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十年

　　日出而起，曦光笼罩在这座城市上，大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声音，歌舞伎町一如既往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呼吸着独属于早晨的清新气息，朝日川只身一人站定在街道的拐角处，墙角的阴影覆盖住了她的身影。

　　静静地望着今天又被居酒屋老板娘吼着催交房租的万事屋三人从窗口处跳下，贴着墙猫腰逃走，朝日川摩挲了一下手中陈旧的绘马，然后跟了上去。

　　看着几人走在大街上唉声叹气，苦恼着又变为零的存折，朝日川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漆黑的双瞳不由温软了下来。

　　谁能想到呢，现在这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madao的天然卷曾经是战场上的白夜叉。

　　朝日川在幼时的私塾里便认识了坂田银时。

　　那会儿天人入侵，到处都在战乱，路上看到尸体或被抛弃的小孩早已是司空见惯。

　　她差不多也算是这样被松阳老师捡到的。

　　而坂田银时是第一个被松阳老师捡到的，从战场上。

　　初听说时她便不由朝后面那个抱着刀靠墙睡觉的天然卷看过去，真是很显眼的银色，那时只是心里稍稍留意了一下。

　　私塾很小，所有学生加起来连二十个也不到。

　　而会留在私塾过年的也只有她和坂田银时两个。

　　来到私塾的第一个新年，看着松阳老师拢袖站在私塾门口等待着一个又一个学生的家人来接大家回去，朝日川抿了抿嘴，一声不吭地回里屋了。

　　学生们的家远近不一，来接送的人也就来得早晚不一，松阳老师就这么在门口从早等到晚，直到所有学生都被接了回去。

　　她也就在空旷的里屋发呆到黄昏。

　　直到坂田银时来找她。

　　“喂，朝日，在吗？”拉门外传来坂田银时懒洋洋的声音。

　　“什么事？”

　　“该吃晚饭了，松阳老师让我来找你。”

　　朝日川抱膝靠在墙边，将头埋下闷闷地回道：“不想吃。”

　　“哈？”坂田银时直接拉开门走了进来，“怎么突然……”

　　朝日川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你不知道身为男人不应该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吗？”

　　坂田银时抽了抽嘴角，翻了个白眼鄙视道：“阿银对你才没有兴趣好么。”

　　朝日奈不由鼓了下嘴，随即又觉得孩子气，连忙恢复正常，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迟疑地问道：“你……不想自己父母吗？”

　　坂田银时怔了一下，随即随意盘腿坐下：“早忘了。”

　　“怎么会……”朝日奈微微睁大了眼，“怎么会那么容易忘掉？”

　　她直到现在都记得当初被藏在草垛里看着自己父母被那些天人们杀死时的样子，满目的鲜红，温热的血流了一地，缓缓蔓延到她藏身的地方，鼻尖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动也不敢动，浑身早已僵硬，刺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蔓延而上，甚至连心跳都仿佛慢了下来，她只能无力地透过草垛缝隙看着昨天还笑着问自己今年想要什么新年礼物的父母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直到那些天人离开了她也没有动弹，一直到两天后路过的松阳老师注意到这里，然后发现了麻木地蜷缩在草垛里的自己，当时全身已经没了知觉，被抱出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面前温和的面容便失去了意识。

　　“我想父亲母亲了……”朝日川只是想到那时的场景便觉得呼吸都连带得滞涩了，此时还没学会忍耐的她眼眶里慢慢涌上了泪水，水雾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那团蓬松卷翘的银色，“很想很想。”

　　对面的坂田银时顿时懵了，看着开始小声哭起来的朝日川手无足措到连刀都不知道怎么抱了，眼看着她完全停不下来的样子，坂田银时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银欺负你了。”

　　“呜……”朝日川完全不理额上都已经冒出冷汗的坂田银时，自顾自地哭着，越哭越凶。

　　“要不阿银带你出去玩？”

　　“呜……”

　　“那阿银给你糖？”坂田银时手忙脚乱地从和服里掏出几块皱巴巴的糖递过去。

　　“呜唔。”还在继续哭着的朝日奈直接被塞了满嘴的糖，呆呆地看着看到她因为被塞住嘴而终于不哭的坂田银时松了口气。

　　就这样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的朝日川抽着鼻子擦了擦眼泪，鼓着嘴几下把糖咽下去，然后对着坂田银时继续哭，而且是嚎啕大哭。

　　坂田银时瞬间惊呆了。

　　而这时看着他们总是没过去的松阳老师也拉开门进来了，看到屋里这种情况有些诧异。

　　“不，那个，松阳老师，这不是阿银的错，阿银真的没有欺负她……”坂田银时开始干巴巴地解释着。

　　而被松阳老师安慰着的朝日川看到坂田银时整张包子脸都皱起来的纠结样不由破涕而笑起来，一边打着嗝一边又哭又笑地看他那目瞪口呆的模样。

　　大概就是这以后，朝日川开始关注起坂田银时，视线总是不由追随那抹银色。

　　从私塾一直到攘夷。

　　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慢慢的有些感情也逐渐发生变化。

　　如同一坛被深埋在心底深处的陈酒，悄然发酵酝酿着，等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已是溢满了醇香。

　　她看着战场上那抹锋锐而闪耀的银色仿佛要生生冲破那压抑的暗色天空，也看着坂田银时总是因为看到高杉晋助极受女孩子欢迎而嘟嘟囔囔抱怨着。

　　其实每次看到他这样抱怨的时候自己总是在心里窃喜的，若是他也与高杉晋助那样，想必自己一定会很苦恼吧。

　　在那几近泛黄的斑驳记忆中，因为是在战场上，大家都不能再同以往一样热热闹闹地过个新年，最多就是聚起喝个酒，不过同于私塾出来的几人还是抽空去了附近一个破旧的神社，各自将心愿写在绘马上，准备一起挂上许愿树，但是最终却还是因为突接到情况赶回去没挂上。

　　而在那一次战事后她又悄悄回了那个神社，伏着腰仔仔细细地找着坂田银时匆忙之中丢下的绘马，一直临近深夜。

　　在终于在一片黑暗中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染上泥泞的绘马时，朝日奈双手紧紧握住木牌，沉默着一点一点认真擦拭着上面的污迹，擦着擦着就突然弯下腰蹲在地上将它抵在额前笑着哭了起来。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天然卷的呢？

　　明明整天顶着死鱼眼懒洋洋没个正经，明明嗜甜如命一看就是迟早会得糖尿病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模样，明明……只是个天然卷罢了。

　　可自己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又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而在良久后整理好情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朝日川又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去了。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发现地喜欢了坂田银时十年。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她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义无反顾地倾入了这场暗恋。

　　但朝日川从未想过要去告白，也从未想过对方能有所回应。

　　因为她所知道的坂田银时从来都能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奋不顾身，甚至是赌上自己的生命，现在的坂田银时依旧如此，从未改变。

　　她看到他为了别人一次又一次使自己陷入危险甚至危及生命，同时也看到他的周围逐渐多起了许多许多的人。

　　她在为他高兴的时候又难过起来，她的心很小，小到只是看着这些就觉得难受，她所想要的感情是能独属于自己的，而不是这样不安定地时刻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死去。

　　坂田银时适合当一个朋友、当一个战友，却独独不适合当她的另一半。

　　而坂田银时……若是真如自己所希望那般，也就不是坂田银时了吧。

　　日落黄昏，柔和的暖色调渲染了整个天空，全世界都披上了橙黄，朝日川最后看了一眼准备回万事屋的三人，转身朝反方向离去。

　　这段日子她反复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本来来到歌舞伎町就是为了坂田银时，现在也该结束了。

　　之前她给那个居酒屋的老板娘留了一张纸条，拜托转交给坂田银时，作为告别。

　　不敢去当面说自己要离开了，只能由这种方法。

　　然而在即将登上飞船的时候，朝日川却又开始有些后悔，毕竟这一次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喂……”一只手拍上朝日川的肩，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就这样走了也不跟老朋友当面说一声有些不太好吧。”

　　朝日川瞬间僵硬了身体，在回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却还是忍了下来，她听到自己说：“啊，抱歉，只是……来不及了。”

　　——骗人。

　　“毕竟你出去了……我不知道你在哪。”

　　——又在骗人。

　　“所以……只能临时写个信作为道别了。”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骗子。

　　“真是的，要不是老太婆怕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特地来找我说不定真的见不到了啊。”坂田银时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天然卷，“嘛，你还会回来吗？”

　　朝日川沉默地看着那张熟记于心的面孔，半晌才闭了闭眼说道：“大概……不会了，我想去宇宙到处看看。”

　　“怎么跟辰马那家伙一样。”坂田银时乱揉了一把头发，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宇宙里要是遇到那笨蛋记得帮我问候一声，祝他早点在宇宙里迷路不用回来了。”

　　“还有……”坂田银时皱了下眉，接着又松下来，“毕竟也是老同学了，如果有一天回来的话，随时可以来万事屋看看。”

　　朝日川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扯了扯嘴角：“……好。”

　　飞船即将关舱，朝日川极力平和着眉眼说道：“那我走了。”

　　“啊。”

　　转身踏入飞船，在舱门关上的那一刻，低垂着头的朝日川终于猛地捂住嘴，双肩微颤，似隐忍地从喉中发出了一声低低地呜咽。

　　她到最后，唯一拥有也只有那个因为长久摩挲而模糊了字迹的绘马。

　　这终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或许会花上很久很久，甚至是久到一辈子的时间，她还是得学会慢慢埋葬这份感情。

　　坂田银时，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一个名叫朝日川的女孩……

　　一直喜欢了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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