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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其实特讨厌大蒜味儿,怪的是我讨厌闻却喜欢吃。而且吃得久了,我总结出一条伟大的规律:吃蒜者,不自熏也。还有大葱毛葱什么的都是一个道理。
当然,别人爱吃不爱闻也是一个道理。唔……这个“别人”指的是师父——我也只偶尔在他不吃蒜的时候吃蒜。很偶尔。而每当这时候,师父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其糟糕,譬如现在——
“阿茴呀……”师父在榻上摆了个无比风骚的姿势,笑眯眯地唤我,“过来过来。”然后师父轻轻拍了拍身侧,示意我过去坐下。
我觉得不妙。
“那个……师父,楼下人手好像不够,我去瞧瞧。”说着我便往门外蹭,却突然脚下一空。
“带着一嘴蒜味儿去?嗯?”师父瞅着我笑,“熏跑了客人我这客栈还开不开?嗯?”
我也只能干巴巴跟着笑。
嘿嘿嘿,哈哈哈……哎哟!
师父嫌弃地把我丢出门,我才猛然想起不该张嘴这码事儿。
“为师针线活儿还是不错的。”
“……?”
“若是再有这等事……”
我当真觉得不妙。
“为师就给你在嘴上绣一只苍蝇。”
“呕呃咳咳嗯嘿嘿嘿……徒儿这就去刷牙……”我捂着嘴直奔后院。
说到绣苍蝇,我曾亲眼见过师父在手帕上绣了一只苍蝇,当真是惟妙惟肖。那帕子是隔壁啥啥苑里头的啥啥姑娘送的,师父后来把绣了苍蝇的帕子退给那姑娘,据说那姑娘手捧丝帕,激动得两手颤抖,一张俏脸五颜六色。估计连肝儿也是颤颤巍巍五颜六色的吧……
当时我忍不住赞了一句:“师父您这苍蝇怎么绣的这么好……”
师父抿嘴一笑,含羞带赧道:“小生只会绣苍蝇。”
我当真服了师父。
我这个便宜师父,除了煲汤好喝绣苍蝇巨像武功不赖以外,也只有这张脸好了。想当年我尚且年幼,还豁了一颗大门牙,正值少年时的师父就这么翩翩然出现在死人堆里,离了老远就看到我冲着他笑,等走近了才看清我笑得有多漏风。
我说:“你长得真好看。”然后我就没出息地晕了。
据说师父把我救醒之后,我无比激动地拽着他的袖子:“好厉害!你是修行之人吗?你会法术吗?你会武功?教我好不好?你做我师父吧!”
——当然这是师父和我说的,我当时还只是一个连说话都“呲呲”漏气的丫头片子,详细的情节记不清了,我很难去相信这么幼稚的话是从我嘴里吐出来的。而当我反应过来我那时的年纪时,竟然觉得有几分可信。
我问师父,为什么要收下我,他说:“原本想带出去卖点银子抵盘缠,后来一琢磨,风险高货不好不回本,砸手里了呗。”你说他贱不贱。
后来师父带我来到安昀城,变戏法一样盘下这家客栈,定居下来,每日做些不许我知道的事儿,从此便是师徒生涯不归路……当真是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便长到了当年师父那个年纪,而师父也愈发显老……啊不,显得成熟起来。师父如今二十二岁,时不时便故作老成感叹几句,我听着实在觉得腻烦。念来念去毫无新意,无非是:
“啊呀!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
“二十有二,这真是一个二到不行的年纪!”
“……”
“……哎?阿茴你在笑什么?……没笑?鬼才信。瞧你憋得都要背过气了。
……真怀念你小时候,傻了吧唧的没心眼儿,真是可爱得紧。啧啧……”
“……”
“现在哎呀……”
在今天师父又一次讲出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这种话时,我突然做出了决定:今儿晚上亲自给师父打洗澡水。
说起来这活儿本来是我的,后来我实在懒得去井里提水再架到炉子上烧,干脆一并推给江淮,等他弄好,我直接倒进木桶和几个伙计抬给师父。代价就是帮他伺候一只傲娇得要死的猫。
其实还是挺划得来的,他替我间接伺候师父我替他伺候猫,怎么看都是师父更值钱更麻烦些。
我笑嘻嘻地将水烧得滚沸。
是夜,我照常和几个伙计合力将浴桶抬进去。师父正披了一件单衣翻账本,正对着门口的是他的侧脸,嘴唇微抿,眉头轻蹙,一副认真的样子,当真好看的紧,就连我这个整日对着这张脸早该看腻的人也是恍了恍神。他看到我们几个进来,便撂了账本走过来。
“去吧。”于是我转身随着几个伙计身后向门外走,师父却突然喊我。我转过身问师父什么事,几个伙计就已经撤了出去,带上房门。
“你这浴桶不必这样搬吧……”
“……啊?”
“……你可以先搬了空桶和水壶,在房里添热水。”
“……”我忽然觉得堵得慌,比吃马拉糕噎住嗓子了还堵,“没了?”
“明儿让江淮带你去城西吧。”
“去城西干什么?”
师父没答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笑了笑。
“那……我先出去了哈,师父您老慢慢泡。”
我带上房门的时候,往里瞄了一眼,正巧就看到了师父将单衣褪至腰际,对着门口的是一大片白花花的后背。我很没出息的红了红脸。乖乖……有点想摸一把……
不过很快我就忘记了那一刹那的心猿意马,门都没管带没带严,出房门小黑就在脚边,一把捞了,急吼吼逮着廊里一扇窗就翻了出去,扒砖蹬瓦荡上房顶坐稳了,抻着脖子,心中压抑不住雀跃与期待。
果然不多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客栈上空,随后是师父声嘶力竭的咆哮:
“方!茴!滚出来!老子要揭了你的皮!”
我脑补着师父跨进浴桶被烫得欲/仙/欲/死的模样,抱着猫在屋顶上笑得天昏地暗,差点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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