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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Project]遥远彼方
[UNO]
她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摸索到了腰间佩戴的怀表，下一秒入眼的世界便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陷入了更加单调的暗色。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晃晃悠悠地立起疲惫不堪的身子，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一片墓园之中，怪异的却是四周那些石制的墓碑上无一例外地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刻上任何一笔，让人实在难以理解立碑人的心思。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一片落叶上。
尽管四周仅是黑白两色，却不妨碍她辨认出那已是干枯的秋叶，只见它保留着被微风卷起的姿态，不飞也不落地停驻在半空中。
她眨了下眼，再次望过去的时候景象也没有任何改变。
就像是时间凝固了一般。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下一秒她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后，四周像是被泼上了颜料的画布，由她为中心扩散到远处。
叶子也染上了黑暗中看不太清晰却更加真切的枯黄色，在空中飘了几圈后无声地落地。
她再一次皱起眉，试图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之前的任何事，却徒劳地发现毫无作用。而她却在一声细小的响动下被惊醒了。
警觉地转过头，她便看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正在往她的方向靠近。
对方走的很慢，脚步声并不明显，但是也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因为对方踩过落叶时会发出很容易捕捉的“沙沙”声。
黑影走到她对面的时候停住了，与此同时，月色摆脱了云层的遮挡，朦胧地照在她面前，让她得以看清那黑影的真正姿态。
并不像她看见的那般巨大，不如说对方真正的身形无比娇小，却因为背上的一对黑翅而让影子显的骇人。
两人对视了半刻，在她的目光移到对面那人鲜红色的双眸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让她感到无比熟悉却不知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名词，她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一柄银质小刀滑入手心，下一秒她便如离弦之箭般蹬地，顺势借力朝那人的方向跃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她根本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手腕处一阵痛感传来的时候，她才惊讶地转头看向被打落在地的小刀，而对方甚至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移动过的样子。
她于是抬眼，警惕而充满敌意地对上鲜红色的眸子，吃痛的右手尽管垂到了身侧，却依旧随时准备着发起下一波攻击
但红眸的主人却感兴趣般地挑了挑眉，似是对她的戒备毫不在意，亦或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呵。”身着洋装的娇小少女轻笑了一声，微微张开的双唇让她一颗尖利的獠牙显露无疑。她又转动着那双鲜红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受惊小兽般的短发少女，自言自语样地低声道：“人类？”
对方口中对她的称呼显得无比怪异，然而她却意外地感觉不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抱有敌意，也不甚理解自己脑中闪现的那个专有名词的含义，明明从对方娇小的身形上看不出任何威胁，她却还是能感受到那双红眸和那对黑翅所散发出的阵阵冷意。
属于强者的气息。
只见那少女微抬起头，皱着鼻头像是嗅了嗅空气的味道，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她：“真令人惊讶，时间似乎有些断开了。”少女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脸上的表情也丝毫看不出惊讶的神色，“是你做的吗，猎人？”
少女对她的称呼由“人类”变为了“猎人”，或者说全称应该是“吸血鬼猎人”。
似曾相识的称呼没有让她的记忆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少女提及的“时间断开”一词让她产生了些许熟悉感。
在一片墓地中醒来的她除了身体上遗留下来的本能外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因此在意识到对面这个少女有可能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时，她对于对方的敌意瞬间便下去了不少，尽管手中依然紧握着银质利器，力道却是放松了些。
“你……是谁？”她终于开口，说出了苏醒以来的第一句话。
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令身着洋装的少女摸了摸下巴，细小的舌尖舔上唇下的尖牙：“我？”少女顿了顿，蓦地咧开嘴有些恶劣地笑了，“我和是你一样的哦。”
少女身后蝙蝠一般的黑翼张开，遮盖住了本就不那么明亮的月光，更让她的影子在荒芜的墓园中显得巨大而可怖。
“和你一样。
“——都是被‘那个世界’抛弃的人哦。”
[DUO]
吸血鬼也是会做梦的吗？
蕾米莉亚不太清楚，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一情况和人类所经历的“梦境”甚为相似，或许也只有用这一名词才能够解释。
她皱着眉想了一阵，没想出什么，于是便慢悠悠地光着脚踱步到窗前，轻轻将拉的严密的窗帘掀开一个角。
相当刺眼的颜色——是幻想乡的阳光。
这同她的作息时间不甚相符，但很显然这并非红魔馆大小姐的生物钟出了问题。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她应该是被噩梦惊醒的，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噩梦。
蕾米莉亚眯了眯眼，回到床边打算穿上鞋子，顺手按下床头上的按钮，便坐了下来，环着胸等待女仆长的到来。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房门外却听不见一点动静。
这很奇怪，作为掌握了时间能力的红魔馆女仆长来说，她完全有能力在蕾米莉亚呼唤她的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敏锐的吸血鬼总是能察觉到时间接合的端倪，并且会就她这番浪费能力的行为加以调侃，但女仆长自始至终都坚持要让主人等待的时间缩到最小。
但是这一次，不光对方没有及时出现，就连往常几乎无时无刻不存在在红魔馆内的时间上微妙的违和感，都没有办法感觉到半分。
尽管年龄已经上百，但蕾米莉亚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吸血鬼，相反，在她所生存这漫长的时光中，孩子气一般的任性非但没能被磨没，反倒愈加厉害了。
唯一区别于她那残暴更甚的妹妹的，大概就是蕾米莉亚还勉强肯听其他人好好说话，而不是只关心对方的武力值。
蕾米莉亚又等了五分钟左右，如果帕秋莉在，一定会惊叹大小姐难得的好耐性。
但是期待中的女仆长还是没有出现。
蓝发的吸血鬼狠狠皱起了眉，看了眼地上摆着的一双鲜红色皮鞋，心情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咲夜！”她冲着门的方向叫了一声，尽管蕾米莉亚心里十分明白，偌大的红魔馆内，女仆长能听到这声呼唤的几率微乎其微。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真该死——”彻底失去耐心的吸血鬼大小姐猛地站起身来，胡乱地套上皮鞋，笨拙地系上带子，大步冲到了门前，一把推开房门。
“咲夜！你在哪儿？！”她抓住楼梯口的栏杆，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它揉烂。
作为吸血鬼的居所，红魔馆内向来昏暗的光线如今在本该习以为常的蕾米莉亚看来竟有些静的可怕。
她想到了那个惊醒自己的噩梦。
那是个同现在一样的日子，黑暗，寂静——
同样的红魔馆，同样的喜爱泡在图书馆里的友人，同样的冲动暴躁的妹妹，同样的不务正业的门番，就连大大小小不做事的妖精们都没有变化。
却独独没有她渴望见到的那个人。
梦境里绝望的体会似乎在醒来就得以重现，蕾米莉亚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悲伤。
“不会的……”吸血鬼咬了咬牙，倏地转过身，不假思索地朝楼下奔去。
只是个梦而已。
只是——一个虚幻的梦而已。
[TRES]
“——咔嚓。”
等到蕾米莉亚向自己脚下看去的时候，鞋带已经从扣子上松开，接着便是脚下一轻，身体直直地朝着楼梯底层坠下。
哪怕她从不肯承认自己作为一只高贵的吸血鬼，却连鞋带都系不好这个事实。
神色微闪，没等她作出什么反应，就发觉自己已经被谁给扶住了身体，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楼梯上。
她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对方低下来的视线，脑中描绘了多次的容貌真切地被她的一切感官所捕捉。
蕾米莉亚自然是没有错过刚刚那一瞬的感觉，必定是眼前的这个人又一次静止了流动的时间。
“……大小姐？”迟来的女仆长对吸血鬼微微发愣的表情疑惑不已，左右确认了对方没有受伤，便收回了扶着她肩膀的双手，轻声询问。
而蕾米莉亚却并未作出任何回答，而是抬起鲜红的双眸，直视着咲夜。
她看了很久，咲夜也没有出声打断。
直到半晌之后，蕾米莉亚才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咲夜……你出去了？”
“是的，美玲拜托我买些东西，所以我就到人类的村落里去了一趟。”咲夜点了点头，继而有些不解地看向蕾米莉亚，“倒是大小姐您……怎么会突然间出来？”
听到咲夜的回答，吸血鬼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而来的就是被怠慢后的愠怒。
“咲夜，先送我回去房间吧。”她没有理会女仆长的疑问，自顾自地指了指断开的鞋带，然后便双手环胸，霎时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的，大小姐。”
见蕾米莉亚没有解释的意思，咲夜也便不再追问，顺着对方的意思弯下腰，半跪着帮她系好两只脚的鞋带，然后直接揽过她的双肩，横抱着上了半截楼梯。
“大小姐，您还打算继续休息一会儿吗？还是……”
“咲夜。”
她的话被蓝发的吸血鬼打断，只见对方径自走到床边坐下，翘起的左腿晃了晃。
“你——”她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眼神中却又分明透着严肃。
“你——会离开我吗？”
[QUATTUOR]
虽说是问句，但蕾米莉亚的口气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她不能允许肯定的答案，但心底也自知，有些事情由不得她们做主。
只要十六夜咲夜仍是人类之身，就会有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现在才开始感到不安，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
但是蕾米莉亚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受，对于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而言，生命的尽头是毫无意义的——一直到咲夜出现之前都是如此。
“……不会的。”许是听出了蕾米莉亚语气中的不安，女仆长蹲下/身，温和地开口，“我不会离开大小姐的——只要还活着。”
她没有办法对这位吸血鬼许诺“永远”，因为从一开始，她们之间就注定存在着不可能跨越的距离。
那是非常遥远的，时光的距离。
“……真狡猾呢，咲夜。”
蕾米莉亚顿了顿，放下腿，把双手交叠着摆到膝上。
她想要问的，可不仅仅是如此，不仅仅是十六夜咲夜的一生啊。
女仆长听闻则淡笑着站起来，拿起一件披风披到蕾米莉亚的身后，答道：“人类就是这样呢，大小姐。——近几天幻想乡的气温偏低，还请您注意身体。”
说完，咲夜便离开了床边，走到门口，右手已堪堪搭上门把。
她微微侧身躬了躬身：“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大小姐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
蕾米莉亚一愣，抬手抓住了肩上的披风，心下一笑，正想说“不必把她想的像人类一样脆弱”之类的话，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没有说出口，转而应道：“咲夜，给我泡些茶，还有甜点。”
“是的，大小姐，我这就去。”
然后房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再无声响。
[QUINQUE]
——咲夜，想要不老不死吗？那样就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了。
——不，我一生都是会死的人类哦，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陪着大小姐的。
十六夜咲夜拥有能够操控时间的能力，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个人类。
她不可避免地要面对时间的流逝，然后终有一天，会消亡于世。
咲夜动作娴熟地掏出怀表，然后周围的一切便霎时无了颜色。
作为红魔馆的女仆长，咲夜每天的工作多的数不胜数，若是不用这样的方法静止时间，那么直到明天都搞不定前一天的事情。
红魔馆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单调的装饰在她看来也早已习以为常，她顺着楼梯上去，脚步停在蕾米莉亚的房间前。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少女模样的吸血鬼侧躺在床边，双眼微合，看样子已经睡熟了。
咲夜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去帮她脱掉鞋子，把腿也放到床上，然后又拉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盖了上去。
在拿掉蕾米莉亚手里的那本厚厚的书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封面上的几个字，然后立刻就判断出这本书正是几天前帕秋莉诺雷姬丢失的魔导书。
竟然是被这位大小姐偷来看了么，这还真是……
无奈却又略带宠溺地笑了笑，咲夜将书放到床头柜上，也没有拿去还给帕秋莉的意思。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又走出了房门，为了不打扰到蕾米莉亚，咲夜在走回了大厅的时候才将时间静止解除。
但是，如果是大小姐的话，一定是知道她来过了。
[SEX]
——我明白了，我会尊重咲夜的想法的。
蕾米莉亚不知道如何面对死亡，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
因为无论是芙兰朵露，还是帕秋莉和美玲，甚至是馆里的妖精和恶魔们，他们都拥有永恒的生命，没有面对死亡的一天。
但是咲夜不一样。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蕾米莉亚的心里并不希望咲夜死去。
在她看来，能够永远地在一起的唯一方法，便是一同活在世上。
然而咲夜的一生不比吸血鬼，她能够活着的日子，对蕾米莉亚来说就如同沧海一粟，过眼云烟。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
时间能够将万物的距离拉近，却也能让他们天各一方。
“蕾米，你又来了？”帕秋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出现在图书馆门口的吸血鬼。
“无论你来多少次也是没用的，人类是没有永生的。”她缓缓地叙述着事实，合上魔导书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蓝发的吸血鬼却抿着嘴，踱步走过一排排书架，来到帕秋莉面前站定。
“既然时间可以被静止，为什么咲夜不能活下去？”蕾米莉亚追问直视着帕秋莉的双眼，追问，“是不是，帕琪？”
只要能够让时间停下来，让时间不再流逝，那么人类与吸血鬼的距离，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面对好友日日不死心的态度，帕秋莉暗自摇了摇头：“但是这是做不到的，不是吗？”
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心底尚存的希望，或者干脆说是自欺欺人的希望。
“咲夜无法静止她自身的时间这一点，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SEPTEM]
——我希望能用我的此生，陪在大小姐的身边。
十六夜咲夜是被窗外的阳光弄醒的。
她眯了眯双眼，习惯性地抬手摸索床头柜上放着的小刀和怀表，却在刚一放开动作的时候胸口猛地一痛，不得不收回手，捂着嘴唇咳嗽了两声。
咲夜把自己的脑袋伸到被子里，压抑着声音以免扰到感官灵敏的吸血鬼。
但显然这不过是无用功，因为没等她缓过气来，房门便被从外打开，短发的吸血鬼站在门口。
“大小姐，很抱歉，打扰到您了吗？”咲夜的声音仍有些沙哑，却还是扬起笑容，试图坐起身来。
吸血鬼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迈开步子向她走过来：“今天的精神不错呢，咲夜。”
红魔馆的女仆长依旧是挂着淡笑回应：“是呢，感觉已经好多了，大小姐不用担心。”
说着，咲夜像是无意间地看了看蕾米莉亚的脚下：“大小姐今天也是自己穿好的鞋子吗？又变得厉害了呢。”
“啰嗦！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仿佛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蕾米莉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倒是你，给我快点好起来啊！”
带着命令的口吻，让咲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从未拒绝过蕾米莉亚的命令，更何况这种反应多年来已经成为了习惯。
而女仆长自然也未曾辜负过大小姐的期望，答应下来的事也都好好地完成了。
因为她不想欺骗眼前的这个人。
“大小姐，我……”
话还没有说完，咲夜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压抑不住的咳嗽从喉咙里吐出来，听上去让人忍不住心存担忧。
“我……”
“咲夜！”
蕾米莉亚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一扶她，却突然又停住了，想到了什么一般缩回去。
“我去叫帕琪来，立刻就去！还有美玲，叫她去村庄里……”
不……不要去。
让她，让十六夜咲夜陪着您。
——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
表盘上指针移动的“滴答”声，像是死神的裁决般，一点一点地逼近她。
她看见蕾米莉亚面露惊讶地回过头来，然后整个世界的时间就定格在那一瞬。
——不要，咲夜，停下来。
——我啊，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陪在大小姐的身边的。
——一直，一直……
所以，请您允许，她最后的这一次任性吧。请您允许，在她最后的时间里，依然陪伴您的身边。
只有这样，才总算是没有食言吧。
[OCTO]
空气中还存有淡淡的违和感，但是和平时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感觉，仅仅在她堪堪捕捉到的时候便消散无踪了。
就像是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人的生命。
她躺在那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NOVEM]
十六夜咲夜时常想，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缩短人类和吸血鬼的距离呢？
因为她对于自身的时间无能为力。
那么，如果是死亡的话——
它能够超越死亡，超越时间。
——直到我们的距离不再如此遥远。
[DECEM]
一如所有那一切的开端。
“你的名字，就叫作‘咲夜’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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