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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第十四章
“皇叔？”
妤怀安见墨轻尘似乎有些迷惑，连忙补充：“就是我以前经常同你说起的那个人，睿王的三子妤风麟，你应该还记得吧？”
墨轻尘确实记得这个人，当时他和妤怀安还在外结伴游历，说明白点就是她非要跟着他，妤怀安见到什么稀罕景观，总要说妤风麟一定会喜欢如何如何，她那时在外有所避讳，从不叫皇叔，都是直呼其名，每次提起这个人都要手舞足蹈上半天，倒是后来先帝遇刺之后，想是妤怀安忌讳睿王就不怎么提起他了。
“小皇叔一走就是六年，一晃儿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妤怀安还在感慨，没注意到墨轻尘有些释然的神色。
原来是皇叔。
但随即妤怀安又有些落寞地说：“虽说我两幼时甚为亲昵，算得上两小无猜，但此次我毕竟杀了他父兄，又这么多年没见，若小皇叔明日不肯来，定是记恨我了……”
“他应是记恨我了，前日文醉便说他到了京城，到今日别说进宫，都不曾给我传过一封信，轻尘，你说我该怎么办？”
妤怀安一双柔荑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她以往烦恼时是这般的，不再自称朕，与他好似一双平凡夫妻，将心事说给他听，只不过他当初都推开了。墨轻尘睫毛颤了颤，没像以前一样将她推开，思量半晌清润开口：“离宫六年他也应知道睿王谋反这般罪行是诛九族之大罪，你只诛杀参与谋划的党羽，不曾动过王府其他无辜之人，他若像你说的那般善良明理，就应当明白皇上的仁心仁义。”
这话说得在理，妤怀安细细品嚼又觉得这话里有丝丝缕缕安慰的意味，心中十分熨帖，烦闷也消了不少，左右明日若小皇叔不来，她便到睿王府去与他谈谈，看看是否能有回旋余地，哪怕最后他还是恨她，那她作为晚辈该走的的礼数该说的话也都尽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实在舍不得那份手足情深，父皇母后都不在了，还能让她追念年少时光的人只剩下妤风瑾，她唯一的血亲。
好在现在还有墨轻尘，她的结发夫君，虽然当年睿王逼她废了墨轻尘的官位头衔，但他们是夫妻这件事，可是从来都没变过。
妤怀安思及于此，心中升腾起暖洋洋的情绪，不管墨轻尘待她如何感情，只要这份关系还在，她就足够无比安心欢喜。
说起夫妻……，妤怀安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沉下脸说道：“外面天色不早，朕在这里等了你这么长时间，皇夫倒是说说该如何补偿朕？”
墨轻尘心里十分了然，这是在撒娇，也如以往那样敛眉询问她：“皇上想要臣如何？”
妤怀安一听，自觉有戏，沾沾自喜，又觉得不能太得意忘形，毕竟周围那么多宫人在呢，有失皇帝威严，赶紧将将要弯起的嘴角放下，继续状似严肃地沉吟着重复：“天色不早了……”
“天色已晚，皇上是该回去安歇了，臣这便送皇上出门。”说罢便要去拿竹杖。
妤怀安有些气急败坏，本来想趁机留下来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又要被撵走了……
这个“又”字让她觉得无比心酸。
妤怀安觉得十分糟心，干脆摊开来讲：“朕的意思是要留宿！”
“皇上若要留宿臣自然不能拒绝，然臣近日身体不适，若扰了皇上安眠，便是罪该万死了。”墨轻尘说着便拿了紫竹杖，抖袍起身。
“你我夫妻，照顾你本就是应该……”
“皇上明日还需上早朝。”
“推了便……”最后那“是”字还未说出口，妤怀安忽然感到脊背一凉，这种感觉很是熟悉，最开始她不愿处理国务，天师大人不高兴要责她戒尺时就是这个感觉……
虽然最后在她连哭带嚎认错撒娇之后墨轻尘落下来的板子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怎么疼，但妤怀安就是怕极了这个。
现在她作为皇帝又实在拉不下脸再用以前那些“死缠”“烂打”的手段，看着墨轻尘倚杖在旁边笔挺地等着，妤怀安愤恨得咬碎银牙也只能自己吞，吩咐眉枝给墨轻尘备上暖胃汤，自己带着冬暖夏凉和一肚子不甘心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声消散在夜色中无甚威严的“哼”……
皇上走得那叫一个怨气冲天，养心殿的宫人看得那叫一个大开眼界，顿时对自己主子的崇拜上升了个等次，怀南帝平时可是说一不二的脾气，皇宫里朝堂上不服她人不少，但敢明着和她较劲倒真没几个，睿王算把头儿反她的。
后来他就死了。
眉枝将汤端给墨轻尘的时候心里倒很平常，毕竟她在宫里呆的时日长，以前皇上与皇夫如何相处，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墨轻尘接过青瓷碗，一口热汤瞬间缓和了胃里的疼痛，不觉轻吟出声，知道眉枝就在旁边，轻声下令：“不许告诉她。”
眉枝恭敬地应下：“是，奴婢知晓。”
这养心殿里都是常公公挑选出来的宫侍，毕竟妤怀安再怎么不在乎，墨轻尘当年那事也还是不清不白的，常公公放心不下要求下人暗地里都要听皇上的，换了旁人可能会偷偷向妤怀安禀报，但是眉枝不会。
因为她求的事，只有墨轻尘能帮她。
次日午时后，妤怀安在清音阁设宴，她也宴请了不少朝臣，听闻墨轻尘会露面，这些人具是心思万千。当年临渊观掌门墨轻尘临危受命，先帝临终前最后一份诏书除了说传位于长公主，再有就是封他天师一职，即刻与妤怀安成婚，当时朝堂大乱，睿王对皇位胜券在握，谁都能看出他并没将妤怀安放在眼里，当时的妤怀安也确实不够资格让他多费心思，就偏是这墨轻尘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他位居后宫之首，把持宫内要务，在朝堂上也是翻云覆雨，天师不属于六部两相，算是妤风瑾单为墨轻尘御设的，国师帝师两职加身，权倾朝野，前所未有。
初时睿王一党觉得像墨轻尘这种修仙之人，不问红尘怎晓得世间凡俗、朝政险恶，不足为惧，便有意为难妤怀安，总是呈些措辞诘屈聱牙的折子，早朝时也故意提起许多自古以来君主都难以抉择的历史问题要妤怀安选择，这种问题说白了就是言臣政客的陷阱，不论妤怀安怎么选，总有一顶高帽子等着扣下去。
妤怀安刚开始还被诘问得仓皇失措，后来也明白了这些人的阴谋，只说“朕少不更事，谨闻吾师”，墨轻尘便能站出来引经据典，将那些人的问题分析得条理分明，最后严正厉色反问一句：“此等大事皆是事出紧急，要视国情民意再做取舍，我南淮如今繁荣安泰，我尚且日夜占星卜算祈求国运昌盛，诸位大人倒是日日执着于询问皇上这些大问题，莫不是期望南淮早日战乱动荡好让君主定夺？！”
一群人被责得哑口无言，再不敢提。
又说那晦涩难懂的折子，“皇上日理万机，却时常在通读奏折上耽误时辰，诸位大人也是好文采，用辞不日便可堪比我临渊观仙家典籍，怕是皇上到时再读，就需参悟了。”
于是又一群人沉默无声。
凡此种种，多如牛毛，也让睿王明白了墨轻尘是个多棘手的人物，而且此人言行举止光明磊落，睿王根本找不到下手之处，一时只能兀自煎熬着内心烦闷与妤怀安僵持着，看着墨轻尘名盖朝野束手无策。
若不是当年墨轻尘自己做了那种事，落了把柄，可能睿王到死都拿他没办法。
这样权势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不过想想也是有道理，临渊观是什么地方？修仙者眼中最向往的去处，观中弟子不染尘世皆静心修习高深道法，其传承术法高深奥妙万不是小宗小派可比拟的，观中高人来去云踪不定，凡一出现总是出手救百姓于危难之间，民间赞誉有加妇孺皆知，不管人世几番更朝换代，临渊观所在的如尘山都亘古如一，此方界线不能碰是所有当执者都心照不宣的事，毕竟还要求着人家斩妖除魔，保百姓安宁。
而墨轻尘是临渊观的掌门。
人家一生在那方缥缈地界求仙问道，据说造化斐然，临差一步便可得登仙门，却被先皇一纸诏书断了仙途。人当初是长公主带回来的，后来又顺利大婚，旁观者都觉得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可婚后一看又不太像，宫中上下皆知这位对皇上称不上厌烦，也担得起冷淡，两人婚姻也就是过得去的地步，这样看来当初应是逼着人进宫来的，毕竟皇家总有手段，那么墨卿心里应是恨的吧。
所以婚后一年终于忍无可忍，才在当今圣上祭拜先帝时将其打成重伤，施了一手玄妙术法，却是为了烧毁先帝和先皇后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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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榜单，后面几天会持续更新，也可能一天会掉落两章，注意查收哦~
私以为“死缠烂打”这个词用处十分宽广，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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