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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子
那之后的一天半夜，原本应该睡在床上的我莫名地出现在罗曼之左的售楼部下，只穿了睡裤和T恤，光着的脚板有些刺剌剌地疼。
时空飘渺，街灯闪烁，从一团光辉点点的白烟中幻化出了一个叼着香烟穿着沙滩裤衩凉拖鞋的年轻男人。
他，二三十的面容，一米七五左右，显瘦，肤白，头发银中泛黄，V字刘海下眼神轻佻，偶尔一瞬却深邃得无法直视。
帅，但是面容可憎。
他走近时，我的耳畔有潺潺的水流声音，这气息，是忘川。
第一反应：我死啦？怎么死的？
我瞪着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金蝉。
他说：“你见过坏人吗？”
我就知道我没死，勾魂的鬼差可没这么多话。
我沉下心来，环顾空无一人的时空位面，坏人？
我一边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轻轻拍了拍脚底磕进的碎石粒，心疼自己，没好气地说：“你应该问我见过坏鬼吗，控魂归控魂，你至少给我穿个鞋子再出来啊。这来路幸好多是水泥路和油柏路，要是沙砾碎石那种的，我这脚肯定千穿百孔了。”
“哧，胆子真大，敢这样说话。”
我拧着脸：“我们并不认识，你带我来这里，有何贵干？”
“不认识？”他笑得意味深长，唆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睛吐出烟雾：“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我皱了皱眉，捂着鼻子：“把烟熄了，我不喜欢烟味。”
他只是单手掸了掸烟灰，语气冰凉：“春九在这栋楼里，你帮我把她带出来。”
当时我脑袋怔了一下，春九在这栋楼里？！带出来，怎么带？那么我的梦好像并非只是个梦了，应该是感应才对。
我挖着头，搬着脚看着磨破的地方，头也没抬地说：“春九不是河神吗，带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装什么傻。”他唆了一口烟，笑着看我，又仰望着大楼：“她被人困在里面了，逃不出来，需要你一点点的帮助，附身一下。”
困住？这家伙想救她出来？可是这么可憎的面容，不像好人，哦，好鬼。救河神，也定是有所图谋。附身说得云淡风轻的，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然而他如果真的有什么打算，也不一定会真的告诉我。
“好处呢？”
他笑了笑，释然的模样：“你还真不是一般人，还是那么有趣。”
我皱了皱眉，琢磨着他的用词，为什么叫“还是”？
想了会我又说：“好处是什么？”
“我说了我是坏人，坏人怎么会给你好处，我不弄死你，不就是最大的好处？”
“随意弄死人，难道不会受到地府的制裁？而且据我所知，地府不允许鬼差随意地干涉人间。”我凉着眼睛：“我是喻家的，你既然是鬼差就不会没听过喻家，你这样对我，我们上告，地府不会置之不理，你会被惩罚。”
“地府？我不怕，你爱告告。”他阴阴地笑了笑，玩味地看着我：“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冥府忘川之子，不是一般的鬼差，我就是在地府里横着走，也没人敢出来拦。现在你还觉得你上告了会有用？”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纠结中：“……”
忘川之子是什么来的？从来没听过。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真的假的？他也不大像会骗人。而据我所知，忘川不过是冥界的一条河，会追逐冤孽深重的人，除此……不甚了了。
他勾起嘴角，笑弧的轮廓深刻得很，银色的刘海下深寒的双瞳看向我：“怕了？那就乖乖地照我的话做。”
我摇头：“怕，但是不至于会因此就屈从你。又不是没死过，你要是真的非得弄死我，就弄死吧，只是我要用我的死诅咒你。”
“哟哟哟，还挺有个性。凡子一个，你这口头上说说的诅咒能有什么用？”
“不是个性，只是不想沦为你差使的工具。说说确实没什么用，但恶心恶心你也是好的。”
死当然怕，但是这种情况下竟有些视死如归。而且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讨厌得很，莫名地反感他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工具？”他咂摸着这个词，唆了一口烟，歪着眼睛看我：“说得这么严重？”
“不严重，与恶龙交道，有一必有二。你这样的和民间的H道又有什么区别，一旦沾上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人，甩不脱。你用死威胁我一次，得了甜头肯定会有第二次，不是吗？”
他仰头笑了笑：“你阅历挺深的样子？”
我正色道：“听得多罢了。”
他歪着头，一副想弄死我的样子：“你说我是狗皮膏药？”
我凝神想了想：“抱歉，我其实只想说你是膏药，但是别人都说狗皮膏药、狗皮膏药的，我也只是带一句说了，你不喜欢狗皮……想换个牌子也行，HG牌的就不错！”
他沉默着，香烟的火星隐隐发亮：“……”
我偏头看他，又看了看我的脚：“……”
“你这种不怕死的我也是见多了，应了你们说的弄死的了也多了。可是我怎么就是不想弄死你了，半死不活就好了吧。”
说着我的身子悬浮了起来，五楼、十楼、二十楼！……惶恐中没有落地开瓢，只是被扔到了三十二楼的天台！依然摔得很痛！手上、腿脚上的皮也蹭掉了些，疼得我五感恍惚。
不一会我捂着作痛的屁股，看着他悬浮在远处的半空，嚼着他说要把我弄得半死不活的话，想了想就这样也不算半死不活。这家伙是手下留情了呢，还是秋后算账？
我笑着：“你进不来这里，不是吗？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呢！”
小辣鸡！
他狠厉地打量着我：“废话那么多，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我惊了一跳，却也只说：“哟，变成废话了，刚才不是觉得我有趣？”
“等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才叫有趣，白痴！~~~~~~~~”
他笑着消失了，尾音真是千回百转的深意。
MD，这鬼差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一个。不过他不是说要我带春九出来吗，怎么就这样走了，奇怪。
事情果然不简单呢，不过管他的，找到保安室借个电话打给喻叔他们来接我。
我揉了揉屁股，在顶楼幽暗的灯光下，穿过那像红外线防入侵系统一样设置的晾衣绳，越过高山、越过平原、穿过奔腾的长江黄河……一瘸一拐地走向天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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