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街生人勿近

作者: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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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之声



      丧,是行内的话,指的是将死之人的诉报。

      三魂七魄中的部分因为某种原因在死前早已逃离了驱壳,或者是因为惊吓,或者是因为极度兴奋,或者是单纯地警觉到事态的发展而寻找救赎。
      前来报丧的,也就是后者了。而且以他出现的恐怖样儿,也不可能是极度兴奋了,除非是个受虐狂。

      所以我所看到的那个男人大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死掉。然而我并没看清他的相貌,老实说当时我能辨认出他是个男的,就已经是理智的极限了,自己都差点出窍去报丧。更何况褪去了生气的魂魄,与生人相差还是很大的,要不然好看的鬼怎么那么少。
      而这个人曾经在我身边出现过,生下了联结,所以我感应得到,不过也跟我是阴灵体质有关。可是来了只拍窗户的,不留个电话号码什么的,有什么用呢?

      九月天气依然炎热,每一个毛孔都叫喊着。虽然,比起八月火炉之城那种近趋质壁分离的地步要稍微凉爽一点,正午那与烤肉只差一把孜然的境地略有改善,但蒸腾的热气还是一浪接一浪,喝了一肚子的凉水也并不能缓和什么,倒是有可能水中毒。

      快步于稀疏的人群中,头顶斑驳的树影向花坛倾斜,完全遮不住行道上的人,去上课的路途显得遥远而漫长,宛如沙漠中跋涉的旅人。
      我总会想着,这样炎热的记忆会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不定在许多许多年以后仍然会回忆这一刻。

      逐鹿桥头老树上栖息的,有对鹿角但是四不像的不知名的妖怪似乎也热得不行,哈哈,妖怪也热。它烦闷地捉弄着来往的人群,向脚底过路的学生们脖子里送上各种东西,这几个人是一把虫蚁、这几个人是些许树皮。我压下了视线,撑开遮阳伞途径树底,有细碎的东西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居留在城市里的妖怪里,这种算得上是无害的,如果忽略不计那些毛毛虫惹来的皮肤瘙痒和毒虫的叮咬的话。当然了,它一次都没招惹我,可能是金蝉的威慑力,又可能是我书包上挂着的装饰用的两只法器铃铛,不过只有两只的话,效果是很低的。

      讨厌的西方法制史课上,教室里四角的立式空调嗡嗡作响,坐在后排角落的我时常听不到那位女老师的声音,原就奄奄一息的调子即便是有了扩音器,也是收效甚微。

      不过无所谓,一句话里被是啊、嗯啊、这样啊的虚词填地满当,完全连不上内容,也是听得烦闷,好在她不喜欢考试,宽松的声名也是很受欢迎。

      花的素的连衣裙雪纺裙,合身不合身的黑丝热裤,宽松不宽松的T恤,无人不是低着头拨弄手机,偶尔抬眼看看队列的进度,又低下头去。我无聊地打量着四周,水迹满满的地砖上沾着各样的小物,保洁人员并没有将这里收拾得很干净。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吲哚……
      嗯,形容不下去了。

      课间的女厕总是排起长长的队,尤其是当同层另一端的厕所被禁用之后,更加剧了这种现象,而学校里传道的检修的那些言论,完全不能遮盖真相,毕竟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你修什么也修好了啊,总有种侮辱智商的嫌疑。

      至于真相,总是会在开始时疯传一段时间,然后会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地淡去,晚间的卧谈会上偶尔会有知情人,神秘地分享出来,但传来传去,一层又一层的灵异涂抹后,已经不太像人间的事情。

      上一届一个寝室的女生集体被保研,缘由讳莫如深,听说和南附楼三层禁用的那间女厕有关系,我是信的。校友发帖,说起紧邻的隔壁男厕,晚上总会有奇怪的响动,男学生到了晚上也不敢去那里上厕所,数人目睹马尾辫的女生倏地出现又倏地消失。自然了,起于乱坟荒土上这种便宜地皮,学校从不缺乏这样的鬼故事,更是有本身就是陵墓区的大学存在。
      不过俗话说,哪处土地不埋人。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我并不太关心,但也会在大家讨论的时候附和一两句。什么,你要我特地去瞧一瞧真相,好笑,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每一个逗留在世间的魂魄,都有它未竟的心愿,你看见了就会被依赖上,毫无道理可言。运气差点的,附身都有可能诶!而鬼差也没来抓的,除了怠职,那就只有业障可以解释,谁会想去染指。反正我不去,谁爱去去。

      晚课九点十分结束,排队拷完课件已经是九点二十。空荡的走道里已没有什么人,楼管惯例放着音乐催促学生离开。
      我站在教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头顶明灭不定的感应灯照着大理石的地面,余光里楼道拐角掠过黑影。

      夜晚的空气降了几度,穿着单薄的夏衣还是有点冷的,似乎透露着秋天临近。天井里不明是橘树还是柿子树的树,一排已挂起了果子,影影绰绰地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灯笼。远天夜幕沉云万里,隐隐地蒙上了邪气,这并不正常啊。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走运的是今天整天的课都在南附楼,而这节晚课更是在南附楼三层,我的心里总是觉得毛毛的。

      大部分的教室已经灭了灯,空荡的一间连着一间,接触不良的灯管隐隐地闪着微光,忽明忽暗之下容易产生幻影。我缩着脖子快步走着,只想快点回去。
      哒哒的脚步声清楚地回荡在耳朵里,风吹着没有关严实的窗缝,呜呜地发出怪声,粉笔盒里的粉笔没放稳的,掉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得很,纸张翻卷发出哗哗的声音。

      楼道拐角处饮水机突然砰一声启动加热,我吓得立在了那里,捂住胸口半天不敢动。手机忽然的振动,把我吓得不行。

      吴蓉的电话:“小白,你走远了没,我的U盘好像坏了,你来帮我看一下。”

      语气端得理直气壮,我很不高兴:“我拷好了,回头传给你。”

      “可是我的U盘坏了啊。”

      “坏了我又不会修……”

      “啊!”吴蓉忽地尖叫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跺了一脚,往回跑去。

      吴蓉是同班同课堂的女同学,并不太熟。起初因为这个时间点的课堂呢,结伴回过寝室,仅一次,但是被她的言论震惊后,就不再打交道了,不过点头之交。

      犹记得那天……

      分明是提前下课,然而晚九点二十分,仍然滞留在三层的WC!吴蓉大号很久很久,都怀疑是不是掉了进去。我在外面等她,因为耽搁关门,楼管逮住我训斥了一通走了。
      我绕到隔间前面,不耐烦地问:“好了没,要是便秘的话,还是回寝室慢慢蹲吧。”

      吴蓉却一副不情愿的语气:“我不喜欢寝室的厕所,很脏,还是这里好。”

      我翻着白眼,寝室的厕所可是比教学楼的干净,她们寝室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个结果,耐人寻味:“楼管刚才都骂人了。”

      吴:“让他骂啊。”

      呵呵……
      骂的敢情不是你。

      我:“那你快点,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终于十分钟后,楼管的大叔再次冲过来训斥着,我重申了缘由,告诉他我还在等那个人,大叔将信将疑地闷了一阵,终站在厕所门口喊了话,威胁着再不出来就锁门,吴蓉终于不情愿地出来了。
      哈哈,大叔威武。
      换在其他的教学楼,也许楼管的脾气还不至于这样火爆,但南附楼的邪事情况让我多了几分理解。

      那条回寝室的路上,偏远少灯,只有几间生意清冷的店铺,卡拉OK、服装店、超市什么的,再往前一段旁边还有在施工的建筑毛坯。
      一到晚上,兀楞楞的树影高矮不一地坐落在道路两旁,绿森森的野猫野狗翻越在断墙瓦砾之间。一阵风过,树叶摩挲发出铺天盖地的沙沙声,野猫野狗此起彼伏地嚎叫。
      如果被落下人潮之后,独自一个人走这段路,总是瘆得慌,不提除了虚无中来的鬼怪,更有包藏祸心的坏人。

      吴蓉的嗓音其实很豪爽,走路也很快,所以她有点嫌弃我走路慢:“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走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你矫情。”

      矫情?确实结伴回去是我的主意,原来在她看来是矫情,还委屈了她同意诶。

      细碎的石子碾于脚下,枯枝横于路面,残破的砖石残积着脏水。
      风停了下来,衰草停下了摇摆。

      我没怎么见怪,解释着:“女生这么晚在外面很不安全的,何况这里的路又偏,闲杂人员也多。你难道没碰见过变态吗,我从小就碰见过很多,所以特别注意这个。”

      吴蓉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碰到过,为什么你会碰见很多变态啊,再说你长得又不漂亮,难道你以前穿得很暴露吗?”

      什么鬼逻辑?
      我收起了原本就隐没在黑暗里尴尬的笑容,假装赔不是:“那下次我们就不结伴走了,反正我走得慢,不好意思拖着你。”
      拜拜了您。

      ……

      我飞奔回教室,只看着孤明的灯管下,讲台上的吴蓉顶着精致的妆容,云淡风轻玩手机,她忽地看着我笑了。
      要不是她后来说话了,我还以为她被附身了呢!

      “我U盘坏了,插不上去,你帮我看看吧。”

      我喘着粗气,依然警惕地打量四周:“你刚才叫什么?”

      吴蓉漫不经心地看着讲台,屏幕的光映照着她的脸,还有那双掩饰不住撒谎的眼睛:“没什么,看到了一只飞虫。”

      我不好发作,走近拿过她的U盘,研究了一会,是滑层设计,确实算得上是特殊型号,于是我问她:“你没用过?”

      凉眼看去,吴蓉原来并没有关注我,只是面色含春,嘴角带笑地握着手机,专注着回复什么人的信息。我皱眉瞥了一眼,看头像是个韩流男生,然后只听吴蓉矫作不经意地应了我一声:“什么?”

      我生气得很,脑海里想象着把她和她的U盘一顿狂踩。
      “不是坏了。”我稍加用力滑开了U盘,露出接头部分,摔在了讲台上,U盘磕得响得很,我冷语道:“我也没用过,但是你试着推一下就出来了,我走了。”

      吴蓉一把拉回了我,怪异地撒娇说:“你教我下课件嘛,我待会请你吃宵夜。”

      宵夜?和你?算了吧。还有小姐姐,你的声音可是豪爽的汉子型啊,这么突如其来的撒娇会膈应到我。
      我皱眉,略带犹豫地拒绝到:“不用了,教你可以。”

      莹莹的屏幕映入我的眼睛,安静的教室里只有鼠标轻轻的点击声。
      哒哒,哒哒,哒。

      下课件也不过是鼠标点来点去的事情,吴蓉很容易就看明白了,换了副不屑至极的表情,拉长着那种姨太太一样的声音:“难怪你说不用我请,这么简单,哪里值一顿饭,那就这样吧,对了,谢谢你。”

      谢你个托马斯转体回旋踢!

      我作势要走,吴蓉拉住了我:“等等我嘛,一起走。”

      “你不是说一直都是一个人走,不屑于两人结伴同行吗?”

      吴蓉依然专注于手机,漫不经心地问着:“什么?”
      她嗅了嗅什么,随手拿出了香水小瓶往脖子喷了喷。

      微弱的水汽连带着波及了我,些许刺痛的感觉布满侧脸,老天鹅啊,我这种对大部分品牌的化妆品过敏的体质,毫无疑问地,也对这香水过敏。

      终于我没什么脾气了,连生气都不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被吴蓉挽着手臂一同走在回寝的路上,像是被押解的囚犯,满心的生无可恋。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的个性恶劣成这样,什么样的环境下能有这样的教养。我讨厌吴蓉身上这种刺鼻的香水味道,然而却只能默默地由着它灌进鼻子里。

      下楼梯,一阶,一阶,又一阶。

      僻静的小路,一米,两米,三米……

      路边的树,一棵,一棵,又一棵。

      天上的乌云,一片,两片,三片……

      临到寝室门口,吴蓉忽地放开了我的手臂,不置一词,径自向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跑了过去。
      恩,看这情形……

      清冷的路灯下,男人金丝边的眼镜折射着刺眼的光影,俨然一副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的样子,作价不菲的手表、服饰,带着吴蓉进了不远处停着的红色跑车。
      跑车bulingbuling地闪着光。

      人群怀揣着各样的心思打量着这一幕,攀比之徒的嫉妒,普通人的鄙夷或者是担忧,又或者来自屌丝的羡慕,敬仰。而我,是担心!

      即便他已经变换了装扮,我还是认出了他!是那天在青云桥上见过的男人。然而我并没有太过惊讶,默默地注视了会。

      人群流动,轻缓的夜风迷了眼睛。我抬头看了看天,哼,邪气盘旋都有了漩涡眼了。
      空中邪气涤荡,自他的方向更是分明,我隐隐地觉得来报丧的男人是他。

      可,为什么是他?

      我拨打着吴蓉的电话,她没有接,红车的跑车扬尘而去。
      再次呼过去,又是挂断。
      直到数字变成7,电话接通,吴蓉生气地叫我不要再打了,说完挂掉了电话。

      我望着天空渐渐散去的邪气,隐隐地听到了泉流退去的声音,水流之声清晰无比。
      不好,他真的有此死劫,那是忘川河退潮的声音,追赶他去了。

      我拨通了喻叔的电话,接通后我依然能够听到耳畔水流之声:“师傅,我好像听到了忘川的声音,似乎忘川河追着一个男人去了。”

      喻叔平静的声音,严肃地说:“别管闲事,赶紧回寝室去。”

      “可跟他一起的,还有我一个同学。”

      电话那头传来了旦殷的声音,虽然隔着有点远,但是还是能听得很清晰:“今天星期三,这个时候你还在外面,你说的同学不会就是那个汉子婊?”

      我结舌:“你不要那么形容她,不过真的是她。”

      喻叔早已把电话交给了旦殷,只听到旦殷接起了电话:“我说你别管这事,她这人不值得你去帮,少沾染火星子。能够引来忘川的人,不知道是造了多少孽事,怨气太大,你管不了。再说了人以群分,那女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男的才不是好人,估计也是骗了她,开着跑车走了,不定是租来的,冒充成功人士,骗这些单纯的大学生。不是有那个什么……嗯……PUA泡妹学吗?”

      旦殷笑了:“你连这个都知道。”

      “这个不是重点好吗。”

      旦殷笑了很久:“那听你说,那家伙已经开车走了,你又怎么追得上呢。”

      “所以我烦啊。”

      旦殷还是笑个不停:“烦个毛,师傅都不让你管,你还是回寝室去,洗洗睡觉。”

      “呃……”

      旦殷笑得更厉害:“那不然能怎样,你敢逮住那渡河撑船的鬼差打一顿,不让他带走人?又或者你跑去告诉那男的,你有死劫,给我一笔钱,我帮你渡化?又或者你做个活雷锋,白白帮他消灾,这种灾哪里又能轻易消得了呢?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做这种事情,你是嫌命长吗?”

      “……”

      挂掉了电话,我站了很久。旦殷追了一条短信:早点回去,别乱想,生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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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婆的春天




    暗夜




    大师捉鬼很苦逼




    深巷月,井梧桐




    拈花一笑坠红尘
    那一世奴着戎装,但求与君执手。



    执子步仙魔
    未曾为祸,六界不容。仙身尽毁,独身永归。何以为局?何以执手?执子步仙魔,我与你,共踏年华。



    一“吻”封唇
    强推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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