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舒翎

　　在给不给名分的问题上胡濛大大纠结了一番之后，此后胡濛竟是迅速地进入了角色。大概是胡濛表现地太自然，反倒是叶灵有些不习惯。
　　不过总是胡濛恋情顺利，叶灵自然乐见其成。
　　也许是胡叶两个人相处模式并没什么大改变，胡濛在和叶嗣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的确表现轻松自然；两个人之前就很亲近，现在真的只是像叶嗣说的那样，名正言顺地更亲近了而已。胡濛心宽，叶嗣做的事情他又不讨厌，自然两个人蜜里调油，直闪瞎叶灵的眼。
　　于是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四五年过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诧异的事情。
　　叶灵和胡濛都在这几年中毕业，胡濛留校任教，叶灵在一家博物馆里工作了几年之后，竟又自己跑出去开了家民族风的衣服饰品店——她的性格倒是也能在这方面颇吃得开。

　　胡濛的生日在四月末。
　　四月算是春末，天气还有些凉，大部分春花都已经过了时节，不过满目绿意仍旧十分可人。
　　两人都算是时间比较空的人，两个人把事情一排，想着今年还没春游，索性把春游和胡濛生日搁到了一块儿；叶灵倒是不巧，正忙得翻天翻地，无论如何都没法来发光发热。
　　既然是生日，那就得有生日礼物。
　　叶嗣心血来潮，打算那天和胡濛穿汉服去湖边逛逛。那边有株参天古木，是上了百年的银杏，他从小就喜欢去那里；总归是踏青，不如带着胡濛去那里逛逛，带着那把伞，也算是走一趟怀旧古风。
　　于是这生日礼物便是套崭新的汉服。
　　既然是量身定制，那自然合身；叶嗣是惯穿的，他挑的布料，质感和颜色都很适合。
　　那是件翠色直裰，搭了件浅葱的半臂长衫，十分轻薄的春衫，穿在身上，就让人觉得是十分的儒雅读书人模样。
　　四五年过去，胡濛也是脱了当初青涩，沉稳成熟许多。虽然也是温和，与叶嗣相比，他更独有一份含蓄内敛——他到底是个内向的人。
　　叶嗣帮胡濛打理好衣服，十足满意地点头，上去啃了一口胡濛的嘴。
　　“小濛果然就像我想的一样，适合这一身。”
　　胡濛脸微红，也回亲了一下叶嗣嘴角，“你这一身也很好看。”
　　叶嗣穿着一身素色上衣，搭一件青色下裳，外面是湖色的轻薄鹤氅，正适合倒春寒的时候，也是文雅非常，一如胡濛初见时那般适合。

　　生日这天正下着绵密细雨。天只有些青，雨水扑面只有一股清凉。两个人带了伞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起初还是太阳雨，雨不过有一搭没一搭的下，两个人只撑一把伞也够用；就这么撑伞在湖边闲逛着，倒是惹来不少路人惊艳眼光。
　　后来叶嗣把人往那株银杏那儿带，离开了湖边，一路走着人也渐渐少了，四周便安静许多。
　　大概是风大了，连带雨也大了些，那把伞毕竟不是大伞，两个人就又各自用了一把。
　　“到了。”
　　叶嗣将人领到，撑着伞回头看身边的胡濛。
　　果然身边的人露出惊喜又赞美的表情，望着如密云一般伸展开的浓密树冠，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敬畏色彩。
　　“好大。”
　　“是啊。”叶嗣点点头，“这树的年纪比你手上那把伞还要大上一轮。”
　　胡濛闻言想到叶嗣当初的比喻，转转手上的伞，道：“那这是祖宗的祖宗了？”
　　叶嗣伸手抹掉脸上被甩到的水珠，哈哈笑笑，“也没错。”
　　这会儿太阳又出来了，雨却更大了点；胡濛在原地又看了会儿，便抬脚往树下走去。
　　这时节的银杏叶已经有巴掌那么大了，一片片小扇似的沿着枝条长满了整片树冠。冲过雨水，映着阳光，叶片就显得格外青翠，对着阳光，边沿又好似镀了层金边。雨水落在叶片上，响起延绵不绝的沙沙声；又落下来，落在伞面上，此起彼伏的啪嗒之声。
　　胡濛把手覆在树干上，上面湿凉的感觉沿着手掌传上来；胡濛却觉得，伴着这些细碎的声响，自己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叶嗣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胡濛，看着他举着伞伫立在那里，似乎要和这片风景融成一幅画来。
　　他又恍惚想起自己当初面对胡濛和自己讨要题诗的时候，那种长久跋涉后，终觅归处的安然，就像现在的心境。
　　叶嗣轻唤了一声，树下的胡濛便闻声回过头来。
　　两人对视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风过，两人的衣袂轻扬；风落，携卷着胡濛的轻语而至。
　　“我好像想做这事很久了。”胡濛抬头看了眼错漏细碎阳光的浓密树冠，又回头说道，“像这样，撑着一把伞，站在这里树下。”
　　“好像遗憾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圆满了。虽然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遗憾，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
　　叶嗣却没有作出什么回应，他只是缓步走过去，牵了胡濛的手，拇指在对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才笑道。
　　“大概，我开着这么一家伞店，留着这么一把旧伞，就是为了等你过来，然后把伞送给你。”
　　山高水远的跋涉，山迢水长地觅寻，一朝得见归处，便是心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
　　——死，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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