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图书馆。
　　镜头拉近一点。
　　安静丫头居然乖乖地在坐着看书？！
　　镜头再拉近一点。
　　那本书居然还叫《爱情三十六计》？！
　　镜头再再拉近一点。
　　目光呆滞，书页久久没翻动过……什么嘛，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发呆。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安静默默在自己心里扯着花瓣，整个小宇宙都呈现抓狂状态。
　　别人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全身上下像是涂满了痒痒粉，烦躁得半刻钟都坐不住，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自己在图书馆里乱走的冲动；心跳的速度忽快忽慢，脑子成了一团乱线，从哪里抽都结不开死结，恨不得约始作俑者出来打一架。
　　哎？约？
　　安静眼珠子一转，整张小脸都亮了。“啪！”地一下把手中的书重重盖下，就往外跑。
　　如果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干嘛不向当事人求教？
　　一刻都等不了，她需要确认清楚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一路小跑着去找闫言“约架”。

　　在学校里兴冲冲走了半天，悸动的心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才沮丧地发现自己这样满学校地找闫言实在太傻。
　　早上出门的时候太魂不守舍，连手机也没带，根本没有联系他的办法。
　　可是……又转了一圈小东门的草坪后，安静垂着手扁扁嘴。她不想回宿舍。宿舍有两台冷气制造机好可怕好可怕的……
　　被浇了一盆凉水，安静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往宿舍楼里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小女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路上遇到几个熟人，想问着借电话。可转念一想闫言听不见，平日看起来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陌生号码恐怕不会接，接了也没什么用，发短信又很大可能不会看……总之怎么想都没有突破口。
　　盯着宿舍楼下人工湖的大白鸭，磨牙看了半天。安静沮丧地发现自己心里再迫切、再着急也没有用。垂头丧气地就要转身，想着要么还是去图书馆呆着好了。
　　就这时候，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哪里来的搭讪的！老娘心情差着呢！安静端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回头，看清来人后却惊愕地张大了嘴，随后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来。短短几秒钟，表情变了几回，看得闫言也不觉抿了抿唇，觉得这个小人儿实在是太好玩了。
　　本来他是在湖边写生，可这家伙已经在湖边反反复复走了几圈了，想不注意到她都难。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在湖边游荡，拦住了几个行人，像是有什么难题需要人帮忙，又叹叹气什么都没做，最后干脆在一脸惆怅地趴在湖边看鸭子。他做出了一点都不像平常的自己的举动，忍不住扔下手中的素描本，上前去逗逗她。
　　没想到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安静自然是不知道闫言在想什么的，只是怀着满心的兴奋，仿佛他乡遇故知一样，恨不得捧起他的手高呼“同志！”。
　　经过了巨大的失落后，你要找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堪堪在你最需要他出现的时候，恰到好处，分秒不差，这是多大的欣喜啊。
　　安静抽了抽鼻子，莫名地就热泪盈眶了起来。难以言说的感情在滋生。
　　闫言好笑地看着女孩仰着头，讨好地看着他，眼里金闪闪的都是无法掩饰的开心，脑袋上好像冒出了两只小狗耳朵，尾巴都在身后摇成了一朵花儿。忍不住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拍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带着几分懊恼尴尬，收了回手。
　　都第几次了，怎么面对着她总是忍不住呢？
　　安静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腆着脸甩着尾巴，傻笑着围着他左右绕圈圈。
　　怎么就刚好出现了呢？哎呀呀，就这么刚好出现了呀！
　　方才的烦躁和低落好像都抛到了上个世纪，笑容根本收敛不下来，揣着手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安静哪里还记得自己找他的目的。
　　闫言是不介意她傻不拉唧的举动的，反而还觉得很可爱。只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俩，他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打断她不明所以的傻乐：“你，有事？”
　　“呃哈？”
　　一愣，被问题打断，安静的小耳朵小尾巴都规规矩矩收了起来，未免让人觉得有点遗憾了。闫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道可惜。
　　可是女孩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的眸亮了一亮。
　　“我？我在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开口吐出的还是平静如水的话，心里却有隐隐绰绰的期待。
　　呃，找他做什么啊……安静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却难以开口。总不能说“我好像看上你了！所以来确定一下！”这样吧。
　　“我……我来找你，唔，我找你吃饭！对！吃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理由，用力点点头试图加强说服力。
　　只可惜时辰不对——
　　“吃饭？现在，刚刚九点。”闫言蹙眉，抬腕看了看表，轻而易举戳穿了她的谎言。心里头却有些好笑。这家伙，找借口也不晓得找好一些的。
　　“呃哈哈哈哈，我是说，我们去喝下午茶，啊不，上午茶吧。哈哈哈哈……”安静干笑着，硬着头皮圆谎，内心早就在各种咆哮和撞墙了。在这个人面前怎么总显得那么笨拙啊！
　　“……”
　　打量了半晌出现得有些蹊跷的安静，看不出什么端倪，闫言认命般叹了口气，迈开了步子，走到长椅上开始收拾东西。
　　“走吧。”把背包甩到肩上，抑制住心底漾开的点点心思，道。
　　“去、去哪里？”安静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闫言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地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啊？难道，真的要去喝下，啊不，上午茶？！”只见安静错愕了两秒，眼里的小灯泡图突然“叮”地亮了起来。闫言满意地看着她身后的甩得欢快的尾巴，又悄悄冒了出来。
　　低眉敛目，不发一言便转身走在前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唇边的笑意。却刻意放慢的步伐。
　　果然，不一会儿女孩便跟了上来，嘴巴在他旁边一张一合的，巴掌大的脸上映满了莹莹流光。
　　明明听不见，可是平素空得没有半分回响的世界，却好像突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点缝隙也不留，满满当当的，全是她。

　　“就是这里么？”安静扯了扯闫言的衣摆，有些不确定。她从来不知道离学校不远处，还有这么隐秘的一间小咖啡店，怯生生地挤在破旧的矮房间，斑驳脱落的灰墙上涂鸦着“咖啡”两个大字，笔迹潦草，好似只是随意写上去的。
　　闫言回头，没看清她在说什么，却似乎读懂了她的不确定。肯定地点点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咿呀作响、满布皲裂的木门。
　　“喵——”一进咖啡店，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吓得安静整个人都往后蹦了蹦。起初还以为闫言是踩到了猫尾巴，可定眼一看才发现，门边端放着一张高脚椅子，上面放了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一只又老又丑的灰色老猫正蜷在上面，方才的可怖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哎？那猫的背后居然还有一块小黑板。“咖啡很贵，逗猫免费？”安静喃喃地念出来，疑惑地抬头看看四周。
　　跟外面完全不同，店里至少是能够称得上温馨整洁的。墙壁上画满了随意的花纹图案，还东一张西一张的粘着一些画作，各种风格的都有，连安静只懂个皮毛的人都不由衷心称赞一句“好看！”，只是……
　　好、好多猫！！
　　柜台上，椅子上，桌子上，书架上……无处不在的都是猫。白的黄得黑的花的。姿态各异，闲适地躺着蹲着自娱自乐着，仿佛它们才是这家咖啡店的正主。
　　安静整个人都呈现被震惊的状态，门边的老猫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凄厉地叫开了：“喵——喵——”
　　“来了来了！”柜台后半掩的厨房里传来“兵兵乓乓”的声音，有个扎着高马尾围着围裙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老板你别叫了！”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哎？是你？”高马尾胡乱理着围裙，忙不迭送地说着欢迎的话，却在看见闫言的那一秒停了下来。摆摆手，把脸面向闫言，放慢了语速，“你来叫我出来干什么，自便啊，我忙去了。”说着横了门边的“老板”一眼，又一头钻进了厨房。
　　安静在高马尾放慢语速的那一瞬间，就能判定出这是闫言很相熟的朋友了。那种下意识切换的夸张口型和清晰吐字，是她跟闫言相处了很久以后，才慢慢领悟出来的。
　　没等安静询问呢，门边的老板又“喵喵喵”叫了起来，声音之凄凉尖锐，让她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笨蛋！有新客人！
　　“老板你又干什么……”后厨房的女孩毛毛躁躁地又跑了出来，抱怨着。安静好像是懂得了那只猫的意思，从闫言身后冒出头来，小声地提醒她：“呃，你好。”
　　“哎？你好你好。”女孩终于发现了她，潦草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偏头打量她半晌，又看看一袭白衣的闫言，突然间笑得龌龊。
　　“师兄，你女朋友？”只听见她问。
　　闫言摇摇头，把身后的人让出来。怎么每个人都问他这个问题啊……
　　“安静。朋友。”他言简意赅地介绍身边的人，却没有打灭对方眼里八卦的光。
　　“你好，我叫晴天。”晴天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把闫言晾在一边，跟安静握手，“方才没留意到你不好意思哈。随便坐，想喝什么让师兄给你做。”说完又急急地往后厨赶，末了还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呃、呃，好。”这家小店实在太诡异了。貌似破旧的外表、满屋子的猫、随性的店长，还有……相当自助的服务。
　　安静一脸错愕地看着闫言走到柜台后头，从角落扒拉出了个咖啡机，开始蒸豆子。
　　“闫言……”
　　“喵~”突然有一只黄白相间小猫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裤脚，仰着一张萌脸看她，立刻让她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笨拙地僵在了原地。
　　闫言用余光撇向她，把她那想去逗猫，又畏畏缩缩不太敢摸上去去的样子收入眼底。眉眼弯了弯，沉声道：“找位置，坐着。”
　　“呃，好。”呆呆地应声，吊着两只手犹犹豫豫地试着要走，可又怕会绊到脚下的小猫，动作显得异常地不协调。

　　当闫言把做好的咖啡拿过来的时候，安静正跟那只小猫玩得不亦乐乎。那只小猫总是粘人地在裤腿边蹭来蹭去，又再她即将伸手去摸的时候跳开，吓得她也跟着缩手。可小猫只是神经质地抖抖身子，又再靠近，如此循环往复。
　　把咖啡推到她跟前，满意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神经病玩得开心。闫言又隐隐看到了安静藏在背后的小尾巴，觉得自己带她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原本只是想看这只像小狗一样的家伙，面对一屋子的猫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一幕。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带上笑意，连目光都禁不住柔和了起来。

　　——女孩正笑意盈盈地逗着猫，她那向来淡漠的师兄居然嘴角含笑，温和地看向她。瞳眸里的柔情都能淌成溺死人蜜糖湖了。当晴天端着一盘土司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腻死人的一幕。
　　打了个冷颤。还说不是女朋友？谁信啊！
　　理了理头脑，把土司放到他们桌上。顺势把彼得潘捞到怀里蹂躏，一边向安静介绍道：“这是小彼得。很粘人的，就是有些神经质，直接抓过来欺负就好。”
　　黄白相间的小猫惨叫了一声，挣扎着逃出晴天的魔掌，吓得赶紧离这群人远远的。看得晴天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直到小猫跳开，安静才把目光收回来，却一下子尖叫出声，吓了晴天一跳。
　　端起被子“啧啧”围观着，舍不得破坏上面可爱的小狗剪影。半晌才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一脸崇拜地对闫言说：“厉害！连拉花都拉得那么好看！闫言你简直无所不能！”
　　心安理得地收下某人的崇拜，闫言淡淡撇了一眼想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晴天。如果不是当初这小妮子什么都不会还要开店，他用得着连拉花都学得炉火纯青？
　　“我做的土司也很不错的！芝士火腿，刚研发出来的！尝尝？”又被嘲笑！晴天赶紧推过自己在后厨捣鼓了半天的新品，小心眼地挤走那杯咖啡，试图挽回尊严。
　　“……别！”闫言还没来得及阻止，安静已经拿起来“啊呜”地咬了下去，一时间脸上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这是怎样的味觉感受啊。芝士极咸，火腿更咸！安静憋着气好不容易咽下去，暴殄天物地猛灌进几口闫言煮的咖啡，才皱着小脸抬起头。
　　“怎样？”晴天似乎很兴奋，直拉着她的手求评价。
　　“呃……味道，很有特点……”
　　“你做的，不能吃。”安静是个善良娃子，可闫言却不是，一句话把晴天打击得体无完肤。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收到这样的评价，晴天怒了，干脆地没收了闫言拿在手中的咖啡杯，“走走走！去别地儿秀恩爱去！”说着就把他们毫不客气地扫地出门。
　　“嘭！”已经不大经得起折腾的木门被重重地关上。躺在高脚凳上的老板打了个哈欠，眯起一双猫眼，又假寐了起来。

　　“你的朋友……”安静哭笑不得看着被关上的木门，不知道作何评价是好。
　　闫言只是耸了耸肩，表示习以为常。
　　想了想，安静还是笑了。
　　“不过里面的小猫真的好萌呀。”
　　“喜欢，可以常来。”想起她逗着小猫玩的样子，闫言的眸中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好不容忍住揉她脑袋的冲动,把手插在口袋里。
　　“回去吧。”他说。闲适地迈开了步，自然地走在了外侧，替她隔开了老巷中“铃铃”驶过的单车。
　　他说话，向来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大舌头，讲得很不利索，甚至有点像弱智儿童的学语。
　　安静心中刺痛了一下，又微微一悸。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嗯？”突如而来的动作，闫言还以为是她说了什么，自己没看清楚。
　　“没什么。我们，回去。”
　　抬起脸慢慢地说着，重重地咬了“我们”两个字。安静两步跟上去，心中暗暗确定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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