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

作者: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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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月旧事(三)



      晴央不多时出来了,我便指给他瞧:“师傅,你瞧他,是不是所谓阴云罩顶之相。”

      晴央抬目扫了眼那“晨昏楼”的匾额,却是欣然说:“墨雪所言的晨昏楼便是这处了,如不仔细打量,真瞧不出那微薄的妖气。”顿了顿,他瞧向我:“你可知这周遭为何没有游魂?”

      我摇摇头,思忖了会:“如果墨雪师叔知道这处,还没有游魂……难道跟这里有关系?”

      晴央笑了:“那些游魂野鬼没有去处的悉数进了这晨昏楼,变作了那画中仙,是为画魅。黄昏时见得楼开,晨前花客悉散,便是再想逗留也不行,而离开的却是再也进不去,如此种种俱是那楼中的画魅定下的规矩。”

      闻听这样的奇谈,我猜门前的那个男子便是刚离了那晨昏楼,自然也是再进不去的,哦,除非他死了化作孤魂,兴许就进得去了,这样想着转头却发现晴央已经走了好远,忙赶了去。

      “原本摄人精气的妖邪断断留不得,不过昨日你墨雪师叔倒是说出了旁的见解,他认为这样的事情普天之下多有,哪里见得杀得干净,更何况他们堂而皇之地在你眼下动作,便可见其问心无愧,自觉无错之有。也确实,容留了那些孤魂野鬼,蓄以人间烟火,保其六七清明,不致使成为阴煞之流,诚然善举,更看那乖戾的规矩,也知其取之有度,无妨人间太平。”

      我却想不通透:“这样六界和谐共存的法子很好,为什么旁的妖精不也这样做?”

      你觉得呢,为何世间的生灵互相伤害倾轧,不是很奇怪吗?这样和谐共存的方法,不是挺好……

      可晴央笑了:“往后你大可以去锁妖阁问问那些妖精,现在看你,应是够了资历去接近那些妖物了。”

      哦,锁妖阁是洛山镇妖的地方,那时晴央还居留在洛山传道受业,如今的无忧城尚没个影子。

      那时我也只是嘻说:“师傅不是说妖精最会骗人了,问了它们,真的会得到答案吗?”

      晴央嘴角有浅浅的笑,目光瞟向了远方,顾自地走路去了,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你说他如果回答了会是怎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却似乎又已经知道了。

      ……

      入了山,清浅溪边,斜阳残照,一老妇人正在那里捣衣。

      未几步我便前去问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于那山谷之中兜转了整日,十数里路下来上天入地也寻不到出口,而且朱雀召唤之术也不见有用。

      对了,我有只神兽朱雀。哈,你便能猜出几分我的身份了,毕竟拥有朱雀的人自古以来便没有几人。

      说回来,我便蹲在那老妇身侧,信手拂了拂澄澈的溪水,问与她:“婆婆,你可知如何出山,我与师傅二人行了大半日,自踏进这山里便迷路了。”

      老妇闻言,悠悠地转过头来,褶皱满布的脸上双眼浑浊,仿佛并瞧不清眼前的人:“这般啊,怕是你们又被那山神给戏弄了。传说,山神固步于此,若是有所求需离了这地,便会托付于远行的人,他封了山,你们自是得去深山寻他,应了他的要求才出得去。”

      我谢过她,观察了她片刻便转身去转述给晴央听,想了想我又说:“师傅,那婆婆周身的气泽很好闻,我在一旁看了她好久呢,还想着她是不是地仙来着。”

      晴央淡淡地笑:“你以为方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那便是那山神的幻影,荒郊野地,何来浣衣人。”

      我转眸瞧那老妇人,她依然在那处不停地捣衣:“即是山神的幻影,闻听有所求,便由那幻影直接告诉我们不好,为什么非得去深山寻。”

      “山神的幻影不过是百年前灵力所聚,已无多少灵识,怕是眼前的这个早与那山神断了联系,自是不能交代与你。”

      我不解:“师傅,山神即是神,通天术法不比我们厉害,怎么还会有求于人?”

      晴央拂了衣袖,一身白衣径自往前,侧脸与我道:“山神幻化于这山间的草木,离开了这里,便消失了,更何况,你从何以为神都是厉害的?为师见过那些个朝不保夕的神嗣多了,这一日一日的,每天都有人死去,并着死去的还有神灵。”

      我惊讶着几步跟了上去,皱了眉:“什么,神还会死吗?”

      晴央笑了:“如何不会?除却上古之神其出处莫可知,旁的生于道法自然的神明如我们一样固封于六道之内,有生自有死。那些个从虚无中来,又消逝于虚无的,仰仗着万物信仰而生,福泽于信徒者,是为神。不说别的,仅仅那些山野部族所造化出来的神便有千千万万,随着那些部族的失落,神明失去了奉养,其后或是元神渐弱终归虚无,或是寻了其他歪道畸途堕妖堕魔……自是会死,不过是时年长短有异。”

      那时的我对玄门的世界一无所知,听了这话讶异着停在原地,许久许久,远远地,听得晴央说:“你我也终有那一日,只希望少些悲伤罢了。”

      只记得风翻飞着他背后的长发,衬着那一身白衣,晴央的背影很是落寞。我紧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想看看他说出这样的话是怎样的表情,无奈,那脸上早已化作了一片云淡风轻。

      我也只能拧着脸说:“师傅别说这样的话了,听着怪怪的。”

      晴央笑了,没有言语什么。

      ……

      往山的深处走,一路俱是同早前看见的那老妇一般的幻影,或是柴夫、或是猎户,由着他们指路,下夜前便寻到了山神的仙宫。
      彼时,唯见仙障腾腾的宫殿阶前蹲着好些个猴儿、兔儿、野鸭等山野禽兽。

      我欢欣地前去捉那些小动物:“师傅,它们不惧人?”

      晴央无奈说:“莫要逗弄那些兔子了,它们并非俗物,乃是这山神的实体,可不能放肆。”

      我悻悻地住了手,那厢晴央自拾阶而上去仙宫叩门了,但是我却又盯了那些禽兽好久,顾自地想着万一有人猎去了这些实体会如何,即是山神,离了这山,便会死掉的,倘若没有被卖去镇上,在这山中被猎户吃了又如何。觉着好生复杂的问题,看来唯有问了山神才能知晓答案。

      跃步直上那数百天阶,山之深处的这座天宫蔚为壮观,隔天离日,好不气派。

      自是越近前越能感应其中蕴藏的山野草木气息,忽觉飞瀑击石、忽闻雨后新竹。山灵,若似融合于那仙宫的一砖一石,又或者那仙宫的一砖一石本就是这山野草木幻化而成,这才生了那些幻境于我脑海之中。

      待到我站在那仙宫门前,晴央正与一俊美无比的白衣神仙对立而谈,远远地,那山神向我含笑点头,晴央招呼我跟了进去。

      仙宫里间,却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摸样,并无太大不同,不过是那丹青挂得满宫满殿,让人目不暇接。

      山神举止恬淡,有香盈袖,那香气清新,自是与墨雪的脂粉香不同。见山神毫无架子,在桌上亲自摆放了好些茶果,旁边侍立的一众山灵只是转着眼珠打量晴央与我这山外来客。

      “请了你们来,是想托你们帮我带回一个人,哦,不,是鬼。”山神从一旁山灵奉上的长匣里取出了一幅卷轴,灵气外溢,应为仙物。待到打开画卷,上面却只有大幅空白,不过在左下角有簇紫色的花,又听得:“这画里原有一女子,名唤默香,不日前在谷间游玩时被山魅蛊惑,带入了城镇……只怕,默香会听信山魅的邪说犯下恶事,那样就打破了地府与我之间的约定,默香的魂魄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想着即便是无涯那样的恶人也只是落入十三层地狱,为什么山神大人所言的默香会更甚于他。
      我手里托着那青色的茶饼,凝神听着。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无涯曾是我的师兄,不过他做了许多害事,侵犯女子,杀人饮血……算是入了魔道了。

      晴央默了片刻:“山神大人口中的默香,本也不是这个名字吧,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我猜此女应是古月国的月芒。”

      闻言,山神点头:“却是月芒,她自被我从地府救来,不过六十载,戾气尚未脱尽。是以她如今置身乱世红尘,要万劫不复,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然而我自觉得,月芒甚是苦命,不该食此恶果,该是有人搭救她出那火海刀山。”

      山神的眸光甚为空远:“我从不认为地府惩恶的法子有多高明,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这般的天道地理,真叫人凉了心。”

      晴央淡淡的眸光觑着山神:“那日赤水山下斩红颜,大人应目睹了全部经过,那样的死法,放置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化作那毁天灭地的恶灵,固然她无辜,但明知个中厉害却包藏这样的祸种还由她出门去,这便是您的错了。”

      山神并没有言语,若似默认了晴央的话,倒是一旁侍立的四个山灵直瞪着他,为了维护师傅,我当然一个个地反瞪了回去。

      晴央向我摇摇头,又说:“无辜的人太多,更有了无辜的鬼魅,可是犯下了那万魂恶事的月芒已经不能单单用无辜看待,于那些被害的亡人说,月芒也是需要绳之于法的极恶之徒,此番若是她再造孽于世,恐我带了她回,保不了地府来仙宫拿人,是时,即便是山神你,也是庇护不了她,这一遭终是你害了她……还望好自斟酌。”

      许久,山神垂眸间袖出了一副血迹斑驳的古画,深沉道:“这幅赤水女子月夜图便是月芒的实体,这厢交给你们了,替我封印她带回来,如果……万一……敌不过,便烧了它,月芒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那么月芒也不必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不过,不复存在,也不比不得超生好多少,我顾自地摇摇头。

      晴央接过画,摊开打量了一番:“山神可曾问过这画出自何人之手,为何月芒要寄魂于此?”

      山神思量着:“年代久远,月芒自个儿也记不得了,何况这图戾气太重,早已化作了妖物,每每与月芒提及,她定是要发狂……我便更少过问了,就连名字也改了,唤她默香,不愿让她记起过往。”

      晴央满是疑色:“只怕大有内情也说不准,甚有可能这画中的女子就是月芒。”

      ……

      那幅古画最后被封印在了仙器青玉仙笛里,晴央又在其上附了障眼法,所以看上去只是寻常之物,并瞧不出是仙器,论漂亮是话还不如我那支纵魂的木笛。

      最初的数十年月芒便是在仙笛里沉睡的,净化心灵,不过正像前面所说,月芒杀戮太重,即便是凭据这般的法宝,也没能完全压制她的戾气。

      台阶上,山灵匆匆地在背后唤我们:“仙人留步。”

      晴央驻足:“何事?”

      山灵左右看了看:“山神大人喜欢月芒姑娘,如果可以,请不要伤害她,安然地带回来。”

      晴央点头:“自当留心。”

      难怪了,山神大人说这仙笛是故友青玉上仙所赠,不单单是仙器,还是仙器里面的不二珍品,可作封印之用,也有安魂镇魄之效,如此罕见的珍宝,当然用于心爱的女子。

      一路上我求了他拿来青玉仙笛把玩,十鬼不明悲喜,五小鬼却是很喜欢听那声音,可惜没了多久就轻易地出了山,自然笛子又要还给师傅。是的,那时候我养了十五只鬼,因为我另一个师叔白术擅长此道,而一众师叔师伯中我最是亲近他,自然是“有样学样”地养鬼了,哈哈。

      周折回到了镇上,立在了那“晨昏楼”前,灯火璀璨,妖雾迷离,来来往往,人魂不息。应了师傅所说压制了阴阳眼后,所闻所见恍若琼山仙境,高楼深院香风罗绮,尽态极妍金竹画屏,不计其数的画魅幻化了千姿百态的绝色美女,里里外外招呼着入店的客人,无处不是欢歌,无处不是笑语,如此盛景看得我都呆了。

      这样的风月宝地美人坐馆,客入似川,妖道、冥道缩地成寸,引来了那八荒四海相隔千里的男子。同时不断地有妖魅驾着马车哒哒地经过身边,及至那楼脚停下,从车帘下钻出一些或清瘦、或臃肿的身形,环佩叮当,衣泽粼粼,多有平日少见的怪异服饰。

      山神大人认为山魅与月芒是来了这里,月芒从前一直说想来晨昏楼一睹盛况,除了月芒自个儿也是画魅的原因,还因为这是方圆百里断不可能被正道盘查的妖窟,算得上是妖魅的桃花源。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师叔大人的庇护。
      所以我想着这次要进那晨昏楼捉妖,就破了墨雪的规矩,大约也不能让墨雪来帮手了。

      晨昏楼的画魅对着晴央直抛媚眼,远远地娇声连连:“哎呦,好俊俏的神仙哥哥,快进来玩一宿,陪陪妹妹吧。”

      墨雪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离我们不过三丈的街上,冷不丁地唤了一声,惊住了二人:“师兄,还没上路?”

      一时间三人杵在那里,来往穿行的路人摩肩接踵的,很是喧闹。路边两侧的红灯笼照着墨雪那一身精致的缎衣,泛起浅浅的光晕,隐约看不清好像他又换了柄扇子,而他脚上青靴缀了荧光幽幽的玉石甚为惹眼。

      我斜着脑袋看晴央,感觉这样的情势不妙,却也暗暗地不怀好意,想着到底他会如何敷衍墨雪呢,以他的个性断然不会撒谎的。

      晴央坦然地与墨雪对视,清清淡淡的语气:“是又周折回来了,得替山神办件事情。”

      墨雪一副警觉的神情,摇着扇柄笑了笑:“替山神办事?……该不会是打这晨昏楼的主意吧?”

      晴央笑了:“却是。”

      倒是意料之外的坦然,师傅言简意赅的答复惹得墨雪师叔俊逸的脸拧成一坨:“师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晴央一挥袖唯见墨雪了然点头,呆滞了那么一瞬,连连揺扇笑说:“竟是她,我还以为那女鬼早被地府抓去了,没想到就在我眼前。”
      当时我猜那肯定是种我尚未习得的术法,但看墨雪并不像要和晴央作对的模样,我安了心。说起那“述事”的术法,便是现在我也没学会,真是好气。

      算了,讲到晨昏楼里的那些画魅见墨雪来了,引起了一阵骚动,或欢呼或私语,千姿百媚的神色打量他,终于有一只画魅近前来,站在墨雪不过一臂远的地方,扯了扯墨雪的衣摆撒娇:“雪大人今个儿要进来吗?”

      墨雪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点了点那画魅的鼻尖,爱怜说:“让颜如画到南楼见我,我有事找她,晚点自去陪你。”

      那只画魅高兴地别了墨雪进去了,临进门的时候回眸一笑,摄去了大半花客的神思,呆立了一群阻塞了人流。

      墨雪嗔怪地摇摇头:“这些女子叫人欲罢不能,你说呢,师兄?”

      晴央递了墨雪一眼,咳了咳:“你姑且顾念一下我徒儿尚小,别给她灌输这样的奇怪想法。”

      墨雪无奈:“罢了,罢了,不定来日就是这小妮子会让你变些,我倒是觉得她是个机灵鬼,无师自通。”

      我识趣地讨好墨雪,嗤的笑了,学着那画魅的样子扯了墨雪的衣摆,娇声道:“师叔,是不是这般?”

      墨雪自是笑了,瞟了瞟晴央越见怪异的脸:“还没对那石头撒娇过吧?看他那样子,也是不管用。不过慢慢磨,总会开窍的。”

      我狐疑地看了看晴央,唯见他盯着墨雪都快要穿上两个洞了,厉色外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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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婆的春天




    暗夜




    大师捉鬼很苦逼




    深巷月,井梧桐




    拈花一笑坠红尘
    那一世奴着戎装,但求与君执手。



    执子步仙魔
    未曾为祸,六界不容。仙身尽毁,独身永归。何以为局?何以执手?执子步仙魔,我与你,共踏年华。



    一“吻”封唇
    强推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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