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

　　睦月生活习惯和圈子的改变，加上精神的每况愈下，让他和maffla的其他成员似乎有些渐行渐远，除了排练和为数不多的live场次，其他人几乎很难见到他，而就算是偶尔见到，哪怕他看上去依旧开朗阳光，并且还是那么爱开玩笑，也明显让人感觉到他精神状况不是太好，而只要有人关切得问他的情况，他就会推说自己很好，只是有些累。本来maffla准备六七月份的样子发行一张新单曲，这首歌跟过往的作品相比，难度并不算太大，可睦月录了好几次音都不满意，他自己不满意，其他人也觉得还可以录得更好。5月底的这天，本来约好再录最后一遍，争取这遍过的，可过了约定的时间已经半小时，还是不见睦月的身影，这实在不像向来守时的睦月的风格，水无回想起圣诞滑雪那次睦月问自己要安眠药的情景，心突然猛得一沉，正想开口说去睦月家看看，没想到师走那边已经放下贝司，直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说“我去他家看看，如果他来了电我”，就不见了身影。

　　师走这时候其实还完全不知道睦月失眠的事，他提出去看看，一方面是觉得睦月竟然会迟到十分可疑，另一方面也是回想起了那次把水无从死神身边拉回来的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到了睦月家门口的时候，师走迟疑了一下开始敲门——没人应答，他这回没再多想，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睦月的电话，听到房内传来铃声后，他的脸色猛然一变，用尽全身力气敲起睦月的门来，敲了足足三分钟，依然没人来开门，师走转身刚想去找管理员的时候，门终于开了，睦月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含混得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你怎么回事？我已经敲了好几分钟的门了！”师走见到睦月一步抢进门内，抓住睦月的肩膀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睦月依旧完好得活生生得站在自己面前。
　　“是吗？我刚刚才听到。”睦月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回过头跌跌撞撞向屋内走去，还差点绊了一跤。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约好录音的，我们等了你整整半小时你都不出现，现在都过了约定的时间快一个小时了，你还在睡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师走抢先几步上前拦在了睦月的面前，但此时他显然也发现了睦月的状态不太对劲，就在他刚想继续发难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茶几上乱糟糟得堆着很多药品的纸盒和瓶子，他疑惑得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立马就心知肚明了，“你也在服用镇定剂？”
　　睦月摇了摇头，似乎想赶走那种昏沉沉的感觉，“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真的——睡不着。”他说着又踉踉跄跄往床那边走去，“你找我就是为录音是吗？改天吧，我昨天躺了快五个小时都没睡着才吃了点药。”

　　见到睦月这副模样，师走又急又气，又担心又心疼，他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走到睦月床边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睦月把脸整个埋在枕头里，面对师走这么一连串的发问，只淡淡回了一句，“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有用吗？”
　　“我们是一个乐队的成员，你的身体和状态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工作进度，难道不应该最起码得知会一声吗？比如今天你就让大家白等了！”面对睦月这种消极的态度，师走的气不打一处来，微微提高了声调。
　　睦月闻言把脑袋从枕头中翻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得直视着师走，“这么说，你今天是行使代理队长的职责，来询问成员的身体状况并提出警告的咯？”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看到睦月那张憔悴的脸，师走的声音又不禁低了下来。
　　“你应该庆幸我还能说话，”睦月支撑着坐了起来，师走想伸手去扶他，却被睦月挡了下来，“你走吧，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状态是不可能录音的，帮我跟他们说句抱歉，回头我会自己再跟他们解释。”说完又翻身躺了下来。
　　师走有些不知所措，走出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轻轻坐在了睦月床边，背对着同样背对着自己的睦月开口道，“对不起，我刚刚语气重了些，我只是——有些着急，因为你把我吓坏了。”
　　“放心吧，我还活着呢。”睦月有气无力的语气里明显有些调侃的意味。
　　“睦月，我们能好好说话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代表谁来责怪你的，假如你失眠已经很长时间了，我却一无所知，我觉得自己作为队友和朋友都太失败了，我只是太自责了。”师走垂头丧气得说道，语气听上去是满满的内疚。
　　睦月闻言转过身来，“是我太任性了，而且——每个人也许都不愿意把自己孱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会到处跟人说吗？”睦月的语气中充满了自嘲，说完还冷笑了一声。
　　“难怪最近总感觉很难见到你，见到你的时候也感觉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是我太不关心你了，假如我能多问一句——”师走也转过身去看着睦月，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一会，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对了，他们还在那傻等呢，我先打个电话通知他们散了吧。”
　　“抱歉，有劳了。”

　　师走是到屋外走道里打的电话，所以睦月完全没有听到电话内容，事实上就算师走不多此一举，此时昏昏沉沉的睦月也未必能听得清楚，就算听清楚了也未必能记得住。但师走还是小心翼翼得做了多此一举的这件事，然后更是决定暂时留下来照顾睦月，原因是他极力劝说睦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特别是检查是否有过量服用镇定剂的后遗症，睦月却死也不肯去，师走实在没办法放下这种状态的睦月自己独自离去，只能留下来观察一下他的情况。

　　睦月已经不记得上次跟师走这样朝夕相对得单独相处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说话都生份了些，有些话竟然还要绕着说。这段日子里，睦月借着自己身体不适的由头，加上是师走自己赶也赶不走的，所以睦月完全是毫无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还会提些无理要求，比如半夜三更突然想吃某家24小时拉面店的某种拉面，叫师走去买，又或者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硬把师走也拽起来，叫师走陪他去午夜的街头跑几圈，甚至打半个多小时的篮球，师走都一一照做了，几天下来，本来就纤细的师走更是日渐消瘦，脸色也明显差了很多，看上去甚至比睦月还要憔悴，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最多假装不高兴般在嘴里嘟哝几句。

　　而大多数时候，师走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照顾着睦月这个任性的大小孩，尽管他厨艺不精，自己平时很少掌勺，却因为睦月不愿意天天吃外卖，经常端着本食谱潜心研究，一道菜有时要折腾将近一个小时，有时做失败了倒掉重新来过，有时还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又耐心得收拾干净后从头再来。睦月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练琴，睦月一开口说话他就立马把琴放在一边，认真得听和回答。睦月的睡眠不好，他就陪睦月天南海北得聊天，有时候他自己已经睡着了，听到睦月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又会强打精神继续跟睦月聊天，唯一的要求就是睦月不要再总是依靠安眠药镇定剂这些东西入睡。有一次睦月因为躺了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频繁得翻来覆去，表现得近乎狂躁，他就干脆把睦月的头揽在怀里，轻轻得拍着睦月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起初还被睦月有些粗暴得踹了两下，渐渐地，睦月就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胸前湿润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两人都没再言语。

　　师走自己也没想到，这样一陪睦月就是大半个月，其间水无神无和弥生他们都来看过睦月。神无和弥生是在师走刚搬过来陪睦月没两天就来看望睦月了，好歹神无是名义上的队长，睦月当着师走和弥生的面郑重为自己身体不适导致单曲无法按计划发行道了歉，事出有因，对于单曲无法按计划发行的事神无他们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睦月一定要好好休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

　　水无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师走搬来的一个多星期后来的，由于水无之前也有长时间被失眠困扰的经历，对于睦月的遭遇特别能感同身受，后来水无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好转的，究竟是药物的功效更大还是心理转变的因素更多，但这次他去看望睦月的时候，先是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睦月，又看了看睦月旁边如影随形的师走，再看了看睦月，然后一字一句语重心长的说道，“根据我过来人的经验，失眠这病——姑且把它称为一种病吧，还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最怕的就是自己都不知道症结在哪，或者是药明明摆在眼前却看不见。”
　　“我说，有话你能直说吗？听得我一头雾水。”师走略微皱起了眉。
　　“哦？可是我已经说得非常直白了。”水无闻言瞥了师走一眼，再次凝视着对面的睦月。
　　睦月却垂下了眼睑，不发一言，似乎过了很久，才不置可否得说了句，“也许吧。”
　　水无倒是一脸的淡定，这三个字差点把师走给呛到地上去。

　　水无第二次来是在师走已经陪了睦月快三个星期的时候，这次来的时候水无的脸色也略有些憔悴，似乎最近也休息的不是很好，在例行问了些睦月的近况后，睦月起身去端开水来给水无沏茶，水无趁着这当口小声在师走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师走的脸色大变，可是等睦月回来的时候，两人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得聊起了别的话题，他们却不知道迅速分开的那一幕已经被心思细腻的睦月尽收眼底，况且没有城府的师走脸上也完全藏不住心事，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得没有说破而已。就在水无告辞的两天后，师走弱弱得提出有些事要去处理，问睦月现在能不能照顾自己，睦月淡淡得说了句，“我一直都能照顾自己，是你多虑了，你有事就尽管去忙吧，不需要在意我。”师走还想解释点什么，但似乎真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解决，只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匆匆告别了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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