承的目光哪里还移得开他，双眼神魂颠倒，飘乎渺乎的答应，“好好，只要能与柳郎厮守终身，本相的心自然是属于柳郎一人的。”

　　柳洲倾唇角扬起一丝俏皮的笑，“好，那请相国说到做到，把烈风卫中的——石川云，傅桀，卓然三人除名，让其解甲归田。”

　　董承听得心惊肉跳，这三人是烈云卫的骨干人士，烈云卫是他的私人府兵，大约有上千人专用于保卫相国出行安全。烈云卫将士勇猛，往往是以一敌十，这支府兵乃是他们三人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三人武功盖世，力大威猛三番五次保护他于险地，自己只不过与他们有过几次不正当关系，想不到这柳郎的醋坛子竟因他三人而打翻了。

　　董承擦擦额角冷汗，为难道：“这……他们三人一直兢兢业业，我怎能随意将他们解职？”

　　柳洲倾假作委屈，“原来，唉——”

　　董承心中百般计较，心想：先假意将他三人调走一段时间，等到柳郎顺从他之后再作打算。这样一想他又展露笑颜，柔声道：“柳郎我答应你便是了，那现在我们…”他眼底显出淫/荡狎/昵的笑意。

　　柳洲倾脸上作笑，心中却骂道：老狐狸，就知道你只是虚与委蛇，先假意将他三人调走，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柳洲倾如此想着面上又辗转变得怯意与含羞，压低声音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

　　董承心里明白，“我知道柳郎你有些顾忌和害怕，放心，相爷我会温柔待你的，我这里有几瓶倭国进贡来的香油，只要将这香油擦一擦，保证我们…嘿嘿。”说着说着他一脸淫/欲。

　　柳洲倾粉颊潮红，轻咬嘴唇：“能不能等到冬狩后，柳郎想为相国猎几头云豹，然后将云豹毛皮铺在这软榻上，不是更能——”

　　董承哈哈大笑：“还是柳郎你想得周到！”

　　琉璃瓦外落霞漫天，树影夕晖，余雪消融，北风夹草，柳洲倾与他齐齐用过晚饭才打道回府。董承望着他远去的轩朗背影，心道：下次还不折磨的你小子哭爹喊娘。

　　马车来到府外，早有下人恭候府外，他在下人簇拥中过花厅，穿回廊，踏入西园。是时院中寒梅凌寒独放，枝头沉甸压着，似天边流云，锦绣无疆。

　　来到正厅外，那尊一人高的石雕云豹正伫立在桌椅中间，柳洲倾快步穿行，淡淡瞥了它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将它放到庆蓉堂外，我要好生看着！”

　　庆蓉堂内，地毯柔软，炉火旺盛，将冬日严寒隔绝在外。走进堂内，侍女替他除去官袍，披上玄色外衣，系上黑色抹额，颇显丰神俊朗，气度高华。

　　阁内鎏金瑞兽嘴吐袅袅青烟，满室芳馨，桌上还摆着一局残局，黑子被困在白子阵中无法突围，柳洲倾垂视棋局半晌，坐下开始摆弄棋局，不一会儿眉头紧锁似进入深思但仍旧无法破解谜团。

　　堂内安静，窗外树叶沙沙作响，江笛秋从外头进来看见柳洲倾正在钻研棋局，感受到柳洲倾射来的凌厉目光，江笛秋将信给他，柳洲倾并不着急看信，缓缓拨弄手中的青玉扳指，“这残局我下了三年还未破解，不愧是鬼谷派的水镜，所布之局叫人难解。”

　　江笛秋眸光辗转落在棋盘上，道：“听说只有鬼谷派的传人才有破解之法。”

　　“只是他们行踪诡异，江湖中人皆难以知晓他们的身份。”柳洲倾身子后仰靠在楠木椅上，一边打开手中的信一边说道：“嫡秋，接应我的江湖中人你已经安置妥当了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你这个江湖盟主是时候大显所长了。”

　　江笛秋抱拳，“都已安置妥当，一等一的高手且都是我的死士，可以为我和二少而死。”

　　柳洲倾点头，将信扔到一盆清水里，只见水中起了一阵剧烈的白色气泡，白纸已化作一滩清水。柳洲倾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面露几分愧色，和声道：“上次的事嫡秋可还在怪我？我并非要断你右手，也是出于无奈只好先遣你回京。”

　　江笛秋摇头，面容凝肃，沉声道：“属下不敢。”

　　柳洲倾心中有些失望微微叹气，垂下手臂，“我跟你竟也到了这种地步，罢了。”他侧身眺望窗外，随意问道：“芙锦最近如何？”

　　江笛秋将自己觉得重要的事与他细细汇报，话末提醒了一句：“公子可要小心她，听说女人疯狂起来更胜老虎。”他嘴角轻扬与柳洲倾相视一笑，心中各自有了掂量，柳洲倾又捶打他的肩膀一下，打趣道：“你小子在洛阳可有出去厮混？”

　　江笛秋挠挠头，干笑道：“男人嘛——”

　　柳洲倾立即凑近，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笑道：“哈哈，看上哪家姑娘了，快告诉我我给你做媒去。”

　　“啧啧，二少做的媒我可不放心，万一人家姑娘先看上了你。”江笛秋回敬一句。

　　“那我下回把她骗到你床上可好？”柳洲倾挤眉弄眼。

　　江笛秋大窘，“二少你这个想法得改。”

　　柳洲倾却不以为意笑容更为轻佻，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手中折扇，“诸侯不服我才打到他服，女人不服我便吻到她服。”

　　二人继续玩笑几句，气氛果然轻松了不少，江笛秋出去前在他耳边耳语一句，柳洲倾闻言，悠悠道：“叫她去碧芜池，我正想去泡个澡。”

　　碧芜池隐在几座形状清奇的假山当中，池中温泉扑扑，白雾蒸腾，池旁皆用白玉石砖契合而成，上头呈置奇花异草，贵榻小案，甘甜泉水之中带着花草奇香，不由叫人心旷神怡。

　　芙锦早已候在池边，今日她一身广袖蓝纱襦群，头戴步摇，手拂丝带，配以绾臂金环，指穿玉环，立在风中那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她姿态娴美，正手置玉壶跪于榻边倒酒。

　　柳洲倾快步走过，眼角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展开衣袖，“宽衣。”

　　芙锦轻轻放下酒杯，来到他身后替他解衣。衣衫除尽，柳洲倾踏入池中，这温热的池水使他多日来的紧张与疲劳一扫而空，全身绷紧的神经松了一松。手接过芙锦递来的酒杯，浅浅饮了一口，臂膀搭在池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芙锦跪于池边，眼波流转，“要不要给二少揉揉肩膀？”声音甜腻的似一只小猫，听得人心中直发痒。柳洲倾默许，黑发散在热气里，水珠盈满，他半阖着双目，“我不在的那段日子，东风楼中可有异样？”

　　芙锦垂着头，恭声，“燕骁和吉宗公在那处会了几次面。”

　　柳洲倾睁开双眼，眼中全无惊讶，早就应该猜到路上是燕骁搞的鬼，这厮千方百计的拉拢吉宗公欲利用他在荆州的势力，那么那几个东瀛忍者应是荆州牧慕袁的手下，他倒是有心竟暗中训练了这样一批人。

　　芙锦的手忽轻忽重的揉捏他的肩膀，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表情十分放松，似极为舒坦。片刻后他问道：“东方爻那厮有无跟你联络过，他说哪处会面？”

　　芙锦想起那人心中觉得好笑，故表情舒缓了几分，“是他师弟郭葭来的，会面处在城东刘家巷，院外有三棵倒斗状槐树的宅子里，”

　　柳洲倾点点头，复又靠向清凉的池壁，待吐纳几口气后忽然抬手掐住身后的芙锦将她一把擒入池中，霎时水花四溅，芙锦一声娇呼已落入水中，蓝纱沉浮，水光潋滟。

　　芙锦睁开湿润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双幽黑的眸子，带着几分玩味和几分慑人。周遭花香四溢，水汽氤氲，芙锦平静后朝他娇柔一笑，雪白若云的面颊芳华丛生，那双猫眼瞳仁华光流转，惊艳万物中又仿佛让人觉得当中有骇人的吸引力。

　　柳洲倾被她这双猫眼瞳仁折服，脑中似中了迷魂散般，魂也飞到了九霄云外，迷蒙如梦中向她俯身，芙锦心中喜悦，粉臂攀住他白皙的脖颈。柳洲倾贴上她朱红芳唇，甘泉凝着花香，他心旷神怡中细细流连，又吻上她高挺小巧的鼻梁与宛如新月的眉眼。

　　池中温度攀升，热火撩天，芙锦柔软细腻的身体只觉要融化其中，潮红攀上脸颊，嗓子里娇喘连连。他的爱怜逐渐加深，芙锦渐渐闭上双眼感受他火焰般的情爱。

　　就在她快要沦陷时，唇边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猛然惊醒，睁开茫然的双眼，柳洲倾正面无表情的对着她，手指搭上她的红唇然后重重掐下，芙锦痛的泪水盈满眼眶，一双蜀中朦月似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向他。

　　柳洲倾贴近她，舔舐她唇上绽放的血花，星眸寒意蹿升，“你敢对我用媚术，好大的胆子。”他一下下拍打她的小脸，脸颊微肿。这逼人的盛怒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花容失色中就如折枝的芙蓉花，残花荡在水里被巨浪不断冲击拍打，碾成粉碎只余花魂。

　　柳洲倾捏住她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隔着弥漫水雾，他从那乌黑迷人的大眼睛里读出了恐惧，慌乱，逢迎，顺从，讨好等交织的复杂情感，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刺痛他的心，将残酷的真相摆在他眼前，自己面对董相时可是这同样的眼神？

　　这种摇尾乞怜的眼神简直让人讨厌。

　　他忽地仰望长空，湿润洇染的双目是说不出悲恸与哀愍，爹，娘，你们还认识孩儿么？

　　柳洲倾回过神来将她一把推倒在冰冷的池壁上，拖着洇湿的衣衫爬上池沿。片刻后，芙锦艰难的爬上碧芜池，竭力让自己颤抖的胸腔保持平静，拿起美人榻上那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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