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王子与骑士

　　千百根无烟的牛油蜡烛静静燃烧，令千百簇跳动的烛焰映在镀金的烛台上和四面墙上的银镜里，光亮非常，令人目眩。

　　王后舞厅里宾朋满座，喧闹之声掩过了宫廷乐师的演奏和歌喉。舞厅里顶多摆下一百张座位：除了王室成员，只有在王都也举足轻重之人才会收到邀请。而受邀之人没有一位会错过这次宴会：这其实是十年以来当今王储第一次和国王与王后一起在众多贵族面前亮相，标志着什么不言而喻。

　　伊兰娜王后伸手理了理她的发髻，感到有几分疲倦。她的丈夫国王已经喝了不少，看起来红光满面，正在和索恩以及紧挨着的巴林.拜拉席恩公爵交谈。很好，她想，这正是她把国王之手巴林公爵的座位安排在索恩旁边的原因：整个王都的贵族都会看见国王和王储和睦相处，而整个御前议会也会是这副图景中的一片重要拼图。没有人需要再谈及王储在凯岩城的十年了。往事已经翻页，现在坦格利安王室重为一体，这比任何事情都来得要紧。群聚狼生。她不知道这话还适不适用于龙——毕竟，她已经是最后一头独狼了。

　　晚宴的主菜已经上完，桌子上的餐后甜品正散发着阵阵甜蜜的水果和奶油气息。左手边的长桌上，弗瑞林金发的小脑袋在桌前一点一点，快要栽到面前的点心盘子里去了。王后做了一个手势。一位嬷嬷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把最小的王子抱出了大厅。

　　迪丝身边索林的位子上已经没人了。大厅里有些宾客开始离开。长桌的最后几席换成了之前随侍在外面的守卫和侍从——出身不够高贵的那些。

　　公主正专心致志地剥着一只石榴，把剔透嫣红的石榴籽一颗一颗地分离出来，在面前摆成规整的一小堆。她最爱的覆盆子布丁摆在她的银盘子里，只有边缘上被浅浅地咬了一口。她看起来整晚都没吃下多少东西。

　　“迪丝好孩子，不喜欢今天的菜式吗？”王后起身坐到迪丝的身边问道。

　　“祖母。”迪丝抬起头望向她。十六岁的公主卷发金黄，皮肤雪白，身上穿的深蓝色裙服缀着银线，分外衬托她海蓝色的双眸。这份美貌几乎可以和她的母亲相比拟，王后想。当年的梅娅.戴恩就是这副模样，令索恩将自己与凯岩城的婚约置之脑后，对她一见钟情。星坠城的戴恩伯爵本来希望王储都林会相中梅娅，却没想到他女儿爱上的是国王的次子。

　　梅娅最终还是成了王储妃。但那是在我的头生子丧命于凯岩城之后。王后微微闭了闭眼，决定不再回想这些悲哀的往事。

　　大厅的远端传来一阵大笑声，宫廷小丑好像给索林和他的几个伙伴表演了什么新奇的把戏。

　　“我最近常常想起你的母亲，”王后说，“她那多恩式的热情遗传到了你和索林的身上，我对此确信无疑。”

　　迪丝向她兄弟的方向望了一眼，“祖母，你是想说我们两个太会胡闹了吗？”

　　“我可不是在抱怨，尽管我可能有时从王室总管、你们的嬷嬷和欧音师傅那里听到过些传言。”王后微笑着说，“以前你和索林形影不离的时候不是告诉过我你不想做个淑女吗？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像你。”

　　迪丝抿了抿嘴唇，低声说，“祖母，祖父他……是不是不同意？”

　　“告诉我，孩子，你为什么选了他？你的祖父认为你显然有更好的选择。”在这一点上她也并非不赞同她的丈夫。

　　“他……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迪丝垂下眼帘，双颊浮起了红晕。

　　“任何人在年轻爱人的眼里总是与众不同的。”

　　“他不一样。他喜欢诗歌而非刀剑。”

　　“听起来他和你父亲很相像，是吗？”

　　迪丝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突兀地问，“祖母，一个人难道可以选择自己爱谁吗？”

　　王后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拍，温和地说，“你的祖父是七国之主，迪丝，你所拥有的选择已经比许多人多了太多。”和迪丝不同，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除了带着整个北境的效忠嫁给索尔，她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祖母，你会……你会帮我说服祖父吗？”迪丝的顽固劲儿也和她父亲很相像。

　　“迪丝，索林的命名日那天会举办一场比武大会，请柬上个月就已经发出去了。到时候七国的大领主们都会到场，你的祖父多半会在那时决定你的婚事。但你最好做好准备，这其中，你的感情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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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宾客入座开始，索林就知道，瑟兰督伊被视作他父亲的养子，而非仅仅是侍从：祖父祖母坐在正中高台席上，父亲和御前重臣坐在右手边紧挨着高台的长桌，而迪丝、他和弗瑞林依次被排在高台左手边的长桌，然后就是瑟兰督伊：他的座位没有和大厅末尾那些贵族出身的年轻侍从们排在一起，而是紧挨在弗瑞林旁边，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整个晚宴上索林都异常忙碌：除了狼吞虎咽送上的佳肴之外——最近他总是饿得很快，欧音师傅说这是因为他要长高了的缘故——他还要抽空观察迪丝和瑟兰督伊，想从中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他的姐姐看起来心事重重，摆到她面前的烤鹅、野牛肉和杂炖她连碰都没碰。

　　“迪丝，”索林忍不住碰碰她的手臂，“你想谈谈吗？我是说，不是现在，也许晚一点的时候？”

　　“晚一点，也许——索林，这件事你帮不上什么忙。”她有点心不在焉地答道。

　　索林没有做声。他有点生气，又有点恐慌：从前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姐妹到哪里去了？他只想为她提供一点慰籍，而她却对自己的心事闭口不谈。

　　他有点恼怒地看向另一边那个提瑞尔家的小子，这都要怪他。瑟兰督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正认真地切开面前银盘里的黄油鹌鹑，动作流畅优雅，一丝刀叉碰到盘子的声音也没发出。在他俩之间，弗瑞林也在吃同一道菜，他的小手勉强才能握住餐刀，一切之下，没有叉牢的肉掉到了地上。

　　弗瑞林扁起了嘴，好像有点要哭又勉强忍住的样子。索林有点不知所措——他对于如何处理一个四岁的弟弟并没多少经验。“下一道菜待会就会上来了。”他安慰道。

　　这话并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弗瑞林气鼓鼓地转过了头，看向瑟兰督伊的盘子。“先擦手。”瑟兰督伊干脆利落地用匕首尖插起一只鹌鹑腿放到小王子的盘子里，好像对这种小事故早已见怪不怪。

　　索林哼了一声。这些事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也能做——他只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下流程。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迪丝和瑟兰督伊一晚上都没说过话，也没多少眼神交流。并不是说他对这种事情有多么敏锐，而是根据他的经验，只要你知道有这事儿存在，你就总会发现一些十分明显的迹象：比如说波佛.法林、国王之手的侍从、他的朋友之一，现在就正把他那双眼睛粘在离他足有十个座位远的祖母的一个侍女身上，并且脸上还挂着一副让人没法不注意到的傻笑。索林自己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见他就会脸红的贵族小姐，尽管他觉得她们全都加起来也没有在校场格斗和骑马有意思。

　　在索林最终干掉了一块柠檬蛋糕、一角蓝莓挞和一只桃子之后不得不承认，整个晚上的观察他只得出了以下结果：比起红肉瑟兰督伊好像更偏爱海鲜；他肯定不喜欢炖菜；他们礼貌地聊了聊凯岩城的兰尼斯港和旧镇的区别，期间对索林笑了两次。

　　信息不够多，但索林早有计划：首先，他得在校场上看看这个提瑞尔的本事；然后他得让他做出保证，要好好对待迪丝；如果这两项都令人满意，他也许会考虑去祖父面前为他说说好话。

　　甜点已经吃完，瞌睡的弗瑞林也已经被嬷嬷抱走了；索林溜出座位，向坐在大厅另一端的年轻侍从们走去。他需要做出些安排，而这些安排当然需要他的朋友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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