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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回归线
苏菀睁开眼睛，眼前仍是黑夜的颜色，窗外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她听了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声，然后翻了个身。
梦里的青春时光还依稀透着夏天清新热烈的味道，但那时候的人，她却好像已经记不清脸了。她再一次闭上眼，却久久无法重新入睡。
忽然，耳边响起了手机的震动声。
苏菀被光亮刺得眯了眯眼，然后伸手去床头柜上摸过手机，颇为艰难地看了一眼显示的电话号码。
——陌生来电。又是骚扰电话？
她这么想着，本能地按下了拒接。
但这一回，几秒钟后，电话又来了。
——一模一样的号码。这么说真是找她的？
苏菀自觉很有逻辑地判断完，终于滑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凌晨。她想不出哪个认识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但那头很安静，除了呼吸声，便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回话。
“喂？”她猜测也许是对方信号不好，听不见自己讲话。
然而又是片刻的沉默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苏菀愣了愣，看着手机上这个陌生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点下了存储键。
——姓名：X。
***
陆暄看着息了屏的手机，有些恍惚。
他已经不确定电话里的声音是不是她的，因为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听过，时间早已冲淡了他的记忆，他甚至想不起她具体的模样，更何况是声音。
但是张莉告诉他，她确实出现了。只是除了她的电话号码之外，其他的都是个谜。
陆暄甚至忘了美国和中国之间还隔着多少个小时的时差，当他开机后看见张莉的短信，第一件事便是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去，要到了苏菀的电话。然后，便是在他还没有想好要和她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拨通了这个号码。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电话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他回过神，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消息提示，滑开。
——“学长，你刚才电话挂的太快了，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忘了跟你说，我叫了苏菀下周六参加我们的同学会，时间地址我到时候发给你。”
陆暄沉默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敲了三个字——
“不用了。”
发送，成功。
咚咚咚。
有人叩门而入。
“陆教授，Professor Kim请您一起去餐厅。”挂着证件的工作人员在门口对他说道。
陆暄收起手机，转过头，微微一笑：“我马上来。”
***
——“周六晚七点，莫思尔西餐厅。”
——“许老师说她很想见见你，她前阵子刚生过病，你可不要让她失望哦。”
苏菀低头看着手机上这两条来自张莉的短信，回忆起当时自己是如何一内疚就打了“好的”两个字发送过去的，实在是有些后悔。
但既然答应了，也来都来了。她想，不管待会会遇见谁，会听到什么，都挺起胸膛迎接就好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挺了挺胸，额，虽然size不怎么傲人，脸上还因为这两天没睡好所以上火冒了两颗小痘痘，但也是挺精神的嘛！
苏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呀！苏菀！”
谢天谢地，她第一个听见的声音，是属于已经有几分熟悉的张莉。苏菀不由有些感激地转过头冲她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才刚过了五分钟而已。”张莉拉着她往里面走，“我也是加班来晚了点，只要你没放我鸽子就好，我可是到处宣传了你这回要来的消息。”
苏菀忽然一阵紧张不安，她习惯性地抬起手摸了摸耳朵，抿了抿唇角。
“诶，你知不知道何新月和班长在谈恋爱？”不等苏菀答话，她又嗤了一声，“两个月前刚刚在一起的。班长可算是被她给搞到手了，真是郁闷。我跟你说，我到现在都觉得，你们当初变成那局面，绝对不是舒云一个人的事儿。”
苏菀愣了一下，顿了顿，淡淡一笑：“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别想了。”
“你真不想了？”张莉狐疑地盯着她的脸，拐进了刚刚到的电梯。
苏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喊等一下。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裙挽着发髻，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她认出来这个女人，是何新月。
视线往右，她顺理成章地看见了站在何新月旁边的夏熙。
十年不见，他依然眉目清俊，只是从夏风少年变成了一个儒雅青年。他也在看着她，却似愣怔着，半晌没有说话。
“这么巧啊？”张莉冲着何新月扯了扯嘴角，又看向夏熙，“班长，这是苏菀啊，你不认识了？”
“好久不见。”半晌后，夏熙走进来，站在她面前，说了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苏菀回答。
然后是无话可说的良久沉默。
“你……”
“你怎么会来的？”何新月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挽住夏熙的胳膊，打断了他正要说的话，看着苏菀的眼中满是惊讶和显而易见的不欢迎。
苏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被邀请来的啊。”她弯了弯唇角，不咸不淡地回应。
“我邀请的。班长知道，他没跟你说么？”张莉没好气地瞥了何新月一眼。
何新月骤然望向夏熙，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有言语。
一行人来到餐厅后，苏菀只看见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老同学，而张莉说的很想见自己的许老师却并没有来，才知自己是被诓了。但面对张莉的热情与好心，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苏菀，你当初考去哪个学校了？”何新月把杯子里的可乐当做红酒一样在手中晃了晃，仿佛她正在参加的是一个非常正式的商务晚宴。
苏菀没料到她一落座态度就忽然360°大转变，加上并不想和对方谈论自己的情况，于是她随口就说了三个字：“重要么。”
何新月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于是略一怔后，笑道：“关心一下老同学嘛，你何必这么说话呢。”
本在埋头发短信的张莉抬起了头：“苏菀说得对啊，这个重要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爱显摆自己的毕业院校啊。”
“张莉。”何新月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中国话啊？就是说你爱显摆的意思。”张莉毫不相让。
“你！”
“这是同学会。”夏熙忽然开了口，“如果你们要吵架，我建议你们出去吵完了再进来。”
何新月撇过头，喝了一口饮料，没再说什么，但看得出很不高兴。
张莉笑了一声：“行吧，听咱们班长的。反正班长一向这么公道，除了苏菀，还真从没包庇过谁。”
“他包庇她什么了？”何新月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突地就看向夏熙，但从他平静的脸上却得不到任何信息，她只好又看向苏菀。
但连苏菀自己也一时记不得是不是有这样的事了，她显得很茫然。
“哼。”何新月忽然淡淡哼笑了一声，“就算是显摆也得有资本才能显，就怕有些人，想显摆也显摆不出来，明明什么都比人差一截，还觉得自己特出尘不染，遗世独立。”
“够了。”夏熙皱着眉低声喝止。
“夏熙你让她说。”张莉把手机往面前一放，坐正了身子，一副不说出个黑白分明不罢休的阵势，“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别掺和。我就要看看你这个女朋友能吐出个什么象牙来。”
苏菀噗的笑出了声，眼见众人朝自己看来，她只好耸耸肩：“抱歉，没忍住。”
“苏菀你什么意思？！”何新月立刻拍桌而起朝她吼了过来。
“你冲苏菀发什么火？”张莉也忽地站了起来，“明明就是你先指桑骂槐的，我们就算没有考到一本又怎么样？你以为就你牛逼？你牛逼你怎么当年没把夏熙追到手？就知道成天在别人中间找空子！你牛逼你怎么没去做国家主席啊你！”
周围有客人纷纷投来了围观的目光，同学们也开始劝架。何新月的脸涨得通红，眼睛怒狠狠地盯着张莉，忽然拿起面前的酒杯就泼了过去。
苏菀一把将张莉拉开，那边夏熙也蓦地抓住了何新月的手腕。
“你有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苏菀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冷淡，用自己的餐巾给张莉擦了擦衣服，然后神色淡淡地看着何新月，“新月委员，你怎么说也是电视台有些名气的主持人，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比较好，小心被人拍了视频放上微博。”说完，径自拉着张莉朝洗手间走去。
何新月用力地呼吸着，咬着唇转过了脸，想要对夏熙说什么，却一眼瞥见他极差的脸色。
一片沉默。
“哎，其实没什么，我每次跟何新月见面都会忍不住刺她几句，没办法，这么多年始终看不惯她那个虚伪的样子，只是今天稍微没控制住一点点而已。”张莉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对身旁看着自己的苏菀说道，“不过你信不信，待会我们回去的时候，她肯定已经蔫了。”
苏菀看着她：“其实她那些话是在讽刺我，你知道的。”
张莉笑笑，拨了拨头发：“她就是个没有瞄准镜的枪，满嘴乱喷。”她说着，一顿，声音低了下来，“现在长大了，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被欺负。”
苏菀沉默了一下，抬起眼眸，唤道：“莉莉。”她笑了笑，“我也长大了。”
再回到餐桌时，果然何新月已经沉默下来，所有人都平静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苏菀不得不感叹，果然大家都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高中生了。
“学长，这里！”
她忽然听见张莉冲着自己身后喊了这么一句，下意识转过头去，倏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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