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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一居[115、116]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寡妇听到此，转向黄翎羽问：“你这次出去是要带着两男两女？梁小小勉强算是过关了，不过我还可以推荐一个人。”
“很好，只要选齐了人，我们就可以立即上路。”黄翎羽道。
“秋弱水，我门下最得意的学生。”黑寡妇说。
二期的医毒班里，医术当属岳徽为先，毒术则当属秋弱水第一，只不过秋弱水痴迷于毒术，长年累月足不出户，日夜颠倒，一心只为研究毒术，以至于真正当面见过她并且和名字对上号的同学并不多。
“听起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啊！”梁小小立刻遐想联翩，“我已经久慕秋弱水大名了。”
李爽道：“你不要穿着女装用女人的脸蛋和声音说出这么流氓的话好不好？”转头争取岳徽的支持，没想到却看到岳徽略有些煞白的脸色。
岳徽道：“不要开玩笑了，你们真的没见过那女人吗？那个医毒班最恐怖最神出鬼没的女人！”
“没见过吧。”两个小的面面相觑。
黄翎羽则对黑寡妇说：“那女学生和我倒挺合得来的，曾经有学生跟我说，晚上出门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我和秋弱水。”
“为什么？”
“认识秋弱水的人都说，她的气质和我很相似。”
梁小小和李爽同时，倒吸一口长气！——岂不是像鬼一样？
出谷前一个晚上，梁小小和李爽终于知道那个连岳徽都要讳莫如深的“秋弱水”究竟是何许人也！原来就是梁小小回来那个晚上，因为不满李爽的黄色笑话而丢了一只老鼠进来的倒吊女人！
梁小小屡屡在外实习，而李爽本来就对同学间的八卦不甚感兴趣，加之秋弱水同学睚眦必报，无人敢在她身后乱传八卦，于是直到真正当面规规矩矩“你好我是梁小小”“你好我是秋弱水”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把这个很柔美的名字和这个很鬼魅的人物对上号。
秋弱水之阴森，真完全是因为养成了与普通人不同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都似中了邪，行为反常，令人只想敬而远之。
……
自大燕先皇帝殁，慕容锐钺与慕容楠槿分庭抗拒。三年前，虽然慕容锐钺因南韩战事拖累而不能及时回京，但其势力毕竟日积月累，又有前皇帝的支持，暂时尾大不掉。慕容楠槿在慕容泊涯的提议下，退守大燕西南，以其封号南王为号，组建南王军，与西秦、南韩互为毗邻。
南王府是买下了柴郡一处商人宅邸充用的，仅仅是简单改建，便没有体现出什么王族气质，甚至连望族的气势都没有，然而相对于旁边的院子已经是庞然大物。
慕容楠槿自安居于柴郡后，虽然不时也要亲至战场劳军，但只要回到柴郡，还是习惯性地时时微服走动。此刻，他正站在自家南王府旁边的这座名为山海居的小院前。
这个院子看上去不起眼之极，但是两旁挂着的对联却口气好大。
“海至青空天作岸，山到巅顶我为峰……”慕容楠槿轻轻念着，每一次到来他都有不同的感触。
能写下这一幅对联的人，心胸如何广阔，就算是国土江山，恐怕也是不放在心目中的，只不知天下间究竟还有什么能入得他的眼。
中间一块匾额，行草的文体书写着——山海居。
此间的主人名叫陆稔斝，乃是慕容楠槿南王军中的军师。其实他才出山一年，据说乃是燕原竹壑门下。燕原竹壑一门乃是千年前司徒若影所创，精研各种奇巧机关技术，曾左右天下局势，助当时的荣翔女王统一天下四国。这么多年来，燕原竹壑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多是隐姓埋名。然而每出一人，必然青史留名。
刚开始，陆稔斝的确是借着燕原竹壑的名头得到慕容楠槿的试用，但两三场战役下来，就再无人胆敢轻视了这个腿残不能行走的幕后黑手。他每出一计，必使敌方折损至半数，血流成河，丝毫不留余地。于是甚至有人将他称之为“血鬼”。
叩了几下都没有童儿前来应门。慕容楠槿侧头思考片刻，决定君子做不成，小人还是可以做做看的，便往回走。到得自家南王府前面，守门的侍卫视若无睹让他进去，既然这位南王是微服出游，也不好敬礼叫破不是？
慕容楠槿进了院子，一翻墙，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山海居。
“山海居”名堂叫得大，内容却不大。普通一个瘦长型的小院，前进重了些菜蔬，中间引了半池清水，后进才是住人的房屋。安安静静，好不清闲！
他慢慢踱到后进，数门熟路地来到主人居处，只见房门紧闭。出于礼貌起见，慕容楠槿还是大声咳嗽两声，然后拍门，大声问道：“陆先生可在家否？”
未及他再出声询问，单扇页的木门吱呀打开，开门人却令他吓了一大跳，竟是慕容泊涯。
“泊涯？你不是去救炽焰了么，这么快回来？”
慕容泊涯一皱眉，道：“小周没有告诉你？”
“噢？”
“我不是让他向你通报了冲州军情去了？”冲州是西北要冲，抵御着“镇国王”慕容锐钺的势力。这次慕容锐钺出兵冲州，来势汹汹，不可轻视。
“是有这回事，所以我才来找先生商量。但他没有说你回来的事。炽焰如何了？”
“虽然没把人带回来，但现在交托给可信的人，不必担心。”慕容泊涯很肯定地说。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里屋走去。但还没走两步，慕容楠槿倒退了半步，才心有余悸地停下，说道：“幸好已经有些习惯陆先生的习惯，否则还真一时无法适应。”
只见屋内没有阳光直射，阴影中，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出来。刚开始看清的就是一头垂直的墨黑长发，因为十分直顺，紧紧贴着脸颊落在落在坐着的腿上，将面目遮去了不少。只看见中间露出的惨无血色的肤色，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目中蕴含着上品瓷器般的冰凉光彩。
甫一看见，还真以为是传说中靠“画皮”见人的鬼怪。
这个“陆先生”露出了冷嘲一般的微笑，道：“昨夜未能安眠，直到慕容兄不请自来才匆匆起床，未及梳洗，还请南王勿怪。”
“哪里哪里，先生辛苦了。昨夜因何事情操劳至此？”慕容楠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簪递给陆稔斝。
“多谢。每次都劳烦南王，鄙居处倒已经搜集下了不少簪子。”
“些微之物，何足挂齿。”
两人客套着，陆稔斝就已经随手将长发在脑侧挽了个髻子。只这么稍一打扮，整个人就奇迹般地去了许多鬼气。
常人发式，一般是在头顶扎髻，或是在正后方束发。但是陆稔斝头发三尺来长，又要靠轮椅而坐，为免弄乱，便只能在脑侧绾发。只是因为头发过长，还留了两尺左右的末端随意地垂在侧肩上。
慕容楠槿心中感慨，说实在话，这个陆稔斝年纪不及他大，清秀得不似常人，谈吐更是潇洒得体，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只是那一双眼睛大而清亮，冰晶一般，漆夜一样。若是见着他散下长发，挡着了大半脸颊，便只见这一双乌黑没有人情味道的眼珠子，难免产生见鬼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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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慕容泊涯便打趣道：“看来二哥与先生感情非同一般，还常常有定情礼物相送。小心我告诉嫂子。”
“哼，你就去说吧，你当天下人都跟你这样，非男子而不爱？”
慕容楠槿以前是不敢和慕容泊涯开这种玩笑。因为先皇帝偏心错待的缘故，慕容泊涯在皇宫中孤立无援，至于原本和他很亲的四弟慕容炽焰又不知为何，忽然疏远敌视于他，于是慕容泊涯就更是依靠慕容楠槿这边。
甚至曾有一度，慕容楠槿还以为这个三弟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不知所措下只能装作不知。只是这几年慕容泊涯慢慢长大，也没再作什么表示，看来也许是他当时猜想错误，于是放下心来。
陆稔斝冷笑道：“你们就慢慢倾诉衷肠好了，劳累事全让我打点，你们倒享得好清福。”
慕容楠槿想起所为何来，问：“冲州军情如何解之最好？”
慕容泊涯笑道：“兄长无需担心，军师已经退了敌兵。”
“噢?”
“当初军师收管冲州时，就已安排下今日之事。”慕容泊涯说道，“冲州四面田土沙坡上间隔重了一味名为夹竹桃的植物。这种植物开花虽美，种植也是极其容易，但油性大，易燃烧，有剧毒。”
慕容楠槿恍然大悟：“于是镇南王军就变成了火烧屁股的猴子，而且还是被毒的晕晕乎乎的那种？”
“不止。”慕容泊涯道，“军师去年临走前，交给冲州城守一个名为夹竹桃的锦囊，其中交待，若是到万不得已要烧夹竹桃林时，连水源也不得放过。冲州城中有水井备用，但敌军被烧，必是就急逃入河流取水。届时只在上游投放死猪毒鼠，敌军不被毒死四分之三也得病死到这个数目。”缓了一口气，慕容泊涯又道，“刚刚来的情报，冲州城守那里尚有三个锦囊尚未开拆，分别是‘风向不对’、‘夹竹桃不足’、‘敌军重回’，可见陆先生早就安排妥当，无需忧心。”
陆稔斝用手指搅着发尾道：“慕容兄的消息好灵通，连我尚给了三个锦囊的事情也查得出来。”
“情报战者，本乃我分内之事。”
“我本料定镇南王军尚有可能从上风处奇袭冲州。没想到却是绕道南方偷袭，看来也是你底下细作假传的情报吧。若以‘风向不对’中的战术，敌军最多也只会折损半数，决不到四分之三之数。”他露出个冷嘲似的微笑，“慕容兄，你一年来虽未到冲州，却早已知道那里种了满山遍野的毒物，于是在城守开拆我的锦囊前就料到了这个战术，进而向敌方假传情报让他们改行南方道路，真是本事不小啊。”
“哪里哪里，先生过誉。”慕容泊涯十分谦虚。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狼狈为奸、佞臣当道的味道。
慕容楠槿叹气道：“陆先生，你那吸血鬼的名号已经够响亮了。一次剿杀如此众人，也不怕折了寿？”
“我生前的事情尚未解决好，如何有得空闲去担忧死后的事情？”
“先生也有未决之事？”
陆稔斝便指着屋角两个酒坛大小的瓮罐：“南王请看。”
“那是什么？”
“那是在下入世前攒下的私房钱，纹银共百斤。在下辛苦多年才攒下如许钱财，原想买点小酒，只不知道过完今月还能否保存得下。”
“此话怎讲？”
“拙荆即将到柴郡。”
慕容楠槿大吃一惊道：“先生竟然已经有了妻室，我怎么不知道？”
陆稔斝心中苦笑，我自己尚是前日接到六芒楼内的飞书通报才知道有了“妻室”，你又怎么能够知道。他干咳一声道：“拙荆此刻已在郡里三百里处，在下安排好军务后，还想恳请南王给准个假，容在下迎接拙荆来此安居。”
“准假准假，当然准假！泊涯，你陪先生过去。”
“不必有劳慕容兄，在下与四童儿前去即可。在下虽然身无武功，但四童子之能耐南王想必早已知晓，安全之事无需挂心。”
“可是先生腿脚……”慕容楠槿看着他那双被掩在薄裘下的残腿。
“先帝用刑，不可谓不严苛。只怪在下当时年幼不更事，非要言其弊政，才有当日之祸。不过十几年也就这么过去，时至今日在下早就忘了行走的感觉，也就没太大感触。”陆稔斝言毕，看向慕容泊涯，“若是慕容兄能把那匹雄黄让给在下，在下倒是甚感荣幸。”
慕容泊涯清闲地举起茶盏，拨开浮叶，抿了口茶水，才道：“可惜雄黄乃是他人之物，我谨代为保管而已。先生之请求，实在无能为力。”
陆稔斝早就听他说了无数遍，叹气道：“有友如你这般狡猾，虽是幸事，但你又这般小气，实乃幸中不幸。”说完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说了这半天，又有些累了，大清早起来怪困人的，两位慢聊，在下回去补眠。”不再理会两人，退转轮椅，往里屋内行去。
……
离了黄粱镇后，程平出面找了一辆驿车，仅让慕容炽焰安置其中，其余人皆是骑马一路行来。
由于都是山路，连敢几日才到此处。这日，黄翎羽骑在马上，有些晃悠虚软，李爽等人都没看得出来，程平却是眼尖老到，一下子驱策上前，探上他的腕脉。
“你在发热。”
黄翎羽疑惑地道：“是这样吗？”
程平蹙眉看他少顷，因为对方套了面具，便没再戴碍事的冥离。只是因为如此，也一时见不到他的面色如何。程平对后面喝了一声停，自己就下马去，将黄翎羽束膝的皮具都给解开，将人从马上抱下。
转至马车时，车夫老实地下车撩开后厢的帘幕，方便两人上去。
车厢虽大，然而一下子坐进三人也有些狭窄。慕容炽焰再度醒来后就一直不言不语，蜷缩在车中毫不动弹，此刻也是戒备地看着新进来的两人，眼里透着浓烈的不信任的色彩。
如果不是实在想不出可以去哪里，也许这个人早就不在这里了。程平暗想。他能耐虽大，但以前的道路都是别人安排的，就像那些被人饲养的鸟，虽然有飞翔的本能，但是离开了人类，多数还是会饿死吧。
这时几个学生都已经围在车外询问什么回事。
程平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常常叹气.。
“有些发热，随便找个村子休息几日就是。”他说。
“黄大究竟怎么了？”李爽不放弃地问。
“没什么事，”黄翎羽道，“快上路就是，程平你也回去骑马，这样走得快些。”
一辆马车要拖车夫加上三个男人，实在走不快。
程平看向慕容炽焰——的确没什么威胁。他曾经深谙审讯之道，所以对人的心理活动也最为熟悉。慕容炽焰这些年已经不太听话，所以这一次慕容锐钺便没解他之围，莫灿也对他不复以前的爱宠。经过这次生死一线，慕容炽焰也一定知道了那些亲人们的态度。到如今，他已经是折翼的鸟，更何况还是无家可归的鸟。
最后，程平顺从地下车，回到自己的位置，领队继续赶往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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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陆稔斝——斝读音同“假”。不用说也知道小黄要去替换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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