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

作者:药已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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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保鲜】


      房间里一片昏暗。
      曹璟打开客厅的灯,窗外的光线立刻愈发黯淡下去。不去想究竟谁在家、白天发生了什么,他径直走向客厅的窗边,打开右侧的推拉窗通风透气。
      窗玻璃上,清楚地反射出客厅中的景象,和窗外的散落的灯光重合成一幅画面。
      窗台上业已枯萎的仙人掌花盆影像正上方,杂乱的茶几上一片狼藉。茶几左侧浮现出的影像里,一个不明物正被覆盖在毛毯下面,一动不动。不过那双已经司空见惯的小腿和双脚,依旧悬挂在沙发扶手的外侧。

      看着窗玻璃上映照出的影像,曹璟心里像是堵着一团醋渍的硬物,从原本应该存在的位置一路下跌,向下拉扯着胃囊。

      曹璟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室的拉门。一股腐败的味道迎面而来。
      昨天从餐馆打包回来的盒饭,隐隐散发着混合大蒜味道的馊味。之前囤积在冷藏室里的绿叶蔬菜蔫不拉几的躺在保鲜袋里,袋子内层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还有一块包裹着包装纸的方形黄油,下半部分也融化变形,死死地黏在冷藏室玻璃隔层上。

      “搞什么?”曹璟弯下腰打量着冷藏室内部,原本凝结在冷藏室内壁的冰霜,已经全都变成水珠,滑落到冷藏室最下层的抽屉底部,汇聚成一滩淡黄色的积水。
      曹璟立刻打开冰箱下半部分的冷冻室,里边更是一团糟。放在最上层的冰淇淋和雪糕,已经融化成一滩发出甜腻味道的浑浊液体,沿着隔层的边缘流淌而下,和之前为了做饭屯下来的猪肉、过年时从家里带来的腊肠、速冻饺子等等食物混杂在一起。

      电源依旧安稳的插在电源插座里。最近社区里也没有要停电的通知。造成这种局面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冰箱坏了。

      曹璟将冰箱里的食物一件件拣出来,还能保存或者烹调的就先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剩下的就装进黑色垃圾袋,一会儿下楼去扔掉。之后他找出抹布,简单擦拭着冰箱内部。即便已经不能用了,但至少得保证它不会再制造异味。

      ----

      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睡梦中嘉林。他从毛毯中探出头,看见曹璟在收拾东西,但是并没有开口,更没有任何行动。

      除了整理冰箱的声音外,像在真空中一般的寂静,嘈杂到鼓膜几近破裂。

      “冰箱不制冷了。”曹璟打破沉默,解释着自己现在的举动。
      “嗯。”嘉林坐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香烟点上,带着乏味的表情吸食着烟草燃烧后制造出的烟雾。
      “还能修吗?”
      “不知道,已经用了好多年,现在就是想修可能也找不到零件了。”曹璟结束清理,撂下这句话后,便回到厨房清洗抹布。

      猪肉和腊肠因为冷藏时间较久,还不至于坏掉。“要不要红烧一个,或者煮一下?”,曹璟这么设想。
      如此,问题就来了。曹璟根本不会做大菜。之前买来猪肉,也是想要练练手,但却因为缺乏兴趣和时间,一直任凭那块肉冷冻在冰箱里。
      怎么办?用手机搜个菜谱,或者是给老妈打个电话?心里这么计划着,可他却始终提不起劲儿付诸行动。
      曹璟盯着已经软化的猪肉,因为长时间的冷冻,原本红润的瘦肉部分,也开始颜色暗淡。翻开套在外边的保鲜袋,用手指按了按猪肉的表面,缺乏弹性的柔软,带来异样的触感。

      嘉林或许会做几道菜,但是曹璟却不想询问他。

      坏掉的冰箱不能保鲜,甚至连修理都没可能。曹璟在学校忙了一天,没想到回到家就遇见这种麻烦事儿。
      盯着料理台上的食材,曹璟搔了搔头发,长叹一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没用了。原本以为可以处理或者挽救的东西,只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或者懈怠,注定会成为变质的垃圾。

      曹璟拎起装着猪肉和腊肠的塑料袋,丢进方才装着变质食物的黑色垃圾袋。

      ---------

      “嘉林哥,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吗?”走进客厅,站在祁嘉林面前,曹璟冷静的发话。
      听到曹璟这句话,嘉林猛地抬起头,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他的脸上隐隐展露出笃定早晚会如此的表情。
      “嗯。现在走也没问题。”

      曹璟没想到嘉林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他看着嘉林将折叠起来的毛毯,摆放在沙发一头。之后嘉林探起头来,漠然不变的表情中多了一份隐忍。

      “你终于讨厌我了吧?”他带着自嘲的意味问道。

      “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只是觉得现在我们只是在消耗彼此的感情……不过看来这多半是我自作多情。”曹璟将双手分别插在休闲裤的后贴兜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

      “你没有自作多情……只是我想见你。”嘉林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诉说着像是睡梦中的呓语一般的话语,“可是见到你,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听了这句话,曹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焦虑像无数股游丝从他的胸腔里游弋,汇聚成抑制不住的愤怒。一个多月来,因为面前这个人而产生的焦躁、伤心和无奈,像剪辑混乱的影片,在曹璟的脑中回放。如果不去深究,没有听到嘉林这样的解释,曹璟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重燃怒火。

      “所以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我的耐心吗?!你想要见我,就赖在这里不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哪怕是多信任我一丝一毫?”对于现在的曹璟来说,嘉林究竟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再是自己喜欢过的嘉林。而这个闯入者,已经彻彻底底的将自己对祁嘉林的感情弄得肮脏而廉价。

      “你走吧,现在就走!”曹璟冲上前去抓住嘉林的双肩,将他从沙发上拉扯起来。

      ---------

      嘉林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任凭曹璟前后摇撼着他的身体,只是用无法探究的冰冷眼神死死的直视曹璟的双眼。在这冰冷的眼神里,或许有那么一丝无奈、失落,甚至是愧疚。但曹璟已经没有耐心解读,只希望赶快摆脱这个人。

      “我嫉妒你……”不顾曹璟的一味埋怨,嘉林突然抓住他拉扯自己的双手,将曹璟紧紧地拉倒自己眼前,“我嫉妒你竟然有耐心对待现在这样的我……我嫉妒你能够把信任交付给喜欢的人……比起这些,我更嫉妒和你在一起的人。你喜欢我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和沈良生那样的人在一起?!”

      彻底完蛋了。曹璟看着眼前这个逐渐歇斯底里起来的人,一种陌生和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始至终,嘉林从没有认真表达过喜欢自己这件事。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情境下,嘉林也还是一味拷问曹璟的感情,却不愿表态。曹璟曾经认为他和嘉林之间的关系,和其他人的是不一样的。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别的情侣之间的没有任何不同,充满嫉妒和猜疑。

      “你放开我!现在就滚出去!”曹璟一面试图甩开被紧紧抓住的双手,一面大声呵斥。

      嘉林没有放手,他看似消瘦的双臂力量却很惊人,反而将曹璟的身体拉得更近。

      他反复想要得到确认的吻,却在曹璟一次次的挣扎扭转中被避开。
      被嘴唇碰触到的脸颊、脖颈上的触感,都令曹璟厌烦不已。他肩膀用力朝嘉林撞去,嘉林后退了两步,松开紧抓住自己的双手,却再也没有做出类似举动的意思。
      嘉林只是站在原地盯着曹璟,少有的双眉紧撇,表情中带着后悔和痛苦。

      十几秒,还是十几分钟过去,曹璟无法准确判断。只听见头脑中的血管疯狂跳动。偏头痛从耳后的位置开始一寸寸侵袭着右半个大脑。
      长久的注视后,嘉林收起方才的表情,走到茶几旁收拾起自己少可怜的用品,之后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家门。

      食物更为浓郁的腐坏味道从厨房飘过来。没有了冰箱的保鲜,它们只会加速变坏。

      原本曹璟只是想平淡的告别,却没想到如此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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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题外话,我家冰箱可能真的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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