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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勋之沉重的放下电话,女儿的来电,像被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该交学费了,一笔不小的数目。郭勋之粗糙的手颤抖着摸出一支劣质香烟,点燃,青色的雾缭绕而起,氤氲满堂。抽一口,烟头噼啪作响,喉咙一阵奇痒,剧烈的咳嗽起来。片刻,才难受的止住,吞了口粗茶,感觉好受了点。天一凉,哮喘病就随之而来。可家中每年的收入,在缴纳了女儿的学费之后,就干干净净,没有富余的钱治疗。对于一般的小毛病,从来都是咬牙硬挺过来的。郭勋之今年四十岁,三年前丧偶,含辛茹苦的将唯一的女儿供到外省读大学。每年的学费,都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幸好,还有临街的二层楼,他在一楼开了个小商店,经营日杂用品,勉强有固定的收入。去年,又从二楼搬下,将其出租,可以赚到额外的钱,但也很微薄。
郭勋之住在市郊一群破败的建筑物之中。周围的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寻觅新的生活。剩下的,只是老弱妇幼。整日,这片居民区,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郭勋之坐在柜台内,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闷闷的抽着烟出神。破旧的黑白电视内,有着磁性声音的男主持播报的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现在插播一条通缉令,七月二十八日,记者从省公安厅刑侦处了解到,2007年六月二十五日,东陵县发生一起犯罪嫌疑人开枪射杀执法民警的恶性案件。经侦查,发现梁龙汉有重大作案嫌疑。公安部已于2007年七月三日发布B级《通缉令》(公缉[2007]xx号)缉捕梁龙汉。
梁龙汉(在逃人员编号:xx),男,汉族,1982年1月20日出生,家住东陵县。身高1.72米左右,体态偏瘦,肤色黑,平时留长发,多胡须,操东陵县口音。身份证号:xx.。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将给于人民币5万元奖励,缉捕有功单位或个人,将给于10万元奖励。
特此公告。
电视内的那个人,长着一双鹰隼般狭长的眼睛,充满了杀气。郭勋之看着那张照片,觉的好似见过。“举报线索,五万,缉捕有功,十万……十万,有了这笔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郭勋之舔舐了下嘴唇,搔着头皮,苦思冥想。“在哪里见过?”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门前走过,郭勋之看着他低矮的身影,恍然大悟。那是前几天的夜里,在准备关门收铺的时候,在门外,他提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子,鬼鬼祟祟的往门里偷瞟。郭勋之奇怪的询问他有什么事。那个拾荒者躲躲闪闪一言不发的便走掉了。第二天,他发现店铺里的箱子被撕开,里面少了几袋方便面。想来,是那天被他顺手拿走的。郭勋之有些生气,如果有需要,自己肯定会送给他,谁都不容易,但是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却不能容忍。郭勋之见到了拾荒者,厉声责问。拾荒者一言不发,只是摆摆手,表示不是自己拿的。郭勋之更加恼怒了,便斥责了他几句,拾荒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盯的郭勋之脊梁骨发毛。直到张泉走过来,误会才得以澄清。是张泉饿了,在箱子里拿的。但是郭勋之那段时间去了厕所,所以就不知情。郭勋之怒气才平息下来。但拾荒人的容貌,让他记忆犹新。
“是他?”郭勋之摩擦着下巴,“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仔细回忆。最后,得出肯定的结论,拾荒人是在几天前才在这里出现的。但是,这种四处为家的流浪者,飘忽不定,也不能凭借这一点就断然下结论。东陵县的方言很特别,他决定找机会探探拾荒人的口音。这笔巨额的财富对郭勋之的诱惑是很大的,贫困潦倒的他需要这一笔钱来缓解自己的压力。提供线索五万,活捉可是十万块。郭勋之精神焕发。
“郭先生在啊,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张泉从楼上下来,看到郭勋之,打了个招呼。
郭勋之扭过头来,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张泉客气的做了个不要的手势。郭勋之见状,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烟,脸上堆起难得的笑容:“伤还没好彻底?我看痊愈的挺好,脸上干干净净,就是两侧鬓角还有道疤痕,不过头发长出来就看不到了。”
张泉是旌县人,在这个城市打工。上个月不幸遭遇车祸,脸被撞的面目全非,在医院躺了将近半月才出院。住院期间,工厂老板落井下石,顺便炒了他鱿鱼。无奈他积蓄不多,只得找一个房租低廉的房子,先休养好伤势,再作打算。顺藤摸瓜,找到了郭勋之这里。此时,郭勋之讨好他,是有原因的。经过上次的事,拾荒者和张泉攀上了关系,两人交谈过几次。张泉应该知道拾荒者的原籍。
“哎,是啊,还隐隐作痛。” 张泉在旁坐下。
郭勋之觉得开门见山有点不好,他可不想让张泉看出端倪,否则奖赏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虽然这有些荒唐,但现在的人,都成精了,保险点好,他漫无边际的说:“我年轻的时候去过旌县,在旌县龙骨乡待过两年,那儿的龙骨山,郁郁葱葱,青烟环绕,美极了,我一有空,就去爬山,时常流连忘返。”郭勋之咂了咂嘴巴,一脸的留恋。
“嗯,我小时候也经常去那儿玩,那儿有着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两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了一会,郭勋之将话题引到拾荒者的身上:“那个拾荒的,是哪人?我总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像贼。”
“哈哈,您太敏感了,我看他没什么,东陵县人。”张泉挪了下屁股。“我看他体格健硕,好像会两手。”
“哦?”郭勋之揉了揉腰,挺直身子,上了岁数,坐一会儿身体就会痛。思忖片刻:“遇见他,让他来一趟。”看了眼张泉,语气变得沉重:“上次那么对他,心里真过意不去。”
张泉一口答应下来。郭勋之暗喜:那个拾荒的,体型相貌特征,原籍和案发后逃窜至此的时间,都一一吻合。郭勋之打定好了主意。
夜深,月亮隐藏在黑夜里不见。郭勋之关上商店的门,走进卧室。昏黄的台灯下,不知何时被谁压上了一张纸条,写着两个字:“小心。”郭勋之惊慌的看了下周围,地面清洁如初。床,桌子,并无杂乱,临街的窗户上的栅栏也完好无损。“这是什么意思?”郭勋之有点发虚。“谁进入了这个房间,我需要提防谁?”他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张泉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我看他体格健硕,好像会两手……难道他偷听了我和张泉的谈话,并且猜测到了我的心思,然后提出了警告?假若我再这么下去的话,他是否会撕破脸,杀人灭口。”郭勋之拿不定主意:“或者是张泉留的,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去问问张泉。
上楼,敲门,张泉赤着上身把他请了进去:“什么事,郭先生。”听到他的语气,郭勋之可以肯定纸条不是张泉留给他的,看着张泉光洁的上身,他嗫嚅了一下:“呃……没有见到那个拾荒的?”
“没有啊,我的意思是明天把他请过来。”张泉欲言又止,奇怪的看着他。
郭勋之犹豫了下,一跺脚,将自己的怀疑的想法告诉了张泉。他现在需要的是多一个伙伴,钱财总没有性命重要。张泉听完他的话,一脸诧异。郭勋之随后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趴在张泉耳边悄悄说:“我老伴生前失眠,还留有一些□□,明日涂在茶杯内侧,把他麻倒,然后送到派出所……”
“没有问题?”张泉打断他的话。
郭勋之附耳继续低语:“绝对没问题,□□就是麻药,医生跟我说过,在水中无色无味,溶解极快,而且药效比其它安眠药强30到50倍。5到16分钟药效就能令人迅速昏睡。”
张泉点点头,郭勋之没有告诉他纸条的事,他不想张泉信心动摇,说完,急忙告辞。回到房间,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上午,张泉带着拾荒人过来了,郭勋之连忙让坐,首先给他赔不是:“上次那场误会,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们本地的风俗,是要请茶道歉的。”说完,拿出三个杯子,张泉连忙拿起茶壶,倒进杯子里。看了郭勋之一眼,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郭勋之拿起茶,说:“几杯粗茶,让两位见笑了。”拾荒人微微一笑,带了口浓重的东陵县口音:“好说。”喝了一口,说:“茶不错。”郭勋之和张泉对视一眼,拿起茶,各自呷了一口。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至一壶茶水将尽。
张泉放下茶杯,揉了揉眼睛。
郭勋之见状,对着张泉,微微一笑:“想不到吧,梁龙汉。麻药被我涂到了你的那个杯子上。”
张泉注视郭勋之,一言不发。
“知道我是这么识破你的么?”郭勋之一脸得意地说:“昨天晚上我越想越不对劲,还记得我们的那次谈话么,我说我喜欢去旌县的龙骨山,其实那次是我心不在焉而一时口误,龙骨山哪里是旌县的,嗯?没想到你还顺着我的话,说那里有着你最美好的回忆?你不是旌县人,而且还撒谎。这是不是有古怪?”
张泉冷哼了一声。
“刚才只是其一。其二,一场车祸,你仅仅是撞到了脸么?哪里这么凑巧,什么样子的车祸只撞到脸?昨天我看到你的上身没有一丝伤痕,就感觉到不对。联想到你鬓角两侧的疤痕。如果不是车祸,那么就是人为的——你整了容。”郭勋之拿出一支烟,在桌上敲了敲,又说:“另外,你找到了你押在我这里的身份证,竟然是假的。这又是为什么?伤口愈合一般在半个月左右,你住在我这里的时间往前推,和案发的时间刚好吻合,”郭勋之露出一丝狡黠地笑:“你才是那个通缉犯——梁龙汉。”
张泉哈哈大笑:“你分析的太对了,老头。但,刚才是谁倒的水呢。”
郭勋之感到一阵眩晕,张泉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他指了指张泉,说不出话来。身体像滑入了粘稠的墨汁,不可挣扎,软绵绵的趴倒在了桌子上。
“哼,连你一起干掉。”张泉去掏插在腰后的枪时,拾荒人已经吧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张泉大惊失色:“你……”
“我跟了你很久了,梁龙汉。”拾荒人眼中露出冰冷的光。“我是警察。”
给郭勋之留纸条的正是这位侦查员,他得到梁龙汉可能整容的消息,寻线索一路追踪至这里。伪装成张泉的梁龙汉形迹可疑,便潜伏再次等待进一步的观察。他对梁龙汉恨之入骨,因为梁龙汉射杀的那名警察是他的弟弟。
梁龙汉最终落入法网,接受法律的制裁。
而郭勋之,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应有的悬赏金。虽然不多,但他心满意足,因为女儿,可以顺利的念完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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