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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
第二十二章
“不行。”墨轻尘这样说。
妤怀安不甚理解地将他望着。
“你不能去。”他依旧这般坚持。。
石将军似乎比妤怀安更不可置信，随后将红缨枪抛向空中，再抓到手里时虎虎生风翻了个枪花就向墨轻尘攻去，“那便得罪了！”
墨轻尘一掌将妤怀安推到巷边，只说了一句：“回巷子里。”随后侧身闪过凶猛而来的枪头，石将军却反手一挑，红缨枪重新换了个刁钻角度自他肋间刺去。将军行动迅猛，几番动作只在一次呼吸间，妤怀安眼睁睁看着这一枪就要擦上墨轻尘的衣袍，定然是躲不掉了，他的身影却在此时恍惚了一下，再定睛看去那枪头居然远离他身体有一掌之遥了。
石将军一击不中，将红缨枪探回，口中赞道：“好术法！接我这招试试！”语罢右手将红缨枪轮出一轮满月，一道道红光自枪头飞出，道道直指墨轻尘。妤怀安从没见过这样的奇异景象，看得惊心动魄，足下生根一般，墨轻尘居然还能分神侧头喝她：“到房子里去！”说话的同时有两道金色亮光从他袖口中飞出，交替飞舞将那些汹涌而来的红光一个不剩地全部打落。
妤怀安怕他再分心，卯足了劲儿往巷子里跑，闪身进方才藏身的堆满杂物的房子里，正好撞到趴在门口偷偷往外瞧的冬暖夏凉，便疑惑问道：“你们怎么没逃走？”
夏凉瞪大了眼睛瞧着巷口的方向，咽了口口水回答道：“就在公主您走出不远之后，那位道长忽然出现在屋里，吩咐了一句‘呆在这里’，就又不见了。”
冬暖也抬手指着门框，“还留下了那种东西。”妤怀安顺着她的手指回头，便发现门框上布满泛着金色光亮的符文，中间本是木门的地方凭空有一两道金光闪现，大概是他留下的法阵。
想来这里应该不会受到两人法术波及，妤怀安转头就往楼上跑，二楼视野更开阔，她奔到窗前，将那要掉不掉的半扇窗户一把拽落，掷于地上，踮起脚焦急地向巷口张望。
妤怀安这一路跑来都没有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却不知过了多少招，巷口一片狼藉，房屋街道皆化为残垣断壁。墨轻尘身边的金光已化出四道，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可对面将军的状态就不太好看了，本来就腐烂不堪的衣服撕裂得如同布条，青铜铠甲上好几处甲片掉落，十分狼狈。
墨轻尘的修为超出他预想太多，他化为冤魂三百载，竟不能碰到他一片衣角。可他好不容易煎熬到今日，老天终于赐他机会让他为妻报仇，却被这等高人困在这里。急上眉头，怒火攻心，一双眼眸红光暴涨，右手举起红缨枪仰天长啸，啸声震耳欲聋，妤怀安紧紧捂住耳朵还觉得脑仁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随着将军的怒吼，他那条被墨轻尘斩断的左手竟然慢慢生长出来，与原来无二，将军双手握住长枪，眼中红光跳跃不止，极不稳定。他大吼一声：“拦我者，杀无赦！”霎时枪花翻起，原位残影犹在，他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进攻的路上。此番双手执枪，石将军的动作突然变得迅猛非常，简直人眼不能捕捉，虚虚实实，奇奇正正，进攻锐利，退避迅速。墨轻尘不时左右闪身躲避将军攻势狠辣的枪头，身边四道金光急速飞舞帮他化解应接不暇的枪击，但也慢慢显出吃力来。
将军觉察出他势弱，仿佛收到战鼓鼓舞，咧开嘴大笑，闷雷般的声音随着不断闪现的身影在墨轻尘四周响起：“我今日只求手刃仇敌，不愿与道长相拼，若道长同意，自可带着丫头离去。若不然……，这方是我之幻界，术法之源，万物皆可化作我的力量与武器，道长可要当心命丧于此，到时就连刚才那个阴时命格的丫头我也一并吃了她！”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石将军的身影猛然出现在墨轻尘眼前，随之而来的一杆长枪直取他面门。将军早已在心中计算好，此时墨轻尘四道法符都来不及救他，这一枪必定能让他重伤。枪头带来的劲风已然扑上墨轻尘额头，撩起他额角的鬓发，将军跃在半空中甚至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墨轻尘似乎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金光擦过墨轻尘眼前飞过，力量之大甚至将红缨枪都击飞出去！将军透过那看似道缥缈轻灵却含着无限力道的金光望到墨轻尘的眼眸，那其中连丝慌乱都没有，只余冷清，好似人世的情感都不曾盛在这双寒潭里。
石将军心头一片寒凉，他的对手似乎连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他不论是好言相劝，威逼利诱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而且……待落地后看清墨轻尘身边飞舞的六道金光时，他便露出无望的苦笑。
这个男人修为是真的深不可测。
他费尽心力也敌不过。可整整三百年的囚困啊，他盼了这么久，错过同亡妻一起轮回的时机，就为了亲手杀死仇敌，如今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红缨枪铿锵落地，将军没有再将它收回来，他垂头掩面，沉默良久，肩膀耸动，忽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笑，苦涩又绝望，他双手遮面抬起头，唇边虽然笑着，面容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痛苦。这般笑了良久，他才低声自言自语道：“傻婆娘，为夫一定会替你报仇……”
随着将军的喃喃低语，周遭所有的木石砖瓦剧烈颤动，不久便慢慢升到半空中；天空中本来四散的乌云又重新向一起靠拢，遮蔽日光；狂风乍起，吹起墨轻尘宽大的袖袍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不详的气氛飞速蔓延，妤怀安也觉察到了危险，隔着窗户远望，四周的建筑似乎都开始渐渐崩塌，只有她们在的这座房子还完好无损。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惊骇地说不出话，却马上又眺向墨轻尘的方向，生怕他有何闪失。
将军的低语还在继续，他反复低喃着要为妻子报仇，语速越来越疾，周围事物崩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密密麻麻停在半空的废墟碎片，似乎在等待谁的命令，一触即发。
面对这等末日般的景象，墨轻尘依旧无甚表情，无波无澜的目光落在将军身上，始终不置一言。
极目远望，石墓县四处都是崩坏倒塌的建筑，遍天都是悬空等待的碎片，最后将军终于动作僵硬地放下遮住面容的手，他那一头虬髯须发尽数变为白色，眸中的红光也微弱下来，能看清一双青白色的眸子。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憔悴下来，可目光中却只有坚定。
“你不该拦我的。”
这句话出口，仿佛是一声号令，所有悬浮于半空的碎片转向同一个方向，若满弓上的利箭，急待歼灭敌人。妤怀安瞪圆了双眼，捂住口中无法抑制的呜咽。
这些不计其数的碎片，飞射出去，甚至能把人淹没。
她一双杏眸泛出泪水，转身便冲下楼梯去，速度快到甚至冬暖夏凉都没能拉住她。离开了布下阵法的屋子，四周到处都是静置的碎片，妤怀安踩着已经算不得路的沙土地向墨轻尘所在的位置前行，一路用双手挥开半空中的障碍。她走得磕磕绊绊十分艰难，却还是保持最快的速度，一双雪白柔荑被碎片刮出道道血痕，可她却不觉得疼。
若这就是末日，那向这个男人袭来的攻击，她能挡下多少便是多少罢。
也不枉自己一朝倾心。
妤怀安跌跌撞撞向两人行进，墨轻尘宽阔的背影愈发清晰，等到她终于到达他身后，还未来得及去确定墨轻尘的情况，却先看到了对面石将军的表情。
那是一张震惊至极而神魂未定的脸。
他对面只有墨轻尘，妤怀安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墨轻尘发生了什么，连忙行至他身边，探头望去，却发现他还是那一副清冷的面容，不曾有过什么骇人的变化，没有长出獠牙也没有生出鳞片。
可将军怎么这般惊讶？
墨轻尘对着妤怀安微微侧目，不含情绪的冷泉嗓音响起：“你出来做什么？”
“我是来——”话一出口，妤怀安才猛然意识到为何石将军那般震惊。
那些悬浮空中无处不在的木石砖瓦并没有发出进攻，它们还安静地呆在原地。石将军应是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他方才的动作和表现明明是打算搏命一击的，可漫天准备攻击的武器却没有一个听从他的命令。
妤怀安要说什么墨轻尘一点儿兴趣也无，他周身飞舞的金光尽数收进衣袖，与此同时，半空中所有的废墟碎片也同时落地，如大雨倾泻。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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