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作者: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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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花倦(完)


      烛尘有些讶异,面前这人便是闻名遐迩的“天下三智”中纯阳宫清虚道长于睿?
      若她真是于睿,那她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从哪来到哪去,倒也不算奇怪。
      于睿吩咐烛尘在门外稍等,烛尘便站在一株枯萎的榕树下静候着。他站在原地,发觉似乎自己身侧的幽阙剑被人弹了一下,顷刻间回头,却发现是个身高不过在自己肩上,有些稚气的小丫头。
      他还没发问,就见那小丫头抬着头问他:“你是谁?又是师父捡来的孤儿么?”
      他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摇摇头没有作答。
      小丫头也不生气,低下头在他的剑鞘上又弹了一下。幽阙剑的剑鞘用的是精铁,上面找名匠浮绘了一幅极精细的水文山河图,剑鞘极薄,手指弹上去会有清脆的响声。那小丫头似乎是喜欢,冲着这剑咯咯的笑了起来,抬头又问他:“你这剑不赖,哪里得的?是不是宫中神武遗迹中谢云流落下的那把?”
      她嬉笑着问,被一旁同行的道士拍了下脑袋轻声呵斥:“莫随便喊师伯的名字,他虽如今在外,但掌门也说过,若是他回来,必定立刻将掌门位置相让的。”
      烛尘听了这话微微挑起了眉毛,当年纯阳宫谢云流与李忘生一事天下皆知,他一直觉得昔日兄弟情谊闹得如今下场,实在是令人可惜。
      那小丫头听了训对人吐了个舌头,慌忙跑了,一旁的年轻人颇有歉疚的解释说,她叫苏幕,是前几日才被清虚道长捡回来的孤儿,自小被当作丫鬟长工养在远房亲戚家,如今远房亲戚病死了,她就缠着道长说要入山做道士,因此性情古怪些,让烛尘多多包涵。
      烛尘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尴尬,二人站在门外半冷不热的寒暄,于睿已经挑了帘子从房内出来,手中握着一个药瓶,瓶中似乎放着一些软膏,一打开有着淡淡的清香气。
      于睿道:“这便是碧露丹,用七百八十七种稀世药物炼制而成,治百病,化百痛,解百毒,可令人死而复生。若段公子不嫌弃,快快拿去给弟弟医治罢。”
      碧露丹世间难寻,烛尘对于睿心下感激,想要解剑相赠,于睿却摆摆手笑道:“公子不必言谢,若是公子以后想找安家的居所,华山纯阳宫倒是不错的去处,到了那时,说不定于睿还有对公子相求的时候,还望到时公子不弃。”
      清虚道长相邀,恐怕是世上少有的事情。一旁的弟子有些诧异,烛尘也觉得有些意外。他想着自己毕竟是与谋逆之事有瓜葛的人,不宜让他人有所牵连,便有些歉疚的笑了笑,对于睿抱了个拳:“多谢道长好意,但是段烛尘究竟是什么人……恐怕道长还不甚明了。”
      没想到于睿只是浅浅的笑,仿佛将世上的事都已看穿,极其肯定的对他开口:“我就是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才觉得无妨。”
      烛尘一路策马回家,到屋内的时候已是日落。屋内昏昏沉沉也未点蜡,推门进去,就看屋内桌椅凌乱,雨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应当是找不到自己,着急了吧。烛尘心口上有些发闷,他重新铺好床铺将雨煌抱了上去,进后院打了水,想给雨煌擦擦身子。
      虽然这一月来雨煌说是没事没事,但除却病痛之外,性情也是越发暴躁起来。他的郁结之气积压在心底,面对烛尘时不忍,在烛尘不在时便都发作了出来。他有时半昏半醒,或是酒醉了过去,便将房间弄得一塌糊涂,酒壶杯盏摔的粉碎。
      烛尘并不怪他,有时雨煌以为烛尘不在乱发脾气时,烛尘便站在门外听着,见他把气出的差不多了,心中反而安定一些。
      桌椅板凳坏了,总比身体坏了要强上许多倍。
      烛尘用毛巾浸湿了水,刚给雨煌解开衣襟,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的拽住。他有些愣,低下头去,就听见雨煌在呢喃着喊他。
      “哥哥……哥哥去哪儿了……我……我没找着他……”
      烛尘让他这么拽着,雨煌的手经脉断开,但还是拽的烛尘几乎动不了,似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烛尘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低下头轻声安慰:“我在,我回来了,方才出去了,这已经回来了。”
      雨煌听见了他说话,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勉强睁开双眼,在微弱的烛光里似乎看见了烛尘的轮廓,才扯着嘴角微微笑了出来。
      “哥哥……你以后去别的地方……得告诉我……”雨煌说。
      烛尘点点头,笑着骂他:“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抛下你不管,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寻了药来,过几日身体便会好了。”
      没想到雨煌摇摇头,偏要他答应:“你答应我……若是什么时候……你都……”
      “知道了。”烛尘用手抚着他的发际:“若是什么时候,都不再抛下你一个人,都会告诉你我的去处。快歇下吧,明日便什么都好了。”
      雨煌昏沉着又睡去,似乎身体已没那么难受了。烛尘将他的衣服解开,身上零错的刀伤都已经愈合,唯独内伤还在他体内隐隐作痛。
      几个月来雨煌消瘦了许多,皮肤苍白的像纸,伸手去触胸口,一根根肋骨咯的人手指都发疼。烛尘将他抱着翻了个身,就像翻一个小娃娃,这么大的一个人,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烛尘将他的衣服都解开,身体擦净了之后取出了那碧露丹,将丹药碾碎蘸水抹在身体上,一点点的揉搓直到深入肌理。
      那丹药不好使用,烛尘一揉便是一夜,等天蒙蒙亮才将那药用完。他转身走时,发现雨煌永远紧皱的眉心化开,似乎睡的颇为安稳。
      接连四日,烛尘每夜都坐在雨煌身周帮他上药,早晨起来手腕酸疼,见他睡的舒服自己也觉得开心。第五日的早晨,烛尘想着将雨煌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手碰到了他腰间,就听见雨煌竟然轻轻的笑出声来。
      他还怕是不是自己打扰了雨煌休憩,就瞧见雨煌睁开一只眼睛,笑吟吟的对他开口:“哥,你别碰腰上,痒的紧。”
      此时窗外有鸟轻鸣,烛尘抬起头,才发现黄叶旋落,已是入秋了。
      雨煌的病渐好,烛尘却也发现了一些异状。他似乎除了筋骨之外眼睛也受损,见不得太明亮的光,偶尔也会没来由的疼一下。雨煌倒是不甚在意,说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毛病拖着也不碍事。
      但隔日雨煌便看见房间内所有的窗户都被拢上了一层纱窗,日光透进来柔和了许多。烛尘从外面买了些食材回来做饭,雨煌倒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竟然还会做这些粗活。
      “君子远庖厨。”雨煌用筷子敲了烛尘的头,低头将餐盘一扫而光。
      雨煌在之前就爱喝酒,病痛时总用酒镇痛,生生灌出了酒瘾和海量,也不知是喜是忧。夜半风凉时烛尘与雨煌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斟着酒闲谈,说是虽然深居简出,但追捕令应该已经传遍天下人尽皆知,这几年便只得往外躲躲。
      雨煌笑嘻嘻的说不如去西域拜访波斯明教或是干脆深入苗疆远离中土,烛尘却对他提起了在外寻药的事情。纯阳宫在江湖甚至朝野都颇有名望,清虚真人邀烛尘雨煌入山,必定就是有十成的把握。雨煌喝着酒并未听他那些絮絮叨叨的由头,就只说好好好,是是是。
      第二天雨煌没有意外的宿醉,醒来身旁便放好了醒酒的茶和已经有些凉了的馒头和粥饭。他随意四处走走散心,刚出院落便看见几个红衣女子在四周挨家挨户的敲门,手中捧着些奇怪的东西。他刚想折路离开,那些红衣女子便走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雨煌这才发现那些女子大多衣着暴露,但蒙着面纱,低声交谈时说的似乎是异族的话。为首的女子是个一头白发的人,但看上去却很年轻,肩上有如同铁盔般的装饰,将她整个人压的有些诡异沉默。雨煌并不喜欢这几个人,转身想走,却被那几个女子围的更紧了些。
      为首的女子对他笑的倒是温和,长相也颇为柔美,但开口便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公子可知道红衣教?”
      雨煌摇摇头,并不想搭理。
      女子似乎对他的反应无动于衷,兀自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什么红衣教圣主阿萨辛光辉照耀,什么只有皈依教义才能够获得极乐永生。
      雨煌从小就不喜欢这些装神弄鬼的人物,甚至幼年时见一些大人烧香拜佛也兴趣了了。他的脑袋被那女子吵的发疼,但又碍于对方是女子,只能没多大好气的硬声解释自己有事要做。
      正当雨煌与那为首的女子争执,一旁的随从突然开了口:“咦,前几日不是见了他么,四处寻医问药,说是要给弟弟治伤。”
      话音未落便又有人回应:“是呀是呀,只是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消瘦成这个样子了。”
      雨煌用手指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随便扯了个慌:“其实是我们兄弟二人生了一场怪病,若不及时医治,我弟弟也会消瘦成我这样子,不日便会死去,我现下要去看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大夫,若是晚了一刻他便会闭门不见,几位姑娘念在我病重的份上,还请另寻他人传教吧。”
      说完雨煌还颇为认真的补了一句:“哦,对了,此病能够通过气息传染,姑娘们还请多加小心。”
      他说完,那些蒙面的女子果然都纷纷向后散去,但为首的女子反而两眼放光般的看着他。
      雨煌浑身被看的发毛,就听见女子说了一句让他有些诧异的话。
      “同样是孪生兄弟,你可知巴陵县段氏吗?”
      自己?雨煌对她这个问句倒是有些兴趣,不由挑起了眉毛点头:“知道,就是段烛尘段雨煌两位吧?”
      “正是。”那女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段家意图谋反满门抄斩,而段家的弟弟却逃脱了的事情?”
      雨煌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发紧,还是故作好奇的探过身去:“请讲。”
      “那段氏兄弟武艺高强,弟弟的穹崖笔法出神入化,竟然脱逃了出来,当时他说中了毒掌,连万花谷的医生都说生死无医,还是我圣教主阿萨辛大人大发慈悲,赐了圣药,才救了他一条性命,如今追捕令下来了这么久,他还是踪影全无,也是托了这圣药的福气。”
      这女子词意恳切说的煞有介事,半真半假之中,雨煌都佩服这故事形似真实。他也跟着女子点了点头,特地凑上去了一些问:“那段家的哥哥段烛尘呢?”
      “说到这段烛尘……”女子将声音再压低了一些,四处张望了一翻,才小心翼翼的跟他说道:“红衣教教徒遍布中土大地,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你千万别说出来——那段烛尘说是已被处斩,但其实早已被他弟弟段雨煌给杀了!”
      女子话音尾处故意说的极其阴森可怖,连雨煌也被吓了一跳,僵了半响,才大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那段氏兄弟情深意笃,这我也是知道的。”
      “那只是旁人以为。”女子拉长了音调,嘲讽似的说:“其实段家长子段烛尘向朝廷出卖了家中通敌叛国的秘密,用全家性命换取自己一人太平,否则那追捕令上,为何没有烛尘的名字?”
      女子没有注意到雨煌表情细微的变化以及不经意中皱起的眉头,兀自说了下去:“那弟弟段雨煌对哥哥这番背叛是悲痛欲绝,知道真相之后,将段烛尘杀死在巴陵城外,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女子说的诚恳,期望面前似乎病弱的年轻男子皈依红衣教,但雨煌的眉头却越蹙越深,脸上渐渐显露出一股很辣的唳气。
      “滚。”他淡淡开口,袖口一翻,手中真气带出,虽然现下还在修养伤未痊愈,但也足以将女子击出几尺远。
      虽然明知那女子说的都些唬他的话,但听着这样的桥段却让自己浑身不舒服。他将那些东西忘却散步到天都镇城门口,远远便看见上面悬着一万两的赏银,名字果然是段雨煌,还画着一副相似的画像。
      但画像仅此一副,真的找不到段烛尘的名字。
      雨煌顷刻间就被这些事情弄得有些心烦意乱,急匆匆回家,发现哥哥烛尘已经到家,在厨房做着午饭。
      “你回来了?在外面还累么?”烛尘没有抬头,一边操持着家务一边问。
      雨煌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回答:“不累。”
      烛尘又问:“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雨煌想了想摇头:“也没有。”
      “待会儿赶紧吃东西,过几日等你休养好了,咱们就上华山纯阳宫,好在离长安天都镇也近,无需多少工夫。”
      一回家就听见烛尘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些不轻不重的事情,雨煌就坐在一墙之隔的餐桌上听,不时的应着。他面前已有做好的鸡蛋羹,这菜是他顶爱吃的东西,烛尘一直都惦记着,为了做的好一些,堂堂段家大公子去了长安城里找厨子学来了几分手艺,就为了让自己吃的舒心些。
      说到日常家事,匆匆逃亡带出的银子早就因为治病而花光,烛尘只说他每日出去寻一些活计养家,虽然总是瞒着,但雨煌也猜得出来如今不宜抛头露面,肯定卖的是些苦力。
      他这么没日没夜的操持忙碌,无非就是为了照顾雨煌病弱之躯,若是想求的自己一人平安富贵,又何必如此劳碌辛苦,当初把自己扔在府中便是了解。
      雨煌摇摇头笑着自己多心和那些女子简直是不择手段,伸了小勺给自己和哥哥各舀了小半碗鸡蛋羹。烛尘此时正从厨房内出来,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显得有些笨拙了。
      雨煌看着他的样子轻笑,想与他说一些家常的话:“其实今天也碰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烛尘回应,对于雨煌,他总是有十万分的兴趣。
      雨煌回过头看他:“今天遇着几个多事的人,流传了一些你我的谣言。他们说段家家中遭难是因为哥哥你对朝廷通风报信,为的是保自己平安。”
      他说完这话随即笑开,本以为会听见烛尘笑骂一声“傻瓜。”却听见了杯盘落地的声音。
      那碗被仔细煲好用来养身子的鸡汤,就这么和白色的瓷片一起散碎在地板上。
      他有些发愣,抬头便看见烛尘有些慌乱的模样,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带着颤音。
      “你——都知道了——?”
      雨煌有些错愕。
      他看着烛尘的面孔觉得这就像是在做梦,或许是前几日的酒醉还未醒,他问这个问题时的确有所斟酌,但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只是那个红衣女子乱编的故事。
      没想到是……是真的?
      他脑子嗡嗡的乱想,便看见烛尘蹲下来有些慌乱的收拾地上残乱的碎片,他也走过去帮忙,轻声道我不过是胡问你别当真。
      但在他的手指碰触到烛尘指尖的那一刹,他发觉烛尘的身子很明显的颤了一下。
      “抱歉。”
      烛尘一贯不善解释,若真是他做的,每次都只说这两个字。
      小时候将师父的书架弄翻那次也是,不小心将爹爹送的砚台打碎那次也是,而这次……居然也是。
      雨煌现在才想起来,为何明明已经在天下追捕,可他整日在外劳作却没有人来报案;为何他能够出门在外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姓段名烛尘,甚至为何纯阳宫的道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邀他入山……
      因为他并不是罪犯,不同于自己……一身病痛,戴罪之身。
      原来今年春季桃花盛时他出门并不是看望父亲,而是去偷偷向官府求情,说若他能举出些证据,能否饶一条性命。
      雨煌站起来看着他,任凭他的手指被一些尖锐的瓷片划破,只是声音发着哑,好半天才开口问他一句话:“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烛尘站了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
      不忍心?
      仅仅是不忍心?
      雨煌追上去想要再问些什么,就听见有人敲门喊。
      “我们是神策府的人,段公子,请问罪人雨煌可是在你这儿么?”
      这一声问的很客气,但让雨煌却觉得心烦意乱略显惶恐。他定下了心神,转头看着窗外,窗外夕阳西陲,暮色四分。
      “是你叫来的?”雨煌问,但他没等烛尘回答。雨煌笑了笑打开门风轻云淡的开口:“反正同宗兄弟相互操戈的事情不少,为了你前程似锦,我用一条命换也值得。”
      “弟弟。”烛尘在他身后带着颤音轻声唤。
      雨煌回头,斜长的眉目轻笑:“我平生错事,怕就是有你这么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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